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母狐狸
杜珣往山上走了两步。
清微山从山脚有一道白玉阶梯，一直通到山顶。杜珣踩在白玉阶梯上，慢慢地往上爬，一路左顾右盼。这里树木花草都异常繁盛，其中一些遮天蔽日的大树，比起其他峰更甚。一些野兽躲藏在草丛或树木背后小心翼翼地看着杜珣，鸟儿在枝头鸣叫，啼音清脆悦耳。
走不多时，杜珣就见到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他眼瞳是红宝石般的颜色，头上顶着两只还未能全部收起来兔耳朵，在风中微微摇颤。杜珣忙上前道：“兄台请了。”
少年一惊，往后退了一步，白白的兔耳朵左右摇晃，好像十分害怕的模样。杜珣暗暗吐槽，自己没这么可怕吧？一边在脸上摆出特别和蔼的微笑：“你好，我是来找人的。你有没有见到一行六个人，我听说他们来了这里。”
少年见杜珣好像并不像坏人，就想了一想，随后道：“六个人……是四只妖，两个人类吗？”
杜珣点头道：“是，是，你见到了？”
少年道：“他们都往山上去了。好像是山长打算要招待他们。你尽可往山顶去看看。”
杜珣忙道了谢，和少年告别，继续往山顶上进发。他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却见阶梯高槐翠柏，底下一丛低矮的灵果灌木，灌木丛后隐隐有水光透出，知道是一片湖水。杜珣走了这会儿，有些渴，拨开垂挡的树枝，走过灌木丛，打算去湖中取些水喝。
他刚穿过树丛，忽然听见前方有十分熟悉的声音道：“你别弄！我自己来就可以。”
这不是乌九的声音吗？
然后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嗓音颇有些低沉，道：“你够不着。”
乌九冷哼一声：“够不着？难道我没有法力吗？”杜珣见一道白光闪过，随后是啪啪啪，几个果子落地的声音。
那嗓音低沉的男人又道：“你这样，果子会烂掉吧。”
乌九又是哼哼两声，却不答话。
杜珣不由好奇，乌九在和哪个说话呢？他又走了几步，绕过几棵参天大树，眼前赫然一亮，果然是一片极大的湖水，水面光滑如镜，阳光下波光熠熠，隐约还有雾气蒸腾。湖边草地上一株大概要有十几层楼高的巨树，它的枝蔓下垂，枝上挂着众多红灿灿的圆圆的灵果散发出阵阵果香。
树下站着化成人形的乌九和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男子身形高大，乌九已经挺高了，还比这男子要矮上一个头。这男子身形既魁梧，面貌却显得十分忠厚，一双眼睛带着犬类特有的眼神。
杜珣呃了一声。这位……
乌九听到响动，回过头来，看见了杜珣。他忙道：“阿珣！你怎么来了。”
杜珣走过去道：“我来寻你们，几天不见了。”他看看乌九身边的男子：“这位是……哮天犬吧？”
哮天犬很憨厚地一笑：“叫我哮天吧。”
杜珣点点头：“没想到你幻化成人形倒挺高大的……”他看了看乌九手中的红果子：“乌九，这是什么，能吃的吗？”
乌九道：“这是赤丹果，我们狸猫一类都喜欢吃。但是平常倒是少见，我也是百年前在山林中看到一株赤丹果树，后来又被雷劈坏了。”
杜珣拈起一颗放进嘴里，味道倒是芳香，还隐隐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灵气，就是多少酸了点，和没长熟的葡萄似的。杜珣不能吃酸，这赤丹果把他吃得直吸气。
“你们猫咪的口味确实非常独特……”
哮天在一边道：“是啊，很酸吧？我才吃了一个，可酸死我了。也不懂乌九怎么会喜欢吃这个……”
乌九用冷冻视线扫射了一下哮天：“没让你吃。”
哮天脖子缩了缩。杜珣语重心长道：“乌九，别这么凶嘛……”
哮天收到杜珣的支持，马上又挺了挺胸膛道：“乌九，你看杜先生也说别这么凶！我们应该相亲相爱……”
乌九又一道冷冻视线扫来，哮天马上改口道：“是友好相处……”
