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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婚之日

书籍名:《醒未迟》    作者:水岸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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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初升,淡淡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庄严的殿堂、精美的楼阁飞檐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雄伟气魄的黑色议政大殿前,是一座偌大的青石广场。殿前阶下,广场四周,都站满了身著青甲的兵卫与穿喜庆红袍的侍从。旌旗猎猎,幢幡节盖飞舞,既热闹,又不失皇家的气度。
织龙绣凤的火红锦毯自皇城外城门一直铺到议政殿前。镶著九龙玉浮雕的丹陛边,一位身著暗红色绣升龙吉服的年轻男子含笑而立。
斜斜挑起入鬓的眉,隐隐带著银光的黑眸,异常优美的面部轮廓──这是个极俊美的男子,然而,所有人却都只看得见他的微笑。毕竟,皮相出众的人太多,而有著发自内心的温柔笑容的人实在太少了些。在官场、军中倾扎多年的人,已经许久不见这种不含任何虚情假意的笑容,不由得都稍稍宽了几分心、松了几分意。
男子由衷的喜悦感染了很多人。殿中的两帝一後、宫妃、皇子皇女,御道两旁的各国使臣,脸上皆是遮不住的喜色。
雅乐轻鸣,典雅婉转。
一辆缀满宝玉珍珠的舆车渐行渐近,年轻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那略有些期待的视线似乎要透过帘幕,透过金碧辉煌的车身,将那车中端坐的人细细密密地笼进去。
虽然他表现得并不明显,但几乎所有人都心中了然地笑起来。无论如何,毕竟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虽然婚姻大事由不得他作主,毕竟,希冀还是暗暗存著几分的──
今天,是昊光与池阳联姻的良辰吉日。同时,也是昊光皇室争斗开始的正式宣战书。

天巽,昊光三皇子,宠妃高氏所出。外祖为户部尚书,上有一姊,为昊光长公主。生性宽俭温良、和善友爱,知书知礼,进退有度,甚得上爱。上赏赐众多,而为人恭谨敛性,尝广送诸亲,人人称善。然,唯善也,其慧不及二皇子,勇不及大皇子,忍不及四皇子,是以皇位之争始终未决。冠礼之时,上封赏半数御林军,驻军京西。巽素不喜兵,年余未曾一视,诸事皆由御林副将定夺。
透过珠帘,洛五公子洛自省注视著那个在阶前迎他的人,脑中回想著洛自持丢给他的帛书内容。
那人在灿烂的阳光下笑得十分温煦,连他的双眼,都似乎是时时刻刻微笑著的。不过,尽管他看起来十分随和,天生的高贵优雅依然在不经意的动作里显现出来。
谁看了他,都会觉得他生错了地方罢。这样的人,若没有那位身为宠妃的娘亲,能在宫中活多久?而这桩婚事,毫无疑问是他的保命符。毕竟,池阳皇室的面子,新皇不能不给。
只是,他真的毫无招架之力麽?
这是他的真面目麽?
洛自省冷冷一笑,咬牙切齿起来。
自己的生活中闯入一个陌生人,不得不以礼相待,不得不日夜相对,有谁会高兴?而且,此人还是动也动不得的池阳“御弟”,一个武将家出身的鲁莽男子。至少,他洛自省就一万分的不愿意。他在池阳住得好好的,一夕之间便得背井离乡,千里迢迢来到这个阴谋遍布的陌生国家。他还欠了朋友几回酒,还剩了数次帐未讨。然,鲜衣怒马的日子,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生平第一大惨事都让他给遇上了,他还能做得了态?
没错,他洛自省生性爽直,和这个伪君子自然不同。
不及二皇子,不及大皇子,不及四皇子?真会掩饰。不过,掩藏得再好,现在也是表现的时候了。他正好无聊看出好戏,希望他不会让他失望才好。
毫无疑问,饮恨多时的洛五公子正在腹诽。
他性情激烈,随心所欲,对未来夫婿自然没什麽好印象。而且,要逃要跑也早已由不得他,天下之大,只有眼前一个容身之处,怎能不让他气怒难平?
