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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一生孤注掷温柔》    作者:阿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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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释有心当故事讲,看皇帝反应,竟也一心一意当故事在听。平安处展颜微笑,险要处蹙额惊呼,浑如身临其境。心道这位万岁爷陛下,也许更适合当个编剧演员啥的,做皇帝有点儿屈才……他竟能这样彻底把自己与现实隔开,完全无视身份责任义务之类,活在无忧无虑幻影虚境之中,自得其乐。又忍不住想:他以帝王身份只把这些当故事听,堪称极品;自己作为亲身经历者,只把这些当故事讲,亦属剽悍。君臣二人,一流搭档啊……
  讲到渐入佳境,报傅大人求见。赵琚知道是自己惦记多日的春宫图册有进展了,虽然故事还没听过瘾,不过细水长流,另有滋味。示意传傅大人进来,一面对子释道:“今儿就这样吧,其他的你先存着,回头再说。嗯,李免,朕听你说话十分得趣,再给你一个大学士头衔,敕命紫宸殿侍讲,你意下如何?”
  紫宸殿侍讲?难不成以后要天天到这来给皇帝讲故事消遣?
  子释赶忙跪下,把“傅大人”三字权且屏蔽:“陛下,李免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大学士非首榜进士不得授,陛下隆恩,微臣鄙陋无以克当。况有违祖宗法度,使陛下蒙此细尘微瑕,微臣不胜惶恐怖惧……”
  赵琚笑道:“你倒门儿清……这也不难,腊月里各衙门考评,届时你上个兰台司修编典籍的折子,朕判你司职卓异,赏你一个进士出身,顺理成章,看谁敢嚼舌根。”
  原来皇帝陛下如此精乖。这要去朝里做官,那是顶呱呱一把好手啊!还有什么可说的,赶紧谢恩罢。谢恩毕,子释起身告退,安总管亲自送他出去。
  恰好傅楚卿进来,迎面撞见心上人,当场就挪不开眼睛。子释对他完全视而不见,随在安宸身后,肩平腰直腿不弯,就跟踩着一朵云似的这么飘了出去。傅楚卿斜扭着脖子,直到完全没影了,才紧着上前,给赵琚叩头请罪。
  赵琚嘻嘻笑道:“听见是你来了,朕就想如此美人,该让你也瞧上一瞧。谁叫你这么磨蹭,失之交臂了吧?”
  “敢问陛下,方才出去的,可是翰林院兰台令李免李大人?”
  “原来你认识。”赵琚调侃贴心近臣,“是不是你认得人家,人家却不认得你?”
  傅楚卿本已站了起来,听见这话复又跪下:“不瞒陛下,微臣与李大人……实属故交。”
  “哦?那他怎么不理你?”
  傅楚卿左右看看,踌躇道:“这里头……有个缘故,陛下容禀。”
  赵琚胃口被吊起来了,挥手驱赶身边内侍宫娥:“去去!你们都下去!小安子不是外人,留在这里没关系吧?”
  “微臣这点糗事,对陛下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转向安宸,“还请总管不要笑话。”
  安宸回礼:“大人折杀在下。”
  赵琚顿足:“别这么多废话,快说快说。”
  傅楚卿突然“咚咚咚”连磕几个响头,把赵琚吓一跳:“好好的说话,这是做什么?”
  “微臣恳请陛下恕臣死罪!陛下饶了臣的死罪,臣才敢实话实说。”
  “只要你不是造反,还能有什么死罪?楚卿,你几时变得这么啰嗦?”
  “是。微臣这就禀来。陛下,这个……微臣未到蜀州之前,可说十分之没出息。既不懂报效皇上、为国尽忠的道理,又没有别的本事,单仗着一点蛮力,流落江湖,曾经,那个……落草为了寇……”
  “啊?!”皇帝果然大吓一跳。
  傅楚卿“咚咚咚”又开始磕头:“微臣死罪!微臣死罪!”
  “行了行了!快说后来如何!你落草……呃,为了寇,又怎么会认识李免?”
  “……有一回,微臣不慎被仇敌所伤,差点昏死在山坳里。恰好李大人路过救了微臣——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后来微臣才知道,他领着弟妹在山中避难,是出来觅食的。微臣怕仇家不死心,于是躲进一个山洞,他便每日过来送些饮食,陪微臣说说话……”傅楚卿编着编着,自己也糊涂了,恍惚觉得这才是与李免相遇的应有版本,不禁越说越细越说越真。
  “……也就是听他讲了做人的道理,微臣才起了投奔朝廷的心思。后来伤一好,就想法子到蜀州来了……”
  赵琚奇道:“这不是挺好的事儿么?他如今怎么就跟不认识你似的?”