杜珣扑哧一笑：“乌九，你太凶了。”他很大力地拍了拍哮天的肩膀：“不过没办法啊，谁叫你们一只是猫，一只是狗呢？哦，对了，方桐呢？”
哮天道：“方桐？他和杨戬在清微山山长处做客。”
“做客？”杜珣道：“这个山长这么好客啊。”
哮天的脸上露出了很古怪的表情：“你不知道？清微山的山长是一头得道的九尾狐……”
杜珣的脸上顿时也露出了和哮天一样古怪的表情。
“是不是这只九尾狐还有个女儿……”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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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杜珣三人一道去山上。山上建着几座规模不大的竹屋，不似其他山峰上的宫殿华贵，但自有一股轻灵悠闲之意。竹屋前一片广阔的草地，其上繁花点点，有几只点开灵智的小小灵狐白虎在草地上翻滚嬉戏。
见杜珣三人过来，小兽们全都一股脑作鸟兽散，躲在高大的树木或繁密的树丛后悄悄注视着三人。有个相貌俊美的青年从正中最大一间竹屋中走出来，向杜珣作了一揖，道：“敢问可是杜珣公子？”
杜珣道：“不敢，正是在下。”
青年笑道：“山长还请杜公子同乌公子、哮天公子进屋喝杯凉茶。”
杜珣三人忙跟随青年进入屋中。只见屋子正中一个宽大厅堂，布置得简洁高雅，家具皆是竹制，散发出一股竹子特有的清香味道。厅堂主位坐着一个胡子白白长长的老头，他身边倚靠着坐着一个容貌娇艳不可方物的少女，少女眼珠是蔚蓝的颜色，仿佛天边的大海一般，她白嫩嫩的皮肤，红艳艳的嘴唇，还有一头墨黑的直至腰间的长发，天真中自带着一股妖媚，那样貌竟是和玲珑不相上下。
右边的客位上坐着方桐和杨戬。方桐面容微微有些尴尬，但又带着些欣喜，杨戬则脸孔板起来，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杜珣先给正中的主人行了一礼：“见过山长。”
“不敢，不敢，杜公子折杀老夫了。”那山长忙站起来，避到一边，不敢受杜珣的礼。他是几千年的狐狸得道，天生血脉中带着三成九尾灵狐的血，如今金丹后期，隐隐有跨入元婴的趋势，已有五尾的修为，因此才添为清微山的山长。
但这老狐狸也知道，杜珣是梅雍的弟子。梅雍是谁？是连昆仑掌教都要恭恭敬敬的人物。若真要论起来，杜珣的辈分可是高得很，这老狐狸当然不敢受他的礼。
老狐狸道：“杜公子，乌小友、哮天小友，都快快请坐。”
三人落座，老狐狸也重归座位，先自我介绍一番道：“老夫名唤胡不归，这是我的女儿，名叫胡缘。”胡缘蔚蓝色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好奇地看向杜珣几个人。从出身以来就呆在昆仑境的妖灵，只知修行，未曾到过凡人俗世，因此大多性子单纯，生活简单，过得可比乌九方桐之流幸福多了。
胡不归笑笑道：“方才已同方桐小友畅聊，千年不出昆仑，没想到外界变化如此之大，老朽这么把老年纪也起了外出瞧瞧的心思。呵呵，可惜，我等昆仑境的妖物，不得掌教允许，轻易不得出外，否则要重重惩罚。”
他顿了一顿，笑眯眯地看向方桐。方桐呵呵傻笑两声，摸摸脑袋。
胡不归话里有话，杜珣略略一听，又看他表情，就知道这老狐狸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是出不去了，但他女儿不是啊！如果这母狐狸当真和方桐结了亲……
胡缘有些羞涩，脸孔微红，雪白的脸上一抹淡淡的红晕，看上去十分动人。
几人闲聊一阵，杜珣看天色渐晚，就向老狐狸辞行，一帮人再一道回去。
为了节省占地面积，乌九和哮天犬又变回了猫狗的模样，悠闲地吊在后头。杜珣等刚走到山腰左近，打算唤白鹤来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曼妙的少女呼喊声：“方桐，你等一下！”