舆车在天巽面前停下了。
天巽优雅地抬手,长长的青玉勾挑起了珠帘。
一张温雅的笑脸近在眼前,瞬间,洛自省便收起了变换不停的表情,淡漠地看著他。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洛自省看到,那双墨般的眼透出几丝银芒,既奇异又温柔。他心里翻转著的无数忿恨也归於平淡。这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就像二哥和四哥那种人,内里端了无数心思,但就连对最亲近的人也不会出口。这也是他最头疼的一类人。不过,洛五公子,从来不认为世上还有惹不起的人,挡不住的事。别说是豺狼虎豹,就算是妖怪仙灵,他也要奉陪到底。
维持著冷淡的表情,洛自省移开了视线。
而天巽笑得唇角更上翘了一些,仿佛对这位从天而降的“妻子”感到很满意。
礼官在一边唱道:“天命佳偶,吉运昌绵。”
天巽侧开身体,眼神飘过来。
洛自省尽量举止优雅地立起来,飘下了车。
周围人只见一位红衣佳公子翩然飘落,转眼间,便立在三皇子身旁。
洛家人之勇天下闻名,使臣和昊光将军们都张大了眼,盯著玉阶前的洛五公子。显然,他们有些失望了。尽管五公子身形颀长,但按武人的身量而言,还是单薄了些。而且,脸可能也过於出众了一些。
锺声长奏,礼号长鸣。
两位身量相仿的俊俏人物比肩而行,直教人赏心悦目。
行到大殿上,人倒是不多。
洛自省眼睛一扫,大抵已看清了所有人物。龙座上正抚著胡子大笑的中年男子是昊光益明帝,他旁边御座上身著衮服的皇颢浅浅地笑著。益明帝另一侧,盛装华服的美貌女子淡淡地打量著他,皇後的风度尽显。皇後下方,几位宫妃含笑坐著,其中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眸中转过几分喜色。这应该就是天巽的娘,益明帝宠妃德妃了。
正忙著把一干人物对应起来,不防骨子里一阵寒气陡升。洛自省朝一边瞥了瞥──他家二哥冷冰冰地瞧过来。
洛自省顿时通体生寒,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心中哀叹。
这究竟是谁想出来的主意?让二哥“护送”他到商瑶?这一路上,他连逃的心思都没敢转上半刻锺,郁结也无处可发。直到这婚仪开始,才算是解脱了。
好不容易收了神,洛自省很勉强地微微一笑,行大礼拜见两帝一後。
新人三叩九拜之後,益明帝抬手,笑道:“祭天之前先让朕仔细瞧瞧。”
洛自省依言抬起头。当然,心里腹诽依然继续。
“很少见穿红衣穿得这麽出色的少年郎呢。”益明帝眉开眼笑,不住地点头。这个时候,他也不过是一位父亲而已。
众人听了,都齐齐地望向洛自省。
确实,一身赤红绸衣鲜豔无比,上面的金绣吉祥章纹也似乎被这豔色掩盖住了。但奇怪的是,少年自将门而出的锐气却没有分毫变化,仿佛那一身隐藏的张狂恣睢将刺目的颜色都压了下去,余下的只有红日喷薄的气势。
“实在是珠联璧合的佳眷啊,恭喜陛下。”皇後和颜悦色地评道。
益明帝笑得愈发愉悦:“幸有池阳之意,不然朕何喜之有?多谢文宣陛下替吾儿选了御弟,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皇颢笑得依然浅淡:“同喜同喜。三皇子殿下宅心仁厚,实为佳侣。御弟也得了良缘。”
宅心仁厚?洛自省嘴角微微抽搐,瞟了一眼身侧的人。
他的夫婿似乎对那些场面话没有半点兴趣,满面春风地接过礼官递来的一块玉璧,双手递给他。
一双眸银光灿烂,光华如月,似乎正极力控制著满心的喜意;笑容优雅和煦、恳切纯善,好像带著全心的希望和期待──无懈可击。
真想为这人大声叫好。太入戏了,几乎令所有人都相信他是真的喜不自禁。洛自省接过来,右手单持著。天巽轻轻微笑,走近了一步,示意他稍侧首。
