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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书籍名:《危险快递关系》    作者:志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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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臭小鬼——」

  区宗靖「啪」地关上电视,将遥控器往地上一掼,还是难以发泄满腔的怒气,他大步走向床,一把抓住还在沉睡的卢亚逊,将他从床上拉起来。

  「起来!快起来!」

  「呜……」

  不顾他难受的呻吟着,区宗靖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

  天晓得他必须死命压抑怒气,才不至于当场拆了这副细瘦的躯体!

  他一向不问委托人的动机,认为只要完成任务就好,但这一次,他是真的被摆了一道。

  「可恶!你马上给我醒过来!」

  终于,卢亚逊撑开沉重的眼皮,却因为遭受宿醉的袭击,细致的五官顿时痛苦的扭曲起来。

  区宗靖粗鲁地一甩手,将正要恢复清醒的他扔回床上。

  只见他晃晃昏沉的脑袋,抬起双眸,不解地凝视着他。「怎……怎么了?」

  「有趣吗?」区宗靖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把周围的大人耍得团团转,很有趣吗?」

  「什……」

  「你的叔叔,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卢昭慈吧?」

  有如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钉住,卢亚逊刹那间惊醒过来。

  从他错愕的神情得知自己所说的是事实,区宗靖的笑更加冷冽,心头的痛楚也益发加猖狂。

  既然他刻意隐瞒跷家的事情,误导我们相信他已经获得监护人的同意,这份契约可以视为无效,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来和他说明。

  尽管万明晓曾在电话里这样表示,他还是想亲自确认,没有亲耳听到卢亚逊告诉他真相,他还抱着一丝希望,祈祷这只是误会一场。

  然而,从他接下这件案子以来,所有的事情的确和他所期望的背道而驰。

  「看来是真的,我还以为你只是普通的大少爷呢!原来你是『那个卢家』的宝贝公子啊!」

  「你……」血色瞬间从卢亚逊的脸上褪去。「你怎么会……」

  「我再怎么孤陋寡闻,像你叔叔这种扬名海内外的钢琴演奏家,我对他的名字至少还有点印象。更何况,现在你的照片可是打开电视,稍微耐心找一下就能看到了。」

  「什么?!」

  「你不晓得吗?现在的媒体没什么新闻可以报,挖到一点小事都能上电视,什么『卢家少爷已经失踪四天,卢家不愿证实是否已遭绑架』巴啦巴啦之类的,连你叔叔收到的恐吓信影本都有,要我转给你看吗?」

  「不……」六神无主的卢亚逊只是不断摇头。「我……我……」

  「原来我不知不觉中成为绑架富家少爷的头号嫌疑犯,你要什么时候才要告诉我实话?是要等到我当街被警察逮捕吗?」

  回想起自己在电视上看到卢亚逊的照片,甚至以「失踪」、「绑架」为标题的时候,那股从头冷到脚的恶寒,几乎当场将他冻结,但紧接而来的,却是如怒涛般的愤怒。

  那种握紧了拳,直到指尖刺入掌心的痛楚,呼应着胸口的抽痛,他怎么也忘不了。

  「反正就像你说的,我本来长得就像流氓,既粗鲁又蛮横,就算被抓了也百口莫辩吧!」

  「不是的……我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

  「还是说大少爷你愿意好心点,告诉他们我只不过是被你骗来协助跷家的共犯而已?这样我被关个几天之后就能恢复清白。对了,你说过我只是你花大钱买来工作的人,所以不管你怎么把我耍着玩、利用我、欺骗我,我都要摇着尾巴感谢你光顾是吧?」

  「我没有骗你!」相当介意他的指控,卢亚逊语气激动地提出反驳。「我告诉过叔叔要去找父亲,只是他不同意,我离家前有写信给……」

  「住口!少跟我玩这种文字游戏!」

  一拳打在距离卢亚逊脸侧不到几公分的床上,在猛烈的冲击下,弹簧床垫大大震动了一下,区宗靖一掌按住他往上弹跳的胸口,强制压回床上。

  不知是出于宿醉还是被粗鲁对待,卢亚逊细致的五官扭曲了,却强忍着不出声喊痛。

  「就算你没对我说谎,也没有向我坦白,我早就警告过你,我最痛恨不诚实的人!」

  脸色唰地惨白,卢亚逊开阖的双唇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出声。

  「这么严重的事情,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被人恐吓?」

  「我没有被恐吓。」虽然他很快回嘴,但微弱的声音透露出心虚。「信是寄给叔叔的……」

  「笨蛋!威胁一个人,当然会先从他最挂心的人下手,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区宗靖气到连脸部肌肉都在抽搐。这个大少爷怎么会这么天真?天真得令人愤怒!要是他真的被人绑架的话……

