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醒未迟 > 第三十四章 首度出击

第三十四章 首度出击

书籍名:《醒未迟》    作者:水岸渔夫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仲春之时,昭王殿下的病况有了起色,惊鸿内殿终於出现在朝堂之上。
  自从年前他卷入和王一事软禁宫中,诸臣便再未见过他。这个年关也因他的缘故,过得动盪不安。皇帝完全没有过节的心思,宫中异常安静不说,皇后卧病在床,心结难平,更没有半点辞旧迎新的喜气。更不知有多少朝臣,连新年也不得安生,或充军或被贬,凄凄惨惨。
  惊鸿内殿和亲昊光之後,昊光皇室似乎就再未有过一次合心合意的新春节庆了。第一年是他被刺;第二年是睿王被刺;第三年又是和王一家被刺。第四年会轮到谁?诸如此类似真非真的言论,在朝廷中渐渐传开,颇得某些人的心意。
  洛自省瞥了一眼正以奇怪的目光望著他的一些臣子,任凭他们窃窃私语,也没有理会。
  他大概猜得出这些人正想些什麽,因为这样的传言早已进了昭王府密室。他犹记得天巽笑得一张苍白的脸都生了血色,勾起嘴唇道:“这难不成是意欲逼我休妻?可真是釜底抽薪。啧啧,我若没了惊鸿内殿还怎麽活?”当时他听了,险些没管住自己的拳头。
  那是狐狸第一次当著众人的面放肆。其时没得到他的教训,他便再没有顾忌。听起来像玩笑的言语,也不止说过一两回。陈珞、云旗、高维慎等听见,也皆是一笑,不会接著调侃。但他却不知为何,总是会立即怒火熊熊,当场便拉下脸色。说不定那只狐狸就为了逗弄他,所以才随口胡说八道,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其他人对於他的变化毫不在意,难不成只有他才想著上位者必须时时刻刻维持形象麽?
  想到此,洛自省回过神来。正当辰时鼓起,他不紧不慢地走在武官前列,步入议政殿内。他身後不远处,亦是圈禁以来首度上朝的睿王天离望著他的背影,亦优雅地缓步前行。
  “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
  坐于九龙御座上的益明帝威严依旧,神色之间略显沉重。
  或许是他这几个月来思虑太多,总是如此,众臣并未太顾忌,依然仗著他们以为的理由咄咄逼人。
  不多时,便有人出列进言道:“陛下,高谏风一案须早日定夺。”
  帝皇的目光移向刑部尚书:“查得如何?”
  刑部尚书躬身行礼,道:“库银短少是实,但微臣无能,尚未查得银子的去向。”
  “赵大人,已经过了月馀,竟还未有进展?”丞相不轻不重地接道。
  刑部尚书抿了抿唇:“下官必会继续追查。”
  “陛下,御史台也未能查得这批银两的下落。”御史大夫出列禀道,“高谏风矢口否认,在他身上也寻不著线索。”
  益明帝皱起眉来。
  便听一声轻笑,群臣循声望去,惊鸿内殿扬起眉,一如既往的散漫轻狂。他的不庄肃惹恼了几位老臣,当下便怒目盻之。
  “惊鸿内殿是为何意?”
  “朝堂之上,岂能如此轻慢?”
  “惊鸿内殿莫非是看不起老臣等?”
  “诸位息怒。”听起来没有半点诚意的安抚,让老臣们更是火冒三丈。洛自省也不管他们是何神情,自顾自地向帝皇行了礼,道:“父皇,儿臣只觉得很有意思。一个多月了,刑部与御史台倾尽全力也查不出任何东西。仅仅依据一人的举报和户部的账目,便定了户部侍郎高谏风之罪麽?”
  益明帝微微眯起眼睛,默然不语。
  “惊鸿内殿的意思,是有人诬陷了高谏风?”
  “若不是诬陷,那百万两银子呢?无影无踪了麽?高谏风府邸中可搜得了证据?他近几年可有肆意挥霍?”