洛自省偏了偏头。天巽便温柔地将雕龙长簪插在他头顶的玉冠上。
礼官高唱:“礼成”!殿内外一片欢腾。
欢声笑语中,洛自省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看那些皇亲国戚,个个故作欢喜,眼里欲望横流。悲喜愁恨,哪个不是清清楚楚?他可不信,这些满心贪欲的人看得透这位皇子殿下。而那些真正隐藏著的对手,沈沈静静,也是做戏高明,想必依然在暗中观望罢。不过,天巽既然已经按捺了这麽久,想来还是颇为厉害的。看戏固然有趣,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卷入权力漩涡中去,但现下,已经由不得他了。
新人来到殿前,受万人恭贺。
洛自省万般无聊,却又不得不装成淡然优雅的模样,心里著实不快之极。就在此时,他望见玉阶下一名白袍人正缓缓拾级而上。
昊光国师。几乎在他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那人瞬间移到他跟前。满头银发松散地拢著,隐隐流光,一金一蓝的妖瞳闪了闪,既诡异又神圣。
“国师,如何?”殿内传来益明帝的询问。
“不仅生辰大贵,面相也是极等。三皇子殿下有福了。”
目光相对的下一刻,昊光国师已经飘走了,留在耳畔的是不带任何起伏的评论。
益明帝的笑声越发畅快:“呵呵,好极了!来人哪!准备嘉火礼!”
洛自省曾听见多识广的三哥洛自节提起过,嘉火礼是昊光皇室世族特有的婚仪。据说昊光先人以火为圣,觉得火乃是神的化身。因此便形成了奉神意旨的嘉火礼,占卜神对新人的态度。皇帝往往根据嘉火礼上的表现来给新人封号。
广场上众军士已经围成了一个大圈,圈中生起了三座巨大的火堆,火势腾腾,几乎要烧上天去。烈风吹过,火焰纠缠在一起,热浪迫人。为了避免受伤,将士们也都退得远了些。
洛自省抬了抬眉。
“内殿,请。”国师又轻飘飘地过来了,似笑非笑地指了指火堆。
洛自省刚想移步,旁边的人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一直没有说话的三皇子殿下望了他一眼,回过身:“父皇……”
益明帝呵呵一笑:“怎麽,皇儿担心了?”
“父皇,往常行嘉火礼不过是炭火堆而已,为何这回──”
天巽脸上满是担忧。
益明帝望著那升腾如龙的火焰,视线移到洛自省身上:“省儿,行麽?”
洛自省勾起唇,笑容非常浅却又充满了自信:“回父皇,无妨。”
“当心。”身侧的天巽低低地吐了两个字,没有再多语。

火势冲天,国师飘飘然立在火边,热浪掀起他的发和白袍。洛自省半点不甘於人後,也站近了些,火舌仿佛都要将他围住了。
广场上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圆木燃烧发出的响声。
国师眯起眼,将手中的墨玉杖给他:“内殿越过这火,将玉杖立在地上。用尽气力,愈快愈好。”
这究竟有何用意?是为了瞧瞧他的功夫麽?洛自省接过来。好罢,就让他们见识见识。
便看他手执玉杖,骤然拔地数丈,借著热浪腾上半空,如轻鸿般掠过火焰。炎舌险险擦过他的袍底,却更显得他身形飘逸。
刹那间,他便落在地上。
众人恍然回过神,就见他手轻轻一顿,黑玉杖穿透了青石板,径直没入地中,连头也未露半点。
一名武官咋著舌奔过来瞧,满面惊色,禀道:“陛下,这……玉杖入地,难以目测。”
“哈哈!好!好极了!”益明帝红光满面,不自禁地站起来,“再将玉杖取出来还给国师罢。”
洛自省依言,足微顿,那玉杖仿佛回应一般飞出地面。他纵身一跃,握住杖身,身体轻旋,衣带飘舞,饰品丁当,转眼间便又回到国师身侧。
“请。”
国师不言不语,满眼含笑注视著他。
“好!”周围的武官和将军们再也忍不住了,高声叫好。
在满场喝彩声里,洛自省隐约间听见有人问:“五公子来此处是为了什麽?”