  不愿假设那种会让心脏紧揪的状况,他摇头甩去不祥的预感,突然间,脑海中浮现几天前曾上演过的画面。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些人吧?那天在路上拦住你的混混,八成就是寄恐吓信的人找来的,对不对?」

  看他咬紧下唇,不发一语,区宗靖更加怒不可抑地咆哮。

  「混账!都遇到那种事情了,你还不肯说实话?你不要命了吗?真是够了,你马上打电话给你叔叔,告诉他我会送你回去!」

  「不要!我不回去!」

  卢亚逊突然剧烈反抗起来,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却被掐住下颚。

  「别再任性了!你还不懂吗?你可能会就此送命啊!」

  「我才不怕,你答应过会保护我,不让那些人动我,所以我相信你,你绝对不会让我身陷险境。」

  「那是在彼此互信的前提下,但是,我已经不再相信你了。」

  此话一出,前一刻还奋力抵抗的卢亚逊如脱力般垂下双手,一向晶莹的双眼也变得空洞无神。

  那受伤的神情刺痛了区宗靖的心,他却想不透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隐瞒自己跷家的事情,让我们误以为你已经得到监护人的同意而接下案子,我们可以视同你违背契约,一切到此为止吧!」

  「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是瞒着叔叔跑出来的……」他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你还会愿意帮我的忙吗?」

  「当然不会。」没有一丝犹豫,他咬牙切齿地否定了。「所以说打从一开始,像你这种小鬼就不该冒险玩装大人的游戏。这个世界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单纯,有很多人……」

  「要多少钱?」

  突如其来的疑问怔住了区宗靖。「你说什么?」

  「还要给你多少钱,你才会愿意继续帮我?」

  「你……」

  那凝视着自己,没有一丝虚矫的认真神情,此刻看起来竟是可恨至极!

  他发现,卢亚逊并不是想要激怒他才这么问,而是他真的以为,只要给钱,自己就会对他唯命是从。

  原来在对方眼中,自己是一个用钱就能收买的人……

  胸中窜起的怒火炽热燃烧,他一把揪住卢亚逊的衣领,向那张天真的脸蛋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又是钱!钱、钱、钱……除了钱之外,你还知道什么?!你不要以为用钱就什么都能买得到!」

  「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啊!除了钱之外,我想不到你还要什么?」

  「我并不是为了钱才这么做!如果只是为了钱,早就丢下你不管了,老子根本不屑赚你这种臭钱!」

  「那又是为什么?」

  被卢亚逊一反问,区宗靖一时语塞。是啊,如果不是为了钱,自己又是为了什么留到现在?

  起初他的确是为了大赚一笔,加上屈服于老板的淫威,才答应接案的。

  然而,不知何时开始,他所在乎的,似乎就已经不是那笔钱……

  「无论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帮我,就算你讨厌我也好,瞧下起我这种大少爷也好,我根本一点都不在乎!」

  尽管卢亚逊的口气坚决,僵硬的肩头却颤抖着。

  「我只要求你完成任务,只要你带我找到父亲,就再也不用见到我这个让你讨厌、让你痛恨的……不诚实的人。同样的,我这一生也不会再遇到……像你这样的人了……就像你说的,我们就此银货两讫,老死不相往来……」

  「像我这种人……是吗?」他自嘲地笑了。在这个大少爷眼中,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这种私生活混乱、又在上班前喝酒的人,我无法相信他的工作态度。

  如果我不是急着找人,根本不想走近你三公尺之内。

  没错,对卢亚逊来说,自己只是不得不依靠,却极度令人厌恶的存在,是个用钱买来,利用完就能随时抛弃的卑微工具。

  唇边漾起的微笑更加苍凉,他抓住卢亚逊仍未停止颤抖的肩,用力压进柔软的床铺,尽管听见对方喊痛也不放手。

  「你刚问我,要给我什么,我才愿意继续帮你是吧?」

  看见他眼中的诧异,那晶莹的双眸依然纯净无邪……

  就这样把一切都毁坏掉吧!