  傅楚卿呆愣一会儿:“微臣……”冷不丁抬手,抽了自己老大一个耳刮子,“我该死!我禽兽不如!那天,那天,他照样过来送吃的,听我说想跟他一起来蜀州,就冲我笑——我一时蒙了心昏了头,强要了他……后来……便再也找他不着了……没想到,时隔几年,竟在朝会上又见到他……”
  赵琚瞪了傅楚卿片刻,忽然失笑:“这……还真是,咳!有点儿糟糕……”

  第〇六〇章 但逞妖娆

  天佑八年(永乾五年)春。
  西京东南恩荣坊西四道戊字号,本是皇帝赐给状元李子周的宅子。自从李子周兄妹认祖归宗,哥哥袭了父亲襄武侯的爵位;妹妹被二姨母迟妃娘娘认作义女,封了宜宁公主;义兄李免袭了其父忠毅伯的爵位,出任翰林院兰台司兰台令,不久又因司职卓异、奏对称旨,加大学士,兼紫宸殿侍讲——这一家子三兄妹备受恩宠,迅速成为名动朝野的风光人物。
  如此一来,旧宅子和主人的新身份相比,显然过于逼仄狭小,有失体面。因为三兄妹不愿分开,于是在皇上、娘娘及外祖父庆远侯等亲人的直接关怀下,由担任内务府监掌首领的表兄宁阗亲自操办,把两边隔壁丁字号、己字号宅子全买了下来,拆掉院墙,以曲槛回廊月洞门相通。东边住的襄武侯,西边做了公主别院,中间住着忠毅伯。
  子释听得圣旨任命宁阗执行这事儿,回家就对妹妹说:“你找机会给左右邻居各送三千两银子,别声张。咱们累得人家无端被赶走,好歹给点儿补偿。”
  新宅装修完毕,祝贺的送礼的络绎不绝,鞍马往来,宾客盈门。只可惜客人来了,十之八九见不着主人面。兰台令大人日日埋首经卷,总要在兰台司忙到天黑。司文郎大人所有业余时间都贡献出来,领着家中识字的下人躲进阁楼替大哥抄书。公主殿下在别院辟出老大一块空地,白天黑夜的挥刀射箭,除此之外,就是照应大哥汤药饮食。
  其余一应琐事,全部交给了管家大娘打理。这位管家大娘不是别人,正是真定侯府的乳母韩绦。韩绦自幼便是韩府大小姐贴身丫鬟,伴同三位小姐一起长大,连名字都是跟着小姐往下排的。宁夫人听说要给外甥置办新居,别的什么都没送,单派了这位一等一忠心能干的身边人来给他们当管家,堪称雪中送炭。
  随着宅院扩充,家中人口骤然猛增。先是外祖父母拨了十几个得力的仆从过来伺候外孙少爷和小姐(公主香闺虽然设在庆远侯府,平日依旧和兄长住在一起),紧接着宫里又赐了若干宫娥服侍公主殿下。原本还要赏赐一百名内廷侍卫,保护公主安全,傅楚卿跟皇帝打声招呼,把这事揽到自己头上,仍用内廷侍卫的名义,实则从理方司内卫所调人过去。在傅大人眼里,内廷侍卫不过是些礼仪兵,论实际功夫,比自己手下差远了。
  赵琚当时笑啐他一口:“你就假公济私吧你。替朕干活儿都没见你这么上心!”
  傅大人一边磕头谢恩,一边嘿嘿道:“陛下明鉴,微臣只是举贤不避……那个,自身,这事儿我办最合适……”
  赵琚道:“也好,你的人你照应。”贼忒兮兮,“看你这么上心,有什么新进展没有?”
  傅楚卿苦笑:“回禀陛下,那个……进展没多大,学问倒是长了不少。”
  “哦?傅爱卿何出此言?”
  “唉……他不是忙着做那什么,《集贤阁总目》么?隔三岔五就给我一堆目录叫我替他找书,不少书这西京城里都寻不着,我还得拜托外卫所的弟兄帮忙——陛下,微臣这个,可也是为朝廷效力啊,礼部的征书令可是下了一遍又一遍……”
  赵琚笑骂:“行了,知道了,你最多不过是公私两不误。”
  “陛下冤枉,微臣干的可全是公事。”
  “好了好了,爱卿一心为公大公无私……”
  闲扯两句,傅楚卿接着汇报:“他要的那些书,这个斋那个居的,写的一个人,校的一个人,注的没准又一个人。我要没留神弄错了,他几天都不给好脸色,连脚趾头都在讽刺我傅某人没学问哪。唉,弄得我,简直养成考据癖了。陛下不如也把微臣派到兰台司抄书去……”
  “你从前光着膀子背着荆条跪了半个月,人家连门都不让进,如今不是登堂入室了么?还惦记上兰台司陪着呢?”