他眉一扬,扫了扫国师笑而不语的神情。但是,对方显然并不想听他的回答,只轻轻一笑,便执著玉杖转身走开了。
“洛家的武艺果然名不虚传。”益明帝抚须长笑,“那就给省儿封个号罢。‘惊鸿’如何?”
洛自省和天巽俯身长拜:“谢父皇圣恩。”
至此,婚礼圆满结束。
而後,婚礼仪仗移至三皇子府。

一对新人骑著骏马在前,御驾在後,众多高官世族也都纵马随在卤簿後头。一路笙箫锺鼓,热热闹闹。不少世族内眷戴著帷帽涌到路边观看,熙熙攘攘,眉飞色舞地打量著从池阳远道而来的贵人们。
到得府前,火红绫罗花结高悬,喜气洋洋。
新人已然为主,招待宾客入内享用筵席。
洛自省找不到与自家二哥三哥弟弟说话的机会,只得随在天巽身边,一席席行酒。
皇族的脸孔都好认,毕竟益明帝已经在位五千年,旁系支系都已流落到世族中了,剩下的便是皇子皇女皇孙。洛自省并不想与这些人物走得太近,大概记得脸孔便移开了目光。
好似注意到他的厌烦之意,斟酒走向下一席时,天巽忽然低低道:“倦了麽?”
洛自省摇了摇酒樽:“不妨事。”他不是累,是烦。分明看出来了,却还询问身体状况,说话还真是拐弯抹角。
“若是倦了,还是早些歇息得好。”说著,天巽偏过首,笑脸迎向正立起来的中年男子。
这一席都是他的母舅亲族,个个脸上放光。想必,他们也觉得益明帝偏心了。
虽然说按排行也的确应该许婚给天巽,不过四皇子和他同日出生,相比之下,待遇明显有差距。往後给他结亲时,大概也再没有这麽显贵的“亲家”了。只是几个时辰之差而已,所得所获立分,还真是不公平。
洛自省仰首干脆地饮尽了酒。对他们而言,他是已经估好价的物品。
绵长甘醇的酒液从舌尖一直烧入胸内,齿颊留香。原本轻抿著的嘴角倏地弯了起来。
可惜可惜。
四哥将他推出来的时候,那两位陛下应许的时候,爹和二哥默认的时候──他们都知道,他最不喜欢被人视如物件。他们自然也清楚,他这一来,绝不可能切实履行敦睦友好之责。呵,这意味著,他们一点都不介意……他自己当然更不用介意了。
如此,这些人迟早会明白,他真正的“价值”。
到时候,真想仔细瞧一瞧这几百张脸孔上的表情。

堆满笑容各席致意过後,两人又回到主席。
“巽儿,既然已经成亲,也该封王了。府邸也得换了。”益明帝笑道。
天巽躬了躬身,答道:“谢父皇。不过,只是多了位主子而已,这府第已经足够了。”
“罢罢罢,你从来也不想要朕赏的东西。”
“儿臣不敢。儿臣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换地方。”
益明帝笑叹一声,不著痕迹地瞥了瞥皇後和众妃的神色:“那就给你座园子罢。”
这回自然是不容拒绝的。天巽温雅地笑著颔首:“儿臣谢父皇赏赐。”
洛自省也跟著谢恩。
“皇後,立即著手准备巽儿的封王礼。”
“陛下,还是等些日子再说罢。巽儿新婚燕尔,再行斋戒恐怕……”皇後嘴角勾著,眼微微一转。
益明帝大笑起来。
邻近几席听了话中的暗昧,也都跟著笑起来。
天巽微垂双眼,笑容更深。
倒是很喜欢顺他人的意麽。只是,顺不顺得成就不在你了。洛自省心中哼了一声。
“说得是。国师觉得什麽时候合适?”笑够了,益明帝的目光扫过一对新人,浅酌一口。
国师掐指算了算,道:“陛下自平舆回来後,星斗的位置应该也会变罢。那时比较合适。”