  「让我上。」

  就连那片令人怦然心动的纯真也彻底摧毁好了。

  区宗靖的语气,冰冷得连自己都感到心寒。

  或许是受到太大的冲击,卢亚逊张着嘴说不出完整的字句。「你……说什……」

  「我还没玩过在室的,你让我上一次当作尝鲜,我就答应继续帮你。怎样?你做得到吗?」

  下一刻,他跨坐上卢亚逊的膝盖,伏下身来压制他,一手揪住他后脑的发丝,强迫他仰起头来,然后张口咬住他的颈项。

  「呜!」卢亚逊的喉间迸出哀鸣,但颈部被坚硬齿列嵌住,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感觉自己的齿尖即将刺穿对方肌肤,区宗靖才松口,却已留下深刻的咬痕,但满腔翻腾的情绪仍无处发泄。

  「那个从来不管你死活、没有养育过你的父亲,真有这么重要吗?」

  「你……」卢亚逊似乎想开口解释什么,最后还是神情复杂的咽了回去。「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懂,也没有资格懂,对吧?」说着违心之论,区宗靖试图解开他的衬衫钮扣。

  一察觉到他的意图,卢亚逊下意识的扭动身体抵抗,却被大声叱喝「别动」。嫌一个一个解开钮扣太慢,区宗靖使劲一扯,剩余的钮扣转眼四处飞散。

  「住手!」

  不理会身下人的抗拒,区宗靖单手攫住他的颈项,摩挲留下咬痕的地方,无言的警告着他,一旦挣扎就会遭遇窒息的威胁。

  原本还想出声斥责他的卢亚逊顿时哑然无声,只是向他投以愤恨的目光。

  无视于责备的视线,区宗靖径自俯瞰着在眼前敞开的躯体,裸裎的平坦胸前,没有迷人的隆起曲线,点缀其上的绯色突起小巧得不可思议,却吸引着他伸手触碰。

  当他轻捻着那小小的胸尖,卢亚逊嗖地倒抽一口气,鲜少接受刺激的青涩身躯不断打颤,即使想要拉开他的手,无力的十指反而像求助般,转为攫住他的臂膀。

  区宗靖低头舔舐他的胸口,感受那单薄的胸膛因喘息而急促的上下起伏。

  「反正我对你的内心世界也没有任何兴趣,你只要乖乖让我过足瘾,我就会实现你的愿望,这样还划算吗?」

  他的问题没有人回答。

  但渐渐的,卢亚逊的抵抗变得微弱,甚至放弃似地别过头去,闭紧的双眼和颤抖的身躯,说明了他的惊恐与不甘心。

  这一刻,区宗靖突地回忆起他以天真烂漫的笑容说,只有彼此喜欢的人才能触碰他之类的蠢话。

  自己并不是他心仪的对象,不是有资格触碰他的人……

  「好痛……」

  听到卢亚逊喊疼的声音,他才发现自己正啃啮着对方胸前的肌肤,让少接触紫外线的胸口泛起红潮,同时在自己心中渲染上一片血红色彩。

  他以为只要让对方感到屈辱,如此一来,胸口郁积的愤闷就能获得解除,却没想到,有另一种痛楚,宛如利刃般,在他心上造成看不见的伤口。

  「你有必要这样不惜一切代价吗?」他真希望自己能闭嘴,但不吐不快的冲动驱使他说下去。「还是你觉得这样挥霍自己也无所谓?只要有人帮你,你就能对任何人张开大腿?」

  「你!」刚才的温顺仿佛都是假装的,觉得遭到羞辱的卢亚逊顿时挥拳相向,没想到胡乱挥出的拳,却准确的打中了区宗靖的面颊。

  尽管力道不强,却同时怔住了两人。

  卢亚逊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拳头,似乎对于自己能打中他匪夷所思。

  「混账!」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怒吼,区宗靖高高举起捏紧的拳头,却避开闭上眼等待挨打的卢亚逊,槌上他头顶的心形枕头。