  “这可得问问惊鸿内殿与昭王殿下了。”
  洛自省眼神一动,望向那位贸然的白胡子老臣。他好像记得,此人是学士阁中出了名的顽固古板之辈。也只有这种自以为清风两袖、忠君爱国便什麽也不怕的老顽固,才会受不得如此之浅的挑衅与激将。
  “这位的意思,莫非是说——我与殿下指使高谏风挪用库银?”
  “挪用之事,也只是在这两年而已。”
  老学士的指责更加尖锐。
  洛自省点了点头,道:“噢,原来不关殿下的事,是我自作主张了?”他笑哼一声,环视周遭。除了这浑自不知已被推出来挡剑的老学士,其馀诸臣皆是神色各异地维持著沉默。天离亦垂目不言,没有插口的意思;陈珞也面无表情,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赵大人,御史台李大人,昭王府这两年的用度账目应该也都查过了罢。除了殿下与我的年俸,父皇的恩宠赏赐,还有别的麽?”冷冷一笑,洛自省又瞥向析王,道:“昭王府可不似某些地方,养了成千上万的无用之辈,所以捉襟见肘,想尽了法子。”
  “惊鸿内殿如此断言,便是想著刑部、御史台与暗行御史都查不出来罢!”又有一位老臣忍不住站了出来。
  若不是听天巽提过,这几个老臣是三朝元老,性子耿直、顽如铁石,连益明帝平日也让他们三分,洛自省真想扫尽了他们的颜面,早早地赶他们回去养老。顽固并不是错,他家老爹生性便是如此。但不能明辨是非,轻易就被蒙骗,便是已经老昏头了,不可再用。偏偏皇帝为了表明自己敬老,总将这些老家伙留在朝中。以狐狸虚伪的性子,恐怕也还得养著他们。
  “若是查不出来,便是诬陷了。”惊鸿内殿收了笑容与轻慢,凝起脸,道,“两位大人诬陷我与昭王,居心何在?莫非正是借著他人加害于高谏风,进以陷害昭王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望父皇明鉴!”
  两个老臣显然没料到惊鸿内殿竟如此狡猾善辩,一时词穷,感觉到帝皇不悦的视线,立刻拜倒:“陛下明鉴。臣等一时情急,妄加揣测,罪该万死。”
  “爱卿想解决此案之心是好,但也不可随意猜度中伤。”益明帝道,话中的责怪之意十分明显。“刑部、御史台、暗行御史继续搜查,如若没有切实证据,弹劾高谏风私动库银一事,朕会追究下去。”
  “臣等遵旨。”
  “陛下。”丞相又行礼道,“此事且先不论。高谏风上下结党,伪造事实栽赃陷害臣等却是实。单论此条,亦该流放充军!”
  “是啊,陛下。臣等律内素来谨慎,不想他却伪造诬陷,若不早日惩处,臣等清誉何在!”大学士也道。
  析王派、皇后派众臣皆纷纷出言,以示愤慨。
  “诬陷?”洛自省又冷笑一声。
  帝皇望了他一眼:“省儿可有疑议?”
  “回禀父皇,儿臣并不以为高谏风会做出构陷之事。而且他弹劾众位大人的奏摺,与他此前向昭王殿下透露的讯息并不一致。众位大人或许并未做那奏摺上之事,其他事情麽,倒是句句属实。”
  “惊鸿内殿此言也没有任何证据,红口白牙的,不足为信罢!”
  “惊鸿内殿欲为高谏风脱罪之心,老臣可以理解。但也不至於颠倒是非!他呈上的摺子难道还有人换过不成!”
  朝堂上一片激昂之声。
  丞相沉下脸,道:“陛下,臣等清白与否,尽可随刑部、御史台、暗行御史调查。”
  “现在调查,岂不是晚了些?月馀时日,足够抹去不少东西了。”洛自省恢复了轻慢之态,回首看了看,笑道:“你说是不是?睿王殿下。”
  虽同样处在群臣瞩目的中心,却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天离微微颔首,在或惊讶或平静的视线中出列:“启禀父皇,儿臣月馀以来查得一些东西,正想请父皇过目。”
  益明帝巡视著两人,道:“呈上来。”
  天离走到玉阶前,亲手递上摺子。
  益明帝展开流览了一遭,神色立变:“这些可属实?”