“好,那就定下了。”
隐约觉得背後刺来数道如箭般杀意浓浓的目光,洛自省斜了一眼不远处坐著的洛自持和洛自节。
天下怎麽会有这样的兄长?弟弟身处暗潮汹涌的激流中,他们一个冷淡淡一个笑嘻嘻喝酒应酬,一眼都懒得看。对,不能忘了。还有一个在他欲逃婚的当夜守在院墙边看他笑话,对於自己亲手把弟弟丢到他国的恶行没有丝毫悔意。
罢了罢了,一路上他早就认清了……
大不了从此便将商瑶替代徵韵,做他洛五公子的游苑。

直到亥时,筵席歌舞结束,新人才得以入洞房。
听著门外礼官的低唱声,洛自省立在巨大的红烛边,看火焰微细,伸手掐了烛芯。烛焰登时一跳,房内明亮许多。
“不疼麽?旁边有剪子。”天巽坐在榻上,缓声道。
“我皮糙得很。”洛自省转过身望著他。
烦人的唱声忽然消失了,一切归於寂静。
天巽弯了弯眉。
“三皇子殿下。”
“你我既然已经成婚,又何必如此生疏?直呼我的名便可。”
洛自省一脸不耐,冷笑道:“原本就是陌生人,就算成婚也一样。而且,这不过是一场联姻,并非你我所愿,又何必装出付熟稔的样子来?”
“并非如此。”天巽的笑容中甚至带了几分恳切的意味,“听说是洛五公子,我很高兴。”
“你知道我麽?”
“谁不知道洛家?谁又不知道狂放不羁的洛五公子?”
“承蒙夸奖。不过,别看我喜欢听恭维话,自知之明还是不缺的。天下人知道的是我四哥,我麽,只是个纨!公子哥而已。所以,三皇子殿下大可不必同我虚与委蛇。”
天巽眼中的银芒一黯,轻叹:“你……不信我?”
“嘻嘻,这世上,谁能信得过谁?”就连平时和善友爱的好兄长都能出主意舍掉他,还能面不改色地拿著各种理由压他威胁他诓他。啧啧,还有谁能信?
“总而言之,你我既然成婚,往後便同进同退,生死与共。”
“进不敢,退也免了。我对殿下的所思所想所做没有太大兴趣,各不相干便可。”
“说这麽见外的话……”天巽举起酒樽,愁色依然在,温和却未减,“罢了罢了,等相互了解之後,你再做判断不迟。”
此人还真是说不通。洛自省大大方方地踏过去,拿过酒樽,一饮而尽。不过,他很快便会知道,他这张狐狸皮,早就已经被他看穿了。
“你累了麽?今天就先睡下罢。”
“三皇子殿下可别小瞧我啊。好歹我也是洛家人呢。”
“也该到睡的时候了。明晨须入宫面圣。”
“殿下先请,我还想吃些东西。”谁会和男人同床共枕,他洛自省预想的人生中可从没有这一段。
天巽望著他悠然自在的神情,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言。
看他越过几重青帐,洛自省毫不客气地在榻上坐下,双腿架在榻前矮案上,伸手拈起块肉来。吃起来像是肉,却又似乎……唔,这便是传说中的素肴罢。都是素菜,却刻意做成荤食,尝起来也有肉味。果然特别,以前不应该听了素斋就绕道的。
他吃得愉快,毫不在乎明里暗里十几双眼睛齐齐地紧紧地盯著。
天巽躺在金龙红绣被上,听著外头丝毫不优雅的大嚼特嚼声,合上眼,嘴唇慢慢地抿直了。




醒未迟(洛府逸闻之二)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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