  ——理方司巡检郎傅大人向翰林院兰台令李大人“负荆请罪”,一度传得沸反盈天,乃是去年冬天最具爆炸性的八卦新闻。而此后傅大人如何矢志不移修身养性,终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更是令圈里圈外叫好不迭刮目相看。
  傅楚卿挎着脸:“陛下有所不知。他本人都没说什么了,偏偏宜宁公主殿下至今也不肯原谅微臣。每回去了,不是刀就是箭的招呼。陛下,微臣哪敢跟公主殿下动手?整个就是一活靶子哪……”
  “哈哈!这丫头!”赵琚大乐。
  傅楚卿配合着讪笑几声,又道:“况且他天天忙成那样,吃饭睡觉都要人催,一挨枕头就迷糊。虽然,那个,他不说什么,可我……舍不得啊……”
  想起在李免病好之后,宫中遇见袁尚古,驻足寒暄。袁太医暧暧昧昧的:“大人哪,在下看大人用心得很,冒昧劝一句,大人若想长久一点,可万万不能再用强了……”自己当时沮丧非常:“我不过稍微碰上一碰,他立马就伸腿闭眼死给我看,哪儿还敢有下次……”现在虽然不会死拧了,可那副娇滴滴的身子骨,怎么敢由着性子来?有个头痛脑热最后折腾的还不是我傅某人?
  “唉。”赵琚叹气,“都说傅爱卿艳福不浅,原来个中滋味,亦不足为外人道也。”又摇摇头,“你家李免就是太有学问了点,成天琢磨着弄那些个破书。朕想叫他来陪着说说话,还得看他肯不肯赏脸抽空,差人请三趟能来一趟都顶顶给面子了。做官做到他这份儿上,算是做出了大境界——咱君臣二人同病相怜,一样歹命……”心想:这该死的李免,他嫌烦就板起脸讲《正雅》,他心情好了就一会儿一个故事,新鲜又有趣,叫人做梦都不得闲……
  瞧见傅楚卿一脸忐忑,忙道:“你放心,君子不夺人所爱,你的人便归你。朕是很喜欢他,但是你也知道,朕对男孩子早已灰了心了。男孩儿不比女孩儿,年纪一大,心也跟着大,麻烦。再说他那么玲珑的一个人,偶尔相对谈一谈笑一笑,更有味道。不过,听说这西京城里羡慕嫉妒你的人可排着长队呢,你可得好好抓紧啰!”
  傅楚卿大喜:“微臣遵旨。”
  子释早晨依旧起不来,总要过了辰时才登车出门,前往衙署。如今兰台令大人的排场,轻裘缓带,宝马雕车,仆从如蚁,旌盖如云,真正豪门侯府派头。文章二人也不用大清早着急忙慌替少爷点卯了——皇帝的卯兰台令大人都懒得应,谁敢罚他俸禄?
  瞅着院子里人来人往,韩大娘站在廊下指挥若定,子释心中佩服不已。这大宅子的管家可不好当。光是三个主子的身份、关系和连带的亲朋戚友就超级复杂;近二百名下人,最初尹家送的,后来子归买的雇的,再后来韩府送的,宫中赐的,还有傅大人假公济私调来的……来源杂派系多,没个如此有见识有手段的能干人真管不了。听说还嫌不够,又招募训练家丁,供粗使之用——反正这些事自己懒得管也不用管,随他们折腾去吧。
  襄武侯府招募家丁,不过三天,报名的小伙子已过千余。按说前线危急,这些青壮年本该都在军中才对。但是朝廷考虑到大规模抽走京城里的男丁,即使不引起骚乱,也势必导致市面萧条,不利于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因此名册虽然在兵部放着,却迟迟没有调动,只把京畿之外的新兵开往东边北边。
  进侯府当家丁,免税免役省口粮,还有工钱可拿,属于难得的就业良机。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有机会为宜宁公主殿下效力,鞍前马后一睹芳容——此乃眼下西京无数年轻小伙的梦想。其中更有那去岁中秋之夜看到公主救人甚至无比荣幸被公主所救的,为了到府里来当家丁,向着挑人的管家大娘和侍卫首领大人跪地磕头,声泪俱下。
  子释归家时,府门前灯火通明,一大堆人围着。忙叫温大拐弯,从西宅偏门进去。
  子归人在这边站着,对面廊下点了一排蜡烛,正提着弓箭练准头。见大哥回来,忙上前迎接。兄妹俩才说两句,尹富跑进来了。
  “大少爷,小姐。”府中实行的是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尹富等人并未因三兄妹身份变化而改口。
  “门外那些没挑上的,无论如何也不走,非要见小姐一面,听小姐亲口说不要他们才肯离开。韩大娘说,看小姐是不是出去应付应付……”
  子归想想,道:“那我出去说说。”就这么拎着弓箭往中宅去了。
  子释望着妹妹背影,忍不住轻叹一声,心中似喜似忧。
  不是不知道这丫头满城招摇,大出风头,还是没想到搞出如许惊人动静:时不常跨了宁府送的白马,背了皇帝御赐的金弓,一身翠绿色夷族骑装,领着若干侍卫到处乱窜。她有钱有势有才有貌,那行侠仗义的事情干起来自然轻松漂亮,赢得拥趸无数,粉丝成群。普通百姓嘴里直把宜宁公主传得跟仙女下凡似的,至于追随在马屁股后边献殷勤的官宦世家子弟,以宁三少为首,整个一公主骑士团。又有那好事之徒编了两句顺口溜,专门赞颂公主飒爽英姿,道是:“金鞍翠袖白翎飞,照影长留谢子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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