  “父皇可遣暗行御史再行调查。儿臣与惊鸿内殿已派人保护了证人,这回再也无人能湮没证据了。”
  本便神色不佳的皇帝立起来,脸上乌云密布:“好啊,看来爱卿们都瞒了朕不少事情。想要瞒天过海,便做得再乾净些!”
  群臣不知那摺子里写了些什麽,为帝皇的震怒所惧,立刻跪倒在地。
  “世家累积数万年,出些败坏之事本也无可厚非。然而,为免遭弹劾,不惜泯灭证据,牵连了多少无辜!你们所言,朕还能信几分!?都给朕滚出去!”
  众臣大气也不敢出,有人仍一派难以置信之色,想是不明白为何天离与洛自省还能够寻得蛛丝马迹。
  “没听见朕说的麽?!都滚出去!”
  本来似乎不会插手党派争斗的帝皇这突如其来的奇怪态度,令几乎所有人都心惊起来。他们又何尝以为能全部瞒过皇帝的眼睛,但之前不论如何对昭王派、睿王派下手,皇帝都没有什麽反应,便有人私下揣测,圣心归属已经确实无疑。只要能彻底弄垮了昭王与睿王,天下之争便再无二议。谁曾料到,今时今日,皇帝却忽然暴怒,对未来继承人的疑虑也可见一斑。分明已经确实的未来再度扑朔迷离起来,这场争斗似乎远未结束。
  如此下去,难不成真要以战争来决胜负麽?
  正在众人忐忑却不敢出声之时,洛自省抬起首,低低道:“父皇息怒,儿臣还有要事启奏。”
  益明帝激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平稳,勉强控制住怒色,道:“准。”
  “儿臣与重霂先生已查得,诅咒昭王的主犯之一宋瑜琴并非宋氏亲女,而是有人与宋氏合谋,安插入宋家的细作。”
  “三千年间,此人自教馆抱走十馀名女婴,私下抚养训练为暗卫或死士。宋瑜琴便曾是百年之前教馆上报的死婴,训练为死士之後,假借宋氏有女的名义进入宋家,嫁入三皇子府,伺机刺杀。重霂先生循线索而去,另抓获两名女子。此二人曾在圣宫修行百年,後自行出宫练习邪术,并与叛逆勾结。正是她们在宫外采用禁术,以万人之性命诅咒昭王。”
  “能通过教馆假造死婴名册偷取女婴者,儿臣以为,除了——”洛自省冷看向大学士,“洪氏,别无他人。”
  大学士抬起首,呼道:“陛下明鉴,老臣绝不接受此等诬陷之罪!”
  洛自省再度俯身,行礼道:“那麽,恕儿臣不孝不敬。除了洪氏,还有谁能一手通天,从教馆偷取女婴?”
  益明帝沉沉地注视著他,他也不躲不闪地回视著,没有丝毫惧意。
  如果帝皇不能决定用什麽罪名废后,那麽他们就送上一个合适的罪名罢。狐狸顾虑得是,若没有足够的逼迫,帝皇又怎能舍下多年的执念与信念?胜者为王,确实是皇室争斗的必然结局。但是,真实与是非,也必须迫使帝皇承认。既然他已经做出抉择,就应该持续地走下去。再如何疑心,再如何不确定,作为一言九鼎的皇帝,他也不能回首。
  “朕与国师即刻亲审此案!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洪氏圈禁府内,皇后在寝宫好生休养,除朕之外,任何人皆不得探望!”
  “圣上息怒!老臣冤枉!”
  “圣上!皇后陛下正值伤子之痛,不该受此对待!”
  “圣上!”
  在沸腾起来的议政殿内,洛自省与天离慢慢立起来,行礼道:“父皇圣明。”
  益明帝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转身便移驾离开了。




(0.8鲜币)醒未迟 下卷 第三十四章(下)

  当夜,昭王府密室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东角落里低声谈论的陈珞与云旗止了声音,齐齐地转过首;西角落里摆了一地酒樽,两手都各拿一个酒坛的洛自省与洛自悟瞥了一眼,继续品尝美酒。
  天巽搁下笔,望著跟在田骋身後不动声色的人,露出惯有的微笑:“这,不是赵大人麽?”