  「混账!混账!混账!」

  满嘴悔恨的咒骂后,他猛然翻身冲出房间,被重重甩上的房门,在他身后响起「砰」的一声巨响。

  找不到其他归处,区宗靖闷头钻进车内,将满腔怒火发泄在无辜的方向盘上,当槌打到连自己的手都发痛,才粗暴的发动引擎,一个转弯就直闯旅馆旁的大马路,使得后方车辆气愤的狂按喇叭,但充耳不闻的他,只是加速狂飊。

  漫无目的的在路上乱窜,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看见前方斑马线上行走的路人,才猛踩煞车。车子在距离路人不到一公尺的地方停下,惯性作用让他差点一头撞上方向盘。

  粗暴的甩甩头,恢复清醒的区宗靖仰头倒在座椅上喘气,即使被他吓到的路人隔着挡风玻璃痛骂他,他也丝毫没有察觉。

  因为,只要闭上眼,那颤抖不已的身躯,以及无言的控诉自己施暴的双眸,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真是……糟透了……」

  就连躺在座椅上都觉得烦躁不已,他转为趴在方向盘上,等待这阵混乱过去,不然他再也无法前进。

  手机铃声,又响了。

  原本不想再承受另一个噩耗,他挣扎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取出手机,只是荧幕显示的是不知名的来电者。

  一边揣测着会是谁打电话过来,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请你们不要再找了。」电话那头传来成年男性的声音,听得出来难掩紧张。

  「你是谁?」

  「告诉那个孩子,他的父亲是不应该存在的人,叫他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赶快回家比较好。」

  「等等!你就是亚亚的父亲吗?!」

  后方的车辆不耐烦地按着喇叭,要他前进。而对方依旧无声无息,似乎没有打算回答。

  「你在哪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见他,请你和他联络好吗?你知道他为了找你……」

  话还未说完,耳边只剩下电话被切断的「嘟嘟」声响。

  「可恶!」不愿就这样放掉重要线索,他匆匆拨出另一支电话,一边转动方向盘,往卢亚逊父亲的旧居前进。

  就当作赌一把。如果他没有猜错,不管打电话给他的是谁,应该都是从房东大婶那里收到他留下的讯息。

  拨出的号码通了,接起电话的是略显阴沉的嗓音。

  「靖。」对方和往常一样简短的应对,仿佛早就猜到他会来电。

  「王子,你人在公司吗?」

  没等到本名「王子恒」的同事出声回应,就听见另一位同事以宏亮的嗓门喊着,「是靖吗?他没事吧?应该还没被警察逮捕吧?」

  他几乎可以确定,第一个看到新闻还向Boss报告的人,八成就是这位有过动倾向的年轻同事陆圣晖,不免暗自抱怨「真是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不过至少因此确认了擅长应用高科技行事的王子恒,人的确在公司。

  他要求对方帮他追踪刚才打电话的人是谁,没有多久,就得知是查不出使用者的公共电话,他进一步请王子恒追查地址,电话那头立刻响起快速敲打键盘的声音。

  「对了,王子,趁这段时间,再帮我进系统查一件事情。」

  「波莉丝还是伊凡斯特?」

  旁人一听可能完全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曾和王子恒合作过几次的区宗靖,马上就明白对方是在问他需要潜入的是警察局还是调查局的系统。

  之前他极力避免动用同事的协助,也不是很能接受王子恒把系统拟人化的命名

  趣味,不过现在既然有求于人,也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

  「你家的小波啦!看看卢家有没有为了亚亚失踪的事情报警?」

  王子恒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几秒钟后,对话者已经换人。

  「靖,我是小晖,王子进入系统了,我看看……」

  早就习惯代替沉默寡言的王子恒传递讯息,陆圣晖快速朗读电脑萤幕上显示的机密内容,告知卢家有报警,但只要求协助寻人,新闻播出后,卢昭慈曾到警察局作笔录,表示之前曾收到卢亚逊的信。

