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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书籍名:《危险快递关系》    作者:志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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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到现在,卢亚逊对于自己遭遇的事情仍缺乏真实感,短短一天之内,发生太多事情了。

  如果要简短说明他现在的遭遇,就是他正和一个粗俗又下流的流氓……

  「开房间……吗?」

  偏着头思考自己使用这样的词汇是不是有问题,他一边环顾着这问号称「总统套房」的房间。摆放心形枕头的大床上垂着诡异的帐幔,加上充满低俗浪漫的摆设,这算哪门子的总统套房啊?

  「啊啊——累死我啦!」同行的区宗靖毫不在意这房间有多尴尬,如鱼得水地趴倒在双人床上。

  卢亚逊不禁感慨他彻底糟蹋了身上的笔挺衬衫。明明好好整理一下还算人模人样的……算了,再怎么嫌弃,也不得不感谢有他在身边。

  之前听说父亲已经不住在那里时,他的心情有如坠入无底深渊,没想到原本打算弃他而去的人,还是回头接受了他的请求。当时,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粗鄙的男人看起来竟是如此可靠。

  尽管后来开车追上房东大婶时,对方已不想搭理他们,区宗靖还是要他留在车内,独自下车和大婶交涉。

  他不晓得他说了什么,只见那乍看之下如同流氓的人,脸上净是诚恳的表情,努力不懈地说服大婶再多提供一些线索。渐渐的,大婶冷漠的态度也软化下来,还不时回头看向他,不知为何,目光充满了怜悯和同情。

  过了好一阵子,区宗靖带回好消息。

  「她有替你父亲保管一些信件,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人来收,算算时间那个人也差不多要来了,他应该知道你父亲在哪。」

  据说他已经说服大婶遇到收信者时要尽快与他们联络,然后他要卢亚逊把手机号码抄给她。当时,他说自己没有手机,区宗靖只是不解地叨念了一句「哪有大少爷不带手机的」。望着对方认真为自己打探消息的背影,他不免感到愧疚。

  其实他不是没有手机,而是不敢带出来,以免被叔叔找到,原因是他虽然说过要去找父亲,却没有得到同意。

  为了能继续寻找父亲,他没有向区宗靖坦白,除此之外,他还隐瞒了另一件事情……

  「喂!大少爷,你还站在那干么?」

  突如其来的呼唤,让卢亚逊心虚地回过头去,见区宗靖一派慵懒地躺在床上,还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他也过来躺下。

  看看那张弥漫淫靡气息的双人床,回想起曾被对方轻薄的事情,他立刻抓紧背包的背带,投以戒备的目光。

  区宗靖突然坐起身来。「你放心,我对干巴巴的小鬼没兴趣,只是问你要不要先睡一下罢了。」

  「没兴趣就不要老是对我毛手毛脚。」

  「有兴趣就可以吗?」

  「当然不是!」

  卢亚逊严声提出反驳,只见对方露出恶作剧成功的笑容,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他才意识到自己被流氓戏弄了。

  事到如今,再多的不满和抱怨,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毕竟短时间内,他都得和这个流氓绑在一起行动。

  为了等待房东大婶带来好消息,区宗靖把手机号码留给她之后,他们决定在附近的市区寻找旅馆暂住。最后,车子开进了汽车旅馆,没多久时间,在未见到任何一位接待人员的情形下,他们已顺利住进这间名不符实的总统套房。

  起初他抱怨区宗靖为何不找一般的旅馆住,却被回呛「你哪只眼睛看到这附近有一般的旅馆」,还说为了配合他,特别选了最贵的房间。

  被数落令他心情沮丧,但他心里也明白,要是他们跑到其他旅馆的柜台说要开房间,难免会引人侧目,而且自己身上还穿着制服,他俩的组合怎么看都很怪异。

  更何况,这附近的确没有什么旅馆可以选择,就像自己一路毫无选择的余地一样。

  强打起精神,他将背包放上沙发,在双人床空出的另一侧坐下。

  还未睡着的区宗靖瞄了他一眼,语带暧昧地说:「大少爷,你现在对我有兴趣了吗?」

  「请你不要叫我大少爷。」

  「喔?那就叫你亚亚吧。」

  「也不要叫我亚亚!」

  「那你希望我称呼你什么呢?卢同学?还是……亚、逊?」

  被恶心的语调喊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卢亚逊打了好几个哆嗦,赏了他一记白眼。「总之,你尽量少喊我就好。那你呢?」