  刑部尚书赵青为,原为皇後和王一派中坚人物,昊光十大名门豪族之一赵氏的族长,约有千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十分年轻。赵氏一族深受天艮信赖,先前天艮调查几次刺杀事件便是得了赵青为的全力支持。天巽首度以信物支配天艮的臣属时,他的反应最为平淡默然,却也仅止於此。田骋会在这种时期带他前来此处,连天巽也略有些意外。
  天巽并非多疑之人,却也绝不轻信。他从不认为天艮的旧部会轻易地接受他,所以对那些大臣也没什麽要求。顽固一些的保持沈默便可,愿意支持他的也不需要赴汤蹈火,只要在皇後一派商议之时不愠不火地说上一两句话便足矣。但由於秦放与高谏风先後被打入天牢,需要赵青为做的事情便稍多了些。令他很满意的是,赵青为尽心尽力地完成了他的嘱咐。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并不在意他是否已经完全接受他成为他们的新主。毕竟,过犹不及,他若表现得急切了,倒可能招人反感。而且,他目前也完全不需要增加亲信。
  然而,不需要归不需要,多了能交付信赖的人总是好事。
  赵青为并未对密室中完全没有半点紧张气息的众人表示惊讶或者好奇,甚至表情也没什麽波动,躬身行礼道:“参见主上。”
  他的行为举止如此平常,仿佛早已熟悉了这群人,这位主子。
  天巽笑道:“不必多礼。”说罢,望向田骋。
  田骋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随意地端起地上的酒樽,对著洛自省与洛自悟一笑:“我近日都未上朝,未能亲眼得见今天早朝中发生的事。中午被急招回家中,陪著商议了几个时辰。送赵大人时,他忽然便请我带他来见殿下。我也想知道朝上惊鸿内殿究竟做了什麽,弄得连我那告病在家的父亲也一意孤行地要来昭王府探访。”
  “他们商议了几个时辰,难不成你竟一点没听进去麽?”天巽勾起唇。
  “听是听了,但总不比本人说得好罢。”
  “我也只是听珞提起来。自省,我很意外你竟到现在还不说说早朝之事。”陈珞的评价是,除了不变的纨!公子模样,完全游刃有余。根本瞧不出他是将门出身,又或许他早已在洛二公子与洛四公子的耳濡目染之下了。既是如此,以某人的性格,怎会不寻得机会夸耀一番?
  洛自省仰首饮尽坛中好酒,斜向他们:“有什麽好说的,你们不都知道了麽?”
  “啊,那我可真是罪过。想说的人与想听的人都让我一时口快给得罪了。”陈珞满脸诚挚歉意,眼中却带著笑,“原谅我罢。我也是愈发对洛五刮目相看,这才忍不住了。”
  这家夥怎麽和陈绯一样,越来越会扭曲人的意思了。真不愧是姐弟。“你该不会以为我头脑很简单罢。”
  “自然不是。但我觉得你不擅长这些勾心斗角,也按捺不住脾气。”
  “确实不擅长,也确实险些忍不住了。”洛自省点头,抱著酒坛闻了闻酒香。
  洛自悟微微一笑,道:“旭阳侯不知他回来踹飞了几扇门,才有此言。而且,这些人的反应,早有人告诉过他了。”
  众人的目光立时射向书案旁。
  “知己知彼而已。早朝时自省让所有人都大为意外了罢。虽然回来後著实闹腾了些。”天巽笑道,似乎对一道道停在他身上的视线毫无所觉,“就让他们惊疑去罢。”
  “舅父却一点都不惊讶。”陈珞道。
  云旗也颔首和道:“太过平淡,令我等大惊小怪之辈颇觉失落。”
  “这是自然。我相信他。”天巽一脸理所当然。
  诸人无不露出了然的神色,洛自省哼了一声,举起酒坛子继续狂饮。
