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入住
脚步声在医院的走廊急促响起，唐衍飞快跑进去，在看清男人的身影后喘着气放慢脚步停下来。
长廊里的木条凳上，徐默阳微微垂着头一声不吭坐着，左脚打着厚厚一层石膏，看起来甚是臃肿。
“你怎么回事？”唐衍紧蹙着眉，低沉着声音问道，“医院打电话过来，乱七八糟的也说不清楚，你到底大晚上的在搞什么？”
唐衍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他说过话了，徐默阳微微一怔，抬起头来，干裂的唇勉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哑声道，“对不起，让你跑一趟了。我没事，就是下楼走得急了，拐了一下，居然这样就脱臼了。”顿了顿，他低下头去，喃喃道，“……真脆弱。”
徐默阳的头发微显凌乱，脸色灰败，说起话来像是提不起力气。
唐衍眉头锁得更深，目光在四周逡巡了一圈，问道，“凌惠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徐默阳身体一僵，过了半响才低低说道，“我脚不方便，只能麻烦你送下我了。”他撑着身体作势欲站起来，肩头一热，却被唐衍按着重新坐下。
唐衍坐到他旁边，长长的走廊间或有几个人走过去，冷风从半开的窗户灌进来，温热的呼吸被剪得细碎，脸颊冷冰冰的。
慢慢从风衣口袋掏出一根烟点上，唐衍吐出一口白烟，眯着眼低声说，“你什么表情都摆在脸上，从来藏不住心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给自己。现在，不过是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倾诉而已。
这些年，唐衍足够了解他。
猩红的火光在他修长的指间微微闪烁，徐默阳的目光随之落在那里：“她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公司里一个小她五岁的男人的。”
语气几乎可以算是平淡，像是在叙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然而唐衍却听出了他强自镇定下所掩盖的痛苦。
指尖的烟一抖，烟灰长长的一截掉落在地，继而被风吹散开去。
唐衍听见自己低声问：“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当时钟指向九点，陈洛已经完全泄气了，心里的失望一波波涌上来。
初时因为不断拨打唐衍的电话无人接听，到了最后甚至出现关机状态时的惊慌、愤怒已经渐渐演变为一种无力感。
他颓然倒在沙发上，在暖黄的烛光摇曳中怔怔发了一会呆，然后猛地站起来将费心点上的蜡烛通通吹灭！
既然根本就做不到，又何必骗人说一定会回来一起庆祝？！
一张口就是腻死人不偿命的甜言蜜语，事实上，那也是对谁都可以说的话吧？甚至不需经过大脑的思考。
陈洛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撕贴在墙上的照片。
然而这时，门咔嗒一声响了，客厅的灯接着被打开。
徐默阳打着石膏的脚勾起来，只留一只脚在地上笨拙的跳来跳去，竭力稳定平衡。
唐衍放下手上的东西，赶忙扶住他一只手，皱眉低声道，“要不要去买把轮椅？你跳来跳去的像什么样子。”
“啊？”徐默阳摇头，“我不是真瘸了，浪费那钱做什么？”
撕碎的照片在陈洛手中被缓缓捏紧，发生细微的刺耳声响，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两人，淡淡道，“你回来啦？”
?
清冷的声音落地，两人倏地抬起头来。
徐默阳睁大了眼睛，显得很是吃惊：“小洛？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衍漆黑的双眸微微闪了闪，想要走过去的步伐犹豫的停滞下来，开口说的第一句却是：“这几天，你老师要在这里住……”
没有解释，只是道明一个他早已做好的决定。
陈洛静静看了他半响，唇角忽然扯出一个笑来：“我知道了。”走过去，扶住徐默阳另一只手，“老师，先到沙发上坐下吧。”
徐默阳似感受到气氛微妙的变化，此时并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点点头，随着陈洛的搀扶，一步一跳的蹦到沙发那里坐下。
唐衍站在门边，看着陈洛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
沙发这个地方几乎可以将整间屋子的布局看得一清二楚，徐默阳抬起头的刹那，首先看见的是雪白墙壁上两人亲密拥抱在一起的照片。
照片是在清晨拍摄的，薄光从半开的窗帘间泄入，满室透亮。
简单的条纹床上，少年盘腿而坐，黑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摆好一个完美的笑。男人是从身后突袭而来的，头发还带着刚睡醒时的凌乱，他从身后一把抱住少年，亲昵地吻在少年柔软的唇角，调皮地盖过他嘴边翘起的弧度。
定格的一瞬间，满满溢着温柔与甜蜜。
再往右看，是被撕掉一半的照片，唐衍俊朗的脸只留了三分之一，整个画面被捣毁得七零八落。
这哪里还是简单的朋友关系？分明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徐默阳心里一颤，目光挪到陈洛面无表情的脸上。
陈洛将手中的碎片扔掉，低头替他倒了一杯水送至面前。
四目相对，少年的眼睛清澈、坦然，丝毫没有被发现秘密后的窘迫，仿佛事情理应如此。
徐默阳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手慢慢接过玻璃杯，温热的水温熨贴着手指，渐渐平复着心里的震惊。
“小洛，你……”僵硬的吐出几个字，徐默阳还未将话问全，唐衍已是走了过来。
陈洛直起身，淡淡道，“菜都已经凉了，我去热一热，你们吃过了吗？”
唐衍有些愣怔的在屋内环视一圈，紧接着目光粘在陈洛脸上，便再也没有挪开。心里泛起细密的疼，自责的情绪复又涌上来。
唐衍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陈洛暗自吸了一口气，见两人都没有回答，转身就往厨房走。
客厅里一时有些安静，厨房里传来碗碟碰撞细微的脆响。
“无聊的话，你看会儿电视吧……”说完这句话，唐衍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走进厨房。
门咔嚓一下被关上，陈洛身体一僵，却没有回头，继续翻炒着锅里的菜。
“晚上做的是西餐，三个人吃应该不够，不过好在之前洗了一些菜放在这里，饭也是蒸好了的，很快就可以吃了。”顿了顿，他低声说，“你出去吧。”
“对不起。”
男人的身影靠过来，陈洛不禁呼吸一滞，心里既生气又难过，却一点也不能发作。
“他出了点事，所以我……”顿了顿，唐衍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继续说，“改天，我再帮你好好庆祝，好吗？”
声音低柔，微带了点哄劝的意味。
陈洛将火扭熄，在热烘烘的厨房里低声道，“我打了很多遍你的电话，唐衍，不管怎么说，你就算不回来，也应该先通知我。”
“抱歉。”唐衍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下车的时候走得太急，没把手机带身上，再后来，是没电了。”
“可是就算这样……”陈洛冷冷挑了挑唇角，“你从来没有想过要知会我一声，不是吗？”
如果真的心里记挂着自己，怎么也会想起来打个电话说一声吧，哪怕只有一句。
“那时我心里很乱，你不知道……”唐衍犹豫的皱紧眉头，低声道，“你不知道凌惠做了什么——”
“我知道。”陈洛迅速打断他，转过身来，冷淡的对上他眼，一字一顿道，“她出轨的事，我很早就知道了，但是我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