  「我?」

  「我是说,我该怎么称呼你?」

  之前他以为很快就能找到父亲,所以根本不在乎称谓之类的事情,如今情况已截然不同。

  「我啊……」区宗靖歪着头想了想。「你就和Boss他们一样,叫我靖就行了。」

  「靖……靖哥?」

  卢亚逊才别扭地喊出声,区宗靖立刻大喊一声「拜托」,夸张地从床上弹起来。「你是哪户人家的大小姐啊?别喊我什么哥啦!叫我靖就好。」

  「可是,我不习惯直呼长辈的名字。」

  「你不是对我这个长辈破口大骂,甚至出手扁我?还拘泥称呼干么?」

  被细数自己失态的举动,卢亚逊顿时窘得说不出话来。

  「我告诉你,名字是在需要的时候拿来叫的,不是用来自我划限的,什么身分、地位、长幼,在我面前通通都是屁!懂了没?」

  不等他回应,区宗靖伸出手臂一捞,将他整个人揽上床,吓得他浑身僵硬,抬起手肘抵住他的胸口,不让他靠近。

  「你做什么?放开我!」

  「别老像黄花大闺女一样嚷嚷,赶快休息一下,睡醒了我们就出去吃饭。」

  无视于他的挣扎,区宗靖压着他的双肩在床上躺平后,随即翻过身去,以背影传达「别吵!我也要睡了」的讯息。

  卢亚逊忿忿不平地嘀咕着「这个流氓真是莫名其妙」,但自己一个人也吵不起来,只好仰望着头顶上的帐幔发呆,俗艳的花纹却令他越看越闷。

  是哪个没品味的人选的?至少床单和被套应该有好好清洗消毒吧?想到这里,下意识的觉得浑身痒了起来,翻来覆去一阵子,暗自抱怨,「这种地方怎么睡得着啊!」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尽快离开,但同时也怕房东大婶不会再打电话来,怕在他不得不离开之前,还是没有父亲的消息……

  当叔叔拒绝让他和父亲联系,他曾不只一次在家里寻找任何能找到父亲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终于有一天,他在整理满柜的陈年乐谱时,从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集中飘落一纸空信封,收信者注明了自己的名字,而寄信者的地址下方,以端正的字迹写着「陵缄」。

  他记得,父亲的名字正是卢昭陵。

  于是,他藏起早被遗忘的信封,毅然决然策画了这趟旅程,只是没有预料到,这是一趟比想象中更加艰辛而颠簸的旅程。

  这时,隔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不得不震惊于区宗靖的入睡速度之快。

  不过,这鼾声不到令人厌恶的地步就是了。

  听着听着,他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结果你还是睡着了嘛!」坐在驾驶座的区宗靖看起来精神奕奕,表情也柔和许多。「我还以为你在这种地方会辗转难眠,没想到你的适应力挺强的。」

  难得从对方口中听到近乎赞美的话,卢亚逊决定将自己浑身发痒的抱怨吞回去。

  他们正前往用餐的地点。似乎在自己熟睡的时候,区宗靖早就醒了过来,还用手机查好邻近的餐厅,把一切都打理好了才叫醒他。

  只不过叫醒他的方式,竟然是擅自解开他的衬衫钮扣。

  首先,就是要把你那身制服给我换下来,不然我很像搞援交的欧吉桑。

  经过一阵拳打脚踢的攻防战之后,卢亚逊终于抢回自己的着衣权,并警告他不要插手,区宗靖才状似可惜地放弃用他来玩肯尼娃娃换衣服的游戏。

  也因此,他确定对方以欣赏他慌乱的表情为乐,最好的证明就是区宗靖挨骂的时候还笑得一脸开怀。

  或许是睡饱了,区宗靖的心情显得相当不错,还不时跟他聊上两句,像是「你不用考大学吗」、「高三生活应该很辛苦吧」之类的事情,而他早已申请到大学的音乐学系就读,所以只用三言两句就打发掉了。