  “殿下,内殿。微臣的确为内殿早朝时的以一敌众所折服。”赵青为沈声道,“但最重要的是,微臣非常想见一见真正的昭王殿下。”
  天巽似笑非笑地望向他。
  “微臣相信和王殿下的眼光。不过,恕微臣唐突,在今日之前,微臣从未有过全心侍奉殿下的心思。但,经过早晨朝堂上的论战,微臣倏然想知道,如此出众的惊鸿内殿背後的人会是何等模样。绝非以前所见的纯善温和,也应不是析王那般野心勃勃,亦非睿王那般坚忍沈默。所以微臣难掩急切,只想著早一刻也好,要见到想侍奉的主子,才匆匆请田小侯爷引见。殿下多年韬光养晦,是微臣有眼无珠了。”
  “赵卿能有此心,我很欣喜。”天巽淡淡地笑道,一如既往地在柔和之中藏了些许机锋,“不过,恐怕要教爱卿失望了。”
  赵青为俯身又行礼道:“请殿下相信微臣。微臣自知和王殿下心不在高处,而殿下既有雄心又有谋略手段,正是微臣想侍奉之人。微臣自当誓死效忠殿下。”
  “赵大人为何如此突然?之前对他一点都不好奇麽?”洛自省出声道。他倒是很好奇,狐狸还未出面呢,就有人寻上门来投靠。倘若他露了真面目,又会有多少人被他吸引而来?
  赵青为略有些尴尬,道:“之前也好奇。但殿下不露锋芒,教人难以寻思。而今朝之事,足见殿下的反击之利。先扭转了陛下的意思,又联合了睿王,同时对析王与皇後发难,引得他们慌乱之後,再更进一步逼迫陛下废後。国师介入,今上退无可退,皇後也已无退路。人皆以为此乃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後生,实却是步步筹措、借刀杀人。”
  在朝中浸淫数百年的人物果然眼力出众,天巽浅浅一笑。
  “若非臣的身份特殊,恐怕也会以为这只是惊鸿内殿最终孤注一掷。但殿下的势力远非面上的那些,等的也只是皇後最终反扑析王,坐山观虎斗罢了。”
  “我只胜在惊鸿内殿太过出众,吸引了众人目光而已。”天巽亦真亦假地回道。
  洛自省一个酒坛扔过去,半怒半笑道:“将我拉出去做了挡箭牌,还敢认得如此爽快!”
  天巽动也不动,任凭酒坛砸在他身後的石壁上,碎了一地,接道:“我是在炫耀。谁有我这般好姻缘?得了你,我之幸。”
  “这是自然。算你运气好。”洛自省装作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得意道,“那群人今日才看清大爷的能力,活该惊吓住。”
  天巽忍俊不禁,接著他的话道:“可不是,你没听骋说,皇後那一派的人都又慌又怒了麽?骋,田侯爷真要过来?”
  田骋道:“劝了一下午,他半句也听不进去。家父性子直率又固执,认准了便拉不回来了。”
  赵青为也道:“看田侯爷的意思,是想闯一闯昭王府这龙潭虎穴,与惊鸿内殿好好叙一叙。”
  洛自省眼睛一亮,难掩雀跃之色:“家里老爹时常提起侯爷,我慕名已久,也恨不得见见真人,好好比划比划。”
  田骋失笑道:“内殿就饶了他罢。病情刚有些起色,心里也郁结难平。”说著,他双目一黯,“荣儿的事情,眼下也只能瞒著他。”
  洛自省忙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一向敬重这位长辈,就算只是说说话也是好的。小六,你呢?”
  洛自悟笑道:“若得空的话,自然也想见一见。”
  田骋忍不住道:“那麽,改日两位替我引见洛家诸位如何?”
  兄弟俩相互望了望,一齐笑道:“这是当然。”
  等他们三人叙完情谊,天巽方继续道:“以田侯爷的性子,明日或许就来了。而且,恐怕还有人也会过来。”
  陈珞道:“可是歆姨?”