方桐站住，疑惑地回头，只见那个碧蓝色眼珠的狐狸少女胡缘匆匆跑过来，脸蛋红红的，手上拿着一个香囊。她在方桐跟前站定，然后将手里的香囊递到方桐手里，害羞羞地垂首捏手指道：“这个送个你。”随后转身迅速跑开。
方桐有点呆滞，低头看手里的香囊，只见这小袋子绣得很是精致，玉锦色的底，上面绣着一只火红色狐狸，狐狸身姿妖娆，歪躺在一块青色大石上，周围漫天的飘落的桃花，小小狐狸正在浅眠。
杜珣凑过来一看，吹了声口哨：“这姑娘喜欢你呀。”
花花公子骚包方桐这个时候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很小心地摸了摸香囊光滑的锦缎，脸上傻笑着，准备塞进怀里。
没想到手上突然一空。
“杨戬！”
方桐怒喝一声。杨戬把香囊抢走了。
杨戬把香囊往空中当沙包一样抛了抛，道：“哇，听声音里面好像还放了类似平安符之类的小玩意。这个胡缘姑娘不过是头一回见你，就对你一见钟情了呢！”
方桐瞪着杨戬：“把香囊还给我！”
杨戬摇了摇手指：“本上仙正好缺个香囊，这小玩意手工不错，我就笑纳了。”
“开玩笑！”方桐怒道：“杨戬，你搞什么，这是人家姑娘送给我的东西！快还我！”他欺到杨戬身前，劈手就要去夺香囊，但杨戬一个转身，很潇洒地移到了另一边，拿着香囊的手还高高地举起来：“就不还给你，怎么样？怎么样？”
他大约觉得这样逗弄方桐特别有趣，还对方桐做鬼脸。但他哪里知道，胡不归是天下硕果仅存的几只体内有九尾灵狐血脉的狐狸之一，在狐族中身份尊贵，他的女儿送给方桐的礼物，自然也是极为尊贵的礼物，方桐身为狐族一员，必定珍重收藏将之收藏，但此刻却遭杨戬如此胡乱耍弄，等于是将狐族不放在眼里，方桐心里当真是气极了。
杨戬还在任意蹂躏着手里的香囊，东捏捏西捏捏，不亦乐乎。方桐牙齿一咬，他狐族的尊严战胜了平日里对杨戬的畏惧，他摇身一晃，瞬间变作一只巨大如平房一般的白色狐狸，脚掌恶狠狠地踩向杨戬。
杨戬大喝一声，也是摇身一晃，身子顿时变作同方桐一般大小。“方桐，你干什么！”他惊声怒喝。
方桐道：“你不还给我香囊，我便同你打过一场！”
“小小一只香囊，有必要吗？这破玩意就这么重要？”杨戬也是火了，他手里已经显得沙粒一般大小的香囊被他随手一扔扔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一手探出，抓住方桐的尾巴，就这样提将起来。
方桐张开嘴，一团团玄火自他嘴中喷出来，轰隆隆打在杨戬身上，但杨戬身上的衣服岂是凡物，乃是八爪龙纹黄袍所化，方桐的妖火根本烧不动分毫。
方桐又气又急，他利爪急挥，要往杨戬脸上抓去，却被杨戬拎着尾巴囫囵囵一个转圈，登时头晕眼花，眼前金星直冒，爪子也失去了准头，抓在旁边的巨树上，顿时就把两株古树生生抓断。
杨戬冷冷笑道：“就你这个道行，也敢和我斗？小小一只妖，莫要以为我平日里对你多好，你就可以无法无天，骑到我头上来了！”
他把方桐猛地往地上一摔，地上被砸出一个大洞来，方桐全身无力地跌在洞里，渐渐恢复原来大小，甚至比起初在杜珣面前化形还要小上一些。只见他雪白的皮毛上沾满了灰尘，双眼紧闭，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杜珣几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先是哮天犬跑到也恢复原状的杨戬身边，轻声急道：“大人，你怎么如此冲动，方桐他……”
杨戬哼了一声：“不用你管！”
哮天犬的脑袋上人性化地出现了两滴无奈状汗滴。
杜珣忙走到那巨大的坑洞，扬手施展法力，把白狐狸凭空摄了上来，又施展法术变出水球，把方桐好好洗了一洗。狐狸被冷水一激，浑身打了个颤，醒了过来。他碧绿色的眼睛失望地看向杨戬，随后眼睛重新闭起来，缩在了杜珣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