  吃过还算可以的晚餐,区宗靖建议「走走再回去」,他欣然同意,毕竟他也不是很想回去那间气氛浪漫到怪异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和家人以外的人逛街。或者说,其实他没有逛街的印象。

  除了学校和家里,他会去的地方,顶多就是演奏会场或是举办艺文活动的表演厅,有时在同学的邀请下去看电影,不过这中间都是由司机开车代步,因为充斥着人潮、笑闹声和难听乐曲的街道,往往让他望之却步。

  所幸他们正在闲逛的街道人潮不多,他才能如此悠闲。

  这时,悠扬的钢琴声传入耳中,透过贴着乐器品牌贴纸的橱窗玻璃,可以看到乐器行里,有一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坐在钢琴前弹奏着。

  「怎么了?」

  区宗靖困惑的声音没有传达到卢亚逊心里,他贴近透明橱窗,竖耳聆听熟悉的旋律。这是他已经表演了无数次,早就背到滚瓜烂熟的曲子。

  「Clair de lune……」他无意识地低吟着曲名,区宗靖「啊」了一声,频频追问他到底在说什么。

  「就是『月光』,」他耐着性子解释。「这是德布西的月光,算是知名度满高的曲子。」

  「嗯?这么说来,我的确有在哪听过……应该是在电视广告里吧!」

  连电视都很少看的卢亚逊,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哪支广告,对他来说,这只是一种怀念的感觉。

  这是叔叔最喜欢的曲子,也是他从小就进行特别练习,作为个人招牌的曲目,正因为太热悉了,就算闭着眼睛,他也能轻易演奏这首曲子。

  尤其每次开始弹奏「月光」的时候,再怎么纷乱的心情都能沉淀下来,从指尖自然滑出的音符,交织成宛如优雅吟唱的歌曲,眼前仿佛能看见流泄遍地的银白色光芒。

  「还不难听嘛!」区宗靖嘴上这么说,却也没有多大兴趣。

  卢亚逊记得他之前还为了听摇滚乐和自己起冲突,显然非常不喜欢古典音乐,更何况,这位少女其实弹得不算好听。

  主要是整体感觉不够圆滑,明明必须轻巧弹奏的曲子,却显得过于急躁,打乱了应有的节奏,可见她的技巧还太过生涩。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更从容的……

  「喂!亚亚,你在干么?」

  区宗靖一把抓住他的手,卢亚逊才发现,手指仿佛有自我意识般,迳自在玻璃窗上敲打起来,赶紧抽回指尖。

  还想不出该如何解释,区宗靖已恍然大悟地嚷着「原来你也会弹钢琴啊」。

  「听房东大婶说,你老爸也总是在弹钢琴,难怪,毕竟你们是父子嘛!」

  「我的钢琴是叔叔教的,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父亲,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即使如此,他却牢牢记得,在他八岁那年,曾有另一个人为他弹了一首名为「月光」的奏鸣曲,不过作曲者是贝多芬。

  和德布西充满鲜明色彩的印象派曲风不同,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曲调相当沉稳而缓慢,甚至带点哀伤的气息,就像模糊的回忆中,那个人向自己绽放的笑容一样忧郁。

  尽管不记得对方的长相,他却深刻地记得那双在黑白琴键上舞出乐章的大手。不同于叔叔指节分明的手指,那个人和自己一样,拥有被众人以「美丽」这个词汇赞美的修长十指,虽然那双手所弹奏的旋律是如此哀伤。