  「信?」

  「卢亚逊在信中表明自己要去找父亲,要他放心,起初他们以为只是单纯的跷家,才没有通报绑架,只拜托警方赶快找到人。」

  区宗靖依稀记得,当他责备那小子不诚实的时候,对方曾提到有关写信的事情,可见大少爷并非全然瞒着家里,刻意不交代行踪,只是当时的自己根本无心听他解释。

  没有察觉区宗靖内心的纠葛,陆圣晖尽责地报告下去。「可是他好几天都没消没息,他们开始觉得不对劲,而且又再次收到恐吓信,对方宣称已经掌握到卢亚逊的行踪,随时可以把人绑走,警告他再不退选,就要对卢亚逊不利……」

  「狗屁!有我在,谁敢动他一根寒毛?」

  粗话不自觉地冲口而出,疾驶的车子差点直接冲过亮起红灯的路口,区宗靖赶紧踩下煞车,被操过头的车子痛苦地哀鸣着,总算在停止线前煞住。

  「靖?!你怎么啦?没事吧?」

  「没事……」跌回驾驶座椅,区宗靖对自己一连串的失控行为很懊恼。

  今天已经是第几次紧急煞车了?只要一提到卢亚逊的事情,他就会失去理智,真没想到,他竟然会被一个小鬼头搞得晕头转向。

  电话那头的陆圣晖还在紧张兮兮地问他有没有事,下一刻,电话已被王子恒抢去,以平板的语调念出一串地址。

  知道那正是公共电话亭的所在,他复诵一遍以确认无误,但还未说完,便听见王子恒发出几乎没人听过的笑声。「呵,被发现了。」

  下一秒钟,通讯被单方面切断。

  他怔怔地望着已无声无息的手机。身为优秀骇客的王子恒,动动手指入侵政府机关的系统查询资料早就是家常便饭,这次竟然会被发现,还逼得他必须切断通话才能专心解决,表示事态严重。

  只不过,他当时的语气感觉不出一丝慌乱,甚至还有点兴奋,看来事情并不难应付。

  「应该不会有事吧!」他决定将棘手的问题交给专家去烦心,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解决。

  从王子恒提供的情报,他知道自己最初决定的方向并没有错。

  暗自祈祷对方不要溜得太快,右脚用力踩下油门,车于以惊人的速度向前奔驰。可即使中途闯了好几个红灯,超速罚单大概也被开了好几张,但到达公共电话亭时,里面已空无一人,附近也没有任何人车的踪影。

  「还是来晚了一步……」早有预感会是这种结果,区宗靖仍难免感到失望,心想是时候去找房东大婶问个清楚,然而车子还未开到巷口,就看到她拎着菜篮的身影。

  同时,他也明白房东大婶没有立即打电话通知他的原因,因为她现在并非独自一人,身边多了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比较年轻的一位还忙着抄下笔录。

  他赶紧将车子停在对方视线的死角,从后视镜窥探他们的一举一动。只见房东大婶时而讲得比手画脚、口沫横飞,时而一脸毫不知情的耸耸肩、两手一摊。不知为何,他直觉应该和卢亚逊有关。

  虽然他从没有追问卢亚逊是如何取得父亲旧居的地址,但根据猜测,他的父亲和叔叔多半还有联系,而卢亚逊不知用什么方法从叔叔那里取得地址,再委托万事达找人。

  因此,他叔叔也可能同样反推他的行踪,请警察来这里调查。

  「大婶八成已经把我们的事情供出来了吧……」

  他快速思考各种可能的威胁和解决方式,他曾经将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房东大婶,也早就运用某些方法做好准备,完全不怕被警方追查。问题是,或许大婶不晓得他和卢亚逊的藏身之所,如果警方多花点精力调查,迟早还是会找到他们的。

  像这附近就有几台监视器,只要把影像调出来,再组织一下时间顺序……

  「等等,要是调到监视影像的话,说不定就能查到打电话来的那个人往哪去了。」

  终于找到不浪费重要线索的方式,区宗靖瞬间豁然开朗,干脆放弃房东这条线,发动车子往回程驶去。

  途中他再次拨了电话给王子恒,之前的紧急状况早已排除,对方语气轻松地保证调阅影像并非难事,困境终于逐渐明朗化。

  他一心只想赶快告诉卢亚逊这个消息,却赫然想起他们之间的尴尬处境。

  好不容易掌握了重要线索,他到底该继续帮助他找到父亲?还是将跷家又遭到威胁的大少爷强制遣返?