  天巽颔首:“二皇姐绝不会坐视父皇废後。她前两天也刚来探过母亲与我。”
  洛自省对这位馨芸公主天歆素来有些好感,但牵扯到皇後,她的反应也不好说了。“馨芸公主并非不通情理之人,狐狸,或许你可以坦白一些。”
  “且看罢。二皇姐确实性子好,但与我也还有些隔阂。何况这次废後之事是我推动的,她的想法尚不可测。”
  “歆姨确实很孝顺。就算她疼弟弟、外甥,也总比不过血缘。”
  “明日若她真直接问起来,我会将我的理由告诉她。至於她听过後会如何做,便不在我了。”
  田骋出言道:“今日下午,许驸马也在。”天歆的驸马是兵部尚书之子,许氏亦为昊光十大世族之一,家世源远。由於天歆的公主身份,驸马并未入朝任文职,反倒在禁卫军中任了督军。此次和王一家遇刺之事,禁卫军未尽职责,死伤数千,牵连甚众,他便又担了副将之职。以他在禁卫军中的地位,恐怕不难替皇後传递消息。
  “驸马可有什麽异状?”天巽问。
  田骋想了想:“他说会想办法觐见圣上,探望皇後。後来便提早回去安慰公主了。”
  “他能进去也好。”天巽道,轻轻一笑,“这个时候,皇後陛下最想做的,并不是报复我们。”皇後很清楚他的病况,应该已经满足了。在没有时间赶尽杀绝的紧要关头,她断然不会留得析王坐收渔利。
  洛自省直觉并不想看到他这个笑容,接道:“陈珞,长公主有何应对?”
  陈珞应道:“她昨日去了秦府中小住,也没听说有什麽反应。我父亲只叫我看著便是。”陈家亦是昊光十大世族之一,族长是陈珞的曾祖父,乃天子之师,封太保之衔,虽无实权却很得益明帝尊重。族中也有御史大夫、学士、谏议大夫等。一族虽然不比得丞相、大学士、六部尚书等高官,却颇得不少文臣清流敬仰,势力也错综复杂。陈驸马亦未入文职,但却帮助天潋控制著陈家的一应关系,也是天潋的重要依仗。
  如此算起来,目前最得世族支持之人,是因敏仪内殿何氏而牢牢拉拢著丞相一族的析王。丞相何氏、左将军秦氏、吏部尚书张氏,其下世族众多,看起来势力保存完好。皇後一派虽有皇後娘家大学士洪氏、武侯爷田氏、兵部尚书许氏以及许多中小世族,但洪氏现在圈禁府内,田骋也有异心,还有不少世族也受了天巽间接控制,有些摇摇欲坠。天巽目前有户部尚书高氏、刑部尚书赵氏二族,明面上当然也只靠了高氏而已,中小世族仅存数家。天离则只有右将军高氏一族,其下中小世族也凋零不少。长公主则有陈氏全力支持,在这场争斗中,除了陈绯意外重伤,没有任何损害,但她不会料到,儿女一心向著天巽。
  天巽在纸上写下复杂交错的势力,抬眼笑望田骋、陈珞与赵青为。
  “正好,以後若推行新政,也不必费力气。”
  先前动的都只是寻常的大世族或中小世族,如宋氏等。如能将十大世族去其三,往後推行新政岂不是顺畅许多?底下的盘根错节若是不好解开,便一齐烧掉,总归不是坏事。
  田骋、陈珞和赵青为看著笑容晏晏的他,忽觉浑身一寒。
  “骋,赵卿,要好好执行皇後陛下的懿旨。”
  “是。”
  “珞,能收服的便继续怀柔,不能收服的便推出去。乱斗之中,不免有误伤。你年少气盛,容不得析王、皇後的人,皇姐也不会太怪罪。”
  “……是。”
  “云旗,和王府焚毁当日那些事情,斟酌通报给皇後一派。若有对析王不利的消息,也尽数告诉他们。”
  “是。”
  昭王殿下执笔沾了朱砂,在丞相何氏、吏部尚书张氏、大学士洪氏三家上画了圈,而後不紧不慢地整个涂掉。“其余的,便等两位皇姐来了再说。”




(0.72鲜币)醒未迟 下卷 第三十五章(上)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