  摇摇头,将朦胧的影子抛诸脑后,卢亚逊现在苦恼这些事情根本没有意义。「说到大婶……为什么她突然肯告诉我们信的事情?你跟她说了什么?」

  「实话。」区宗靖的回答相当简洁。「我告诉她,你是个思念父亲的可怜孩子,再稍微夸张了你的遭遇,说你费尽千辛万苦跑来找爸爸,一路上吃了很多苦,还遇上不少坏人。」

  他并不可怜,吃苦也还好,遇上流氓还惨遭轻薄倒是真的。但卢亚逊沉默着,没有出声。

  「像她那种充满母性的大婶,看到你们这些年纪轻轻却吃苦耐劳的可爱弟弟,更容易感到心疼,连我都被你坚强的意志感动了。」

  「真的吗?」从他嘴里说出「感动」两个字,卢亚逊意外地瞪大了眼。「你真的觉得……觉得我……」

  「当然不是。」

  卢亚逊惊喜的表情一下转为错愕,区宗靖朝他投以一抹坏心眼的微笑。「说感动只是唬那位大婶的,我怎么可能被你幼稚的行为打动啊!时间不早了,小鬼该回去睡觉了。」

  「别叫我小鬼,现在才九点。」

  「这里夜深了就不是很平静,我们走吧!」

  「但是我还想再听一会儿……」

  「好啦!好啦!」摆摆手,区宗靖叮咛他在这儿等他开车过来接,还补上一句「到时你可要乖乖上车」,才转身离去。

  知道他是在取笑自己之前不肯上车的事情,卢亚逊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又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不知分寸,赶紧收回下颚。

  他不该让对方牵动他的心思,应该像往常一样冷静应对才是。

  作了几个深呼吸,正觉得自己心情平静多了,却被迎面而来的人「砰」地撞上肩膀。

  「好痛……」

  「你痛?我才痛吧!你走路不看路的吗?」

  对方嚣张又粗鲁的语气令他不禁皱眉,抬眼一看,发现自己被三、四个表情凶恶的男人包围住。

  如果说同行的区宗靖像流氓,那眼前的这些人应该就是货真价实的小混混。个个顶着一头稻草般五颜六色的乱发,还刻意挤出逞凶斗狠的模样,松垮垮的衣着简直惨不忍睹。

  一不小心流露鄙夷的目光,带头撞他的红发混混便对他咆哮。「你那是什么眼神?马的,撞了人还这么嚣张啊!」

  卢亚逊忍住没有回呛「嚣张的是你吧」,保持心平气和的态度说:「我只是站在这里,是你不小心撞过来的。」

  「还顶嘴?找死啊你!」

  见对方抡起拳头,卢亚逊心头闪过「要被揍了」的念头,然而,高举的拳头却没有砸向他,一群人只是从身后将他架住。

  「做什么?」他奋力挣扎,红发混混猛地出手攫住他的面颊,手劲之强,让他一时间痛到五官扭曲,却强忍着不肯呻吟出声。

  他快速环顾四周,只有几辆车子视若无睹的呼啸而过,周围的店家也纷纷拉下铁门,或是躲在屋里,神情淡漠地望着他们。看他们的表情,此刻在街头上演的暴力事件,似乎早就成为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喂!你在看哪里?你的保镖没那么快回来喔!竟然把可爱的小王子单独扔在这里,看来也不是很称职嘛!他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吗?」

  对方又使劲捏了他的脸一下,痛得他眼泪差点流出来,迷迷糊糊地想着「那个流氓才不是我的保镖」,却意会到情况不对劲。「你们是……」

  「跟你叔叔说放弃参选会长,我们就放过你。」

  对方的要求,和家里之前收到的匿名恐吓信相同,一支手机跟着塞到他面前,他更确定这些人早就盯上他了。

  听说叔叔今年要参选某个音乐协会的会长,他不懂那个职位有什么用,只知道叔叔肩负着整个家族的期望,还是决定参选,据说当选的呼声也最高,于是收到恐吓信的时候,叔叔显得相当困扰。