  他所认识的卢亚逊,有些目中无人,有些傲慢,总是爱管他的闲事,责骂他又脏又臭,还叮嘱他不准做这做那,甚至连他泡妹也要来搅局一番。

  但他知道,卢亚逊不只严以待人,同时也严以律己,就如同他的背脊永远都笔直的挺立,目光也是专注而纯净。大少爷或许有些固执,但绝不只是出于想找父亲撒娇的任性,否则不可能支撑他走到现在。

  至今他仍不明白他坚持找到父亲的原因,也从未过问。

  因为对他来说,这只是工作而已,他不在意委托人的心情,也不需要。

  好几次,他早就该下定决心抛下卢亚逊离开。

  毕竟没有地址、没有线索的委托案不知何时才能完成,而他老是被大少爷嫌弃、唠叨,就连难得的约会也遭到破坏,还得背着大唱小星星的醉鬼回家,甚至饱受无心引诱的折磨,但他奇异的没有放弃。

  或许,打从那一次他为了孤寂而倔强的身影回头后,他们之间便出现了一条隐形的线,每每都会牵引他回到卢亚逊身边,并将他紧紧拴住,再也无法逃脱……

  在驾驶人魂不守舍的状态下,车子终究还是驶进车库了。

  区宗靖在驾驶座上呆坐了好一阵子,突然很想抽根烟,但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时,却想起卢亚逊警告他不该抽烟的理由。

  老是抽烟的话,舌头会长毛喔!

  噗哧一声大笑出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笑,却笑到肚子都痛了,依然无法停止。

  寂静的车内,回荡着发疯似的狂笑声。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愤怒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被比自己年轻了十岁的小鬼欺瞒,也不是因为自己差点成为诱拐犯或绑架犯。

  而是因为,欺瞒他的是那个人。

  那个曾在自己怀中颤抖的小鬼头,那个耀眼夺目的钢琴演奏家,那个说他被星星围绕的稚气少年,那个时而坚强、时而脆弱,诚心相信自己的大少爷……

  也是那个如今占据他全副心思,却从未对他敞开心胸,坦承以对的人。

  正因为他意识到如此不平衡的状态,才会难以忍受。

  「哈……哈哈……原来如此啊……原来……是这样……」尽管他的脸在笑,脸上却是浓浓的苦涩。

  他不晓得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卢亚逊,只知道自己现在非得见到对方不可,但是,即使见到又如何?他滚烫的心情还是无法冷静。

  这种雀跃又焦虑的矛盾感受前所未有,就连他自己也不知所措。

  踏着机械性的脚步,他回到熟悉的房间,只是大大敞开的房门,让他心头一惊。

  隐约记得,自己在离开前曾大力甩上门……

  「亚亚?」他出声呼唤,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感觉不对劲的区宗靖开始产生戒心,他一边注意周遭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的踏进房里,令人窒息的寂静在屋内蔓延。

  原本应该蜷曲着修长身躯的床铺如今却空荡荡的,只剩下床单垂落一地的凌乱景象,而少了主人的昂贵背包,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地面。

  「糟了!」他飞也似的冲了出去,不安的念头逐渐在心底扩大,伫立在旅馆外的大马路上,他急忙环顾着四周,祈祷自己的预感不会成真。

  「靖——」

  突然间,一声呐喊从身后传来。

  区宗靖回头望向声音来源,只见他一直在寻找的身影被一群人团团包围住,随即隐没在街边的一辆轿车里,在急速猛催的引擎声中,灰蓝色的车影从眼前呼啸而过。

  之前不祥的预感,如同黑洞般在心中成形,侵蚀了一切。

  以后如果你遇到危险,只要大声呼唤我,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这是第一次,他从卢亚逊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那是用尽全身的力量,声嘶力竭的呼喊……

  「亚亚!」

  也是他第一次,光是喊出对方的名字,就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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