  不过在他离家之前,没有听说叔叔真的会退选,毕竟以前他们也收过各式各样的恐吓信,最后都平安无事。

  正因为如此,他以为这次也和自己无关,虽然心里多少有些疙瘩,还是决定不告诉区宗靖,如今,他才发觉自己的想法太过浅薄。

  「喂!你说话啊!」对方不耐烦地用手机顶顶卢亚逊的脸,被困住的他,选择以目光表达愤怒。

  「没想到娇生惯养的小王子还挺倔的嘛!看来我得让你尝点苦头,你才会乖乖听话。」红发混混冷冷一笑,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把弹簧刀,刀锋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你自己选吧!看你是想先牺牲这张细皮嫩肉的漂亮脸蛋?还是……」

  小刀森冷的刀背贴上面颊来回划动,有如阴冷的蛇般,转为沿着手臂缓慢爬行,那几乎刺痛肌肤的冰冷,使得他的背脊迅速蔓延一阵寒意。

  「还是说,我该让你永远都不能再弹……哇啊!」

  刹那间,红发混混惨叫着从眼前消失……不对,是整个人飞了出去。

  卢亚逊还未从震惊中清醒,随着眼前快速掠过的黑影,耳边响起好几声短促的悲鸣,禁锢自己的力量也消逝无踪。

  短短几秒钟,原本纠缠着自己的混混们,一个个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你没事吧?」

  熟悉的嗓音飘进耳里,他涣散的目光终于开始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区宗靖高大的身影,正攫住他的肩膀轻轻摇晃着。他不经意地瞥见对方泛红的指关节,才发现把这些混混痛殴一顿,将他拯救出来的人,正是这个曾被他视为流氓的男人。

  「混蛋!」身后传来红发混混的怒吼,叱喝着倒在地上的伙伴们赶快爬起来。

  区宗靖一把揽住卢亚逊的肩,提醒他快走,将他带往停在不远处的轿车。

  卢亚逊无法确认自己是怎么坐上副驾驶座的,只是在他的催促下系好安全带,下一秒钟,车子就像拉紧弓弦后射出的箭,急速往前冲,而混混们的叫嚣声,也远远落在后方。

  分不清究竟过了多久,经过一路的横冲直撞,当车子平稳地停在他们栖身的旅馆时,卢亚逊只觉得身体快要散掉,软绵绵地瘫倒在座椅上。

  「喂!亚亚!」

  即使脸颊被轻轻拍打,全身脱力的他甚至懒得纠正对方「不要叫我亚亚」,只是抬起无神的双眼望着他。

  「该下车了,不会要我抱你上去吧?」

  卢亚逊挤出一丝力气说「不要」,想解开安全带,颤抖不已的指尖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最后「喀嚓」一声,安全带被解开了,却是由区宗靖出手帮忙的。

  卢亚逊不禁厌恶到现在仍惊魂未定的自己,他握紧了拳,却还是掩饰不住浑身发抖的事实。

  那些人架着他、恐吓他、企图伤害他的回忆,仿佛厚重的乌云笼罩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只差一点……如果区宗靖没有赶上,如果没有人来救他,他就会被那寒冷的刀锋划开皮肤,在剧痛中看着自己的鲜血淌下,或许,从今以后,这道伤口会让他再也无法弹琴……

  紧绷的指尖突地被另一只手覆盖住,他受到惊吓地想抽回手,却被一双臂膀拥入怀中。

  「笨蛋,没事了。」尽管口气粗鲁,缭绕在头顶的低沉嗓音听起来却宛如天籁。「我不是来找你了吗?已经没事了。」

  环抱住自己的掌心散发温暖热度,紧贴面颊的厚实胸膛还残留着淡淡的烟味,甚至夹杂着些许汗水味道,但不知为何,卢亚逊再也不觉得对方身上的气味难闻,包围自己的是一股浓厚的安心感。

  这一瞬间,他第一次感觉到,抑制已久的恐惧真正获得解放,指尖不再无力的颤抖。他轻轻扬起手,想要回抱给予自己温柔怀抱的人——

  等等!就算对方救了他,他也不该产生「拥抱流氓」的念头啊!

  他猛然推开区宗靖,反抗的力道却比往常放轻不少。「不要一直抱着我啦!我……我没事了。」

  「喔?」区宗靖倒是干脆地松手,转为戳戳他的脸颊。「你害羞啦?还挺可爱的嘛!」

  「一点都不可爱!你别老是把我当成小孩子看。」

  话说回来,如果自己不是区宗靖口中的小鬼头,又怎么会被混混缠上,最后还得依赖流氓搭救?

  原本都做好心理准备被如此嘲笑了,却见区宗靖挠着冒出些许胡碴的下巴,「嗯哼」了一声。

  「原来如此……不要把你当小孩子看待啊……嗯,早知道就该趁机摸你屁股两把。」

  「请你不要再有这种想法!就算你救过我,也不代表你可以对我予取予求。」

  当他涨红着脸、义正词严的拒绝下,区宗靖嘿嘿地咧嘴露出贼笑。

  「有什么关系?偶尔也该让我吃点甜头啊!当作是哄哄我这个陪你四处奔走的欧吉桑吧。」

  「我拒绝!」

  「不要这么小气嘛!不管几岁的男人都需要人哄啊!有时甚至希望有人可以撒娇,就连到了我这个年龄的男人也一样,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卢亚逊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怎么也无法想象这个魁梧的流氓向人撒娇的画面。

  但念头一转,刚才窝在对方怀里寻求安抚的自己,才是一种近似撒娇的行为,说不定这人会这么说,其实是在替羞愧的自己找台阶下……

  当他还兀自陷入沉思中时,区宗靖一声「对了」,打断他的思绪。

  「亚亚,你怎么会招惹到那些小混混?」

  「我……我没有招惹他们,是他们故意来撞我的……」想要借由恐吓他,达到威胁叔叔的目的。

  他没把话说完,仍犹豫不决,迟疑着该不该坦白说出口,但区宗靖已擅自用「这是很常见的勒索手法」加以解读。

  「算你运气不好,因为你一看就是个有钱大少爷吧,还有,谁叫你一个大男生没事长这么漂亮干么?不是引人犯罪吗?」

  「这跟我的长相没有关系吧?我哪里引人犯罪了?!」

  之前的感激瞬间烟消云散,他讨厌这人总是把「漂亮」挂在嘴边,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他不喜欢这种形容词用在身为男性的自己身上。

  反观再度激怒他的区宗靖,只是慵懒的在狭窄的驾驶座伸了个懒腰,朝他露出自信满满的微笑。

  「不过你放心,就算下次再遇到那种人,我也不会让他们动你。」

  从流氓口中听到恳切的保证,卢亚逊的心脏莫名一紧,他默默垂下眼,借以掩饰自己的动摇。

  「好了,快下车吧!你不闷我都要闷死了。」揉乱身边人的头发,区宗靖在他的抗议声中,大笑着跨出车外。

  卢亚逊不甘心地跟着下车,想要追上那大步离去的身影,当他看见对方宽阔的肩,又不免回忆起自己依靠在对方怀里接受安慰的景象。

  这一刻,他突然有股冲动想把所有的秘密告诉这个人,但对方得知真相时的暴怒神情,也几乎同时在脑海中浮现。

  不是早就警告过你要老实说吗?我最瞧不起你这种不诚实的大少爷,你马上给我滚回去!

  还未出口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他不希望寻找父亲的计划中止,也下希望遭到区宗靖的责骂……

  反正在找到父亲之前,这人都会保证自己的安全,他相信在对方的庇护下,自己不会再身陷险境。

  再念头一转,这个人不过是他花钱请来工作的人,自己应该没有必要为了保有隐私,而对流氓抱持任何罪恶感。

  于是,他将涌到嘴边的话,再次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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