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炯天程只觉得后背发凉，顺着声音回头，看见韩天晓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修长的眼睛写满了讽刺，嘴角微微上翘。依旧平常的样子，可是炯天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啊天天，”韩天晓一步一步的紧跟着后退的炯天程“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可以陪你睡觉的人么？”
连齐杰都感到不同寻常的压迫感，看着韩天晓向炯天程走过去，齐杰赶紧挡在炯天程前面“天程你不用怕，韩天晓，男子汉大丈夫，你说话不会不算话吧。”
“哼”韩天晓从鼻腔里哼出冷笑，“这就是齐大哥让我躲在屏风后面想让我知道的答案？”话是对着齐杰讲，眼睛却没有离开炯天程半秒。炯天程咬着嘴唇，懵懵懂懂听得出这好像是他们预先知道的事，是齐大哥给自己设计好的套子？想看齐大哥一眼，但是那个人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连脑袋也觉得是千斤重。
心里就涌上浓浓的委屈，想说不是的，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之间所做的那些不就是和梅仙一样么，他又不是娇滴滴的姑娘，还会傻到要什么承诺，等着提亲不成。再说了……你也……从没给过我承诺吧……
“没错”齐杰感到了两个人的对峙，用大吼来发泄恐惧：“韩天晓，你别玩吃了吐这一套，你别以为当家的说把鬼龙棒交给你，你就真的是这里的老大！少爷也说了就是玩玩，你今天要是敢动少爷一根汗毛，寨子里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是你的玩具？”冷到没有温度，比齐杰小很多声，却不亚于一个闷雷在炯天程眼里炸开“看着我。”
炯天程抬起头“不是么？”为什么要逼我到这一步，可是可是……你打我吧，大不了在挨一顿打，不要在那样看着我，不要在用那种口气对我说话。我……我不是故意说那种话的。
“这样啊”没有语气的三个字，韩天晓又往前走。
齐杰又吼道：“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有鬼龙棒就可以……”
“这个东西”韩天晓摸出鬼龙棒，随手扔在地上，咣当的声音，让炯天程浑身一颤。“还给你们。”
然后连看炯天程一眼都没有的继续向前，齐杰挡住，才发现韩天晓是向门口走去，这时候倾城扶着小香匆匆的赶过来，看见扔在地上的鬼龙棒，小香惊恐的睁大眼睛“这是？”
“你要去哪？”倾城已经看出了七八分，赶忙问韩天晓。
“好好照顾炯天程”
冷漠的吐出这句话，韩天晓头也不回的走到院子里，大伙不由自主的围过去嘴里喊着庄主，韩天晓少有的没理任何人，策马扬鞭，身影远去。
“这是怎么回事？”小香看着丈夫和炯天程。
“韩天晓离开了”齐杰提到嗓子眼的心，还在扑腾个不停。
炯天程没有说话，一直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还没有从刚刚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倾城走过去，把鬼龙棒捡起来，天哪！这就是传说中的鬼龙棒，韩天晓多少在防自己一手，自从自己来就带在身上，跟本没让自己见过这东西~~哗~~~极品好东西啊！！
“庄主为什么会离开？还扔下了鬼龙棒？”小香的声音不大，不少人都围了进来，七嘴八舌的叨念着刚刚的事。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会走？”齐杰低着头说“人家一个绑架上来的大少爷，能在这山上呆久么？没劲了自然就走了。”
说给大伙听也说给炯天程听。
小香摇摇头，“不会的，庄主不会的。你胡说八道！”
“庄主庄主庄主！”齐杰吼道“你到底是谁老婆！他来了一共几天啊！都一个个走不动道了！看他好，你跟他走啊！”
“啪”的一声，小香厚重的手掌扇在齐杰脸上，顿时红了半片。大伙都不敢吱声了。齐杰也捂住脸呆住了，倾城赶紧过来扶住小香，小香已经气的脸色发白了，倾城赶紧低声劝道“小香姐，别动气别动气，怀着孩子呢~”
惊天雷的一巴掌，也抽醒了一直发呆的炯天程，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炯天程突然开口了：“小香，反了你了~仗着自己是山寨里的小姐是不是？还敢打你男人？齐大哥要是不要你了看谁敢要你！”
多少起了点效果，有几个傻乎乎的汉子呵呵的乐了起来，倾城大眼睛转了一圈，扶着小香说：“就是，姐。快回去休息吧。动了胎气可不得了。”
“到底为什么？”小香的倔脾气上了，目光从齐杰身上转到炯天程身上。
“是我让他走的”炯天程低下头“齐大哥说的对，就算我们两家是什么世交，我们永远是贼，他一个大少爷不可能陪我们一辈子生活在这。这……没有能留住他的东西。”
“可是当家的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底下有人小声的说，很快就连成一片“就是啊，少爷，你想想办法啊。”
“我家那口子说我要是在干贼就不和我过了。”
“别废话！饿死强没有老婆强！”
“少爷，咱们还干本行么？”
底下的声音乱成一片，小香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炯天程齐杰，我第一天认识你们么？闹成这样子，我看你们怎么收拾。”慢慢的扶住肚子，对倾城道“咱么走。”倾城慢慢的放下爱不释手的鬼龙棒，搀扶着小香离开，左右的人自动分开，门口，彻儿刚刚捕食回来，在人群中寻找韩天晓，左看右看都没有，叫唤了一声飞进厅堂，站到炯天程肩膀上，
“大伙先散了吧”炯天程说，撑不下去了，在微笑脸就得抽了。
晚上来了，本来该轮到做饭的女人都去陪小香了，没饭吃的男人叫骂着，女人有小香撑腰一声声骂回去，院子里乱作一团，炯天程脑袋嗡嗡的，白天发生的事好像梦一样，脑袋里现在还有陌生感。
不行，不能在这时候倒下去，家里乱成一团。自己倒下去就完了，刻意把那个人的离开那个人离开时候说的话，都丢到脑袋里想不起来的角落。先去小香那里赔罪，再去安抚大伙。小香连门都没开，炯天程本来就不怎么会说话，有心骂她两句，又怕她动了胎气，只好做罢。看着黑暗吞噬着烛火，春天里还没有小飞虫，要不然又会看到那些傻瓜飞着去扑火了，以前看见了嘻嘻哈哈的指给韩天晓看，结果他说，那些家伙一定知道扑火的下场是魂飞魄散灰飞湮灭但是为了自己所爱的所追求的，这样的牺牲也是心甘情愿在所不惜的。
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想骂自己没出息，不是男人。可是越这么想，眼泪掉的越凶，思念就像是挑了丝的布，放在那里不动也不会觉得什么，可是一旦你抽动了一根丝，就会越抽越长连绵不绝，直到最后，整块布都散了，心也就碎了。
韩天晓不是什么非得存在的人不可，当年没了老当家的，日子不是照样过。可是，慢慢的明白过来，之所以没有了老当家的日子还照样过，就是因为那时候有韩天晓。但是，人得往前看往前走是不是？炯天程几乎一夜成熟。从韩天晓离开的第二天就开始布置任务，安排各个事项，小香虽然心有怒火，但总不能真眼睁睁的看着庄子瘫了吧。女人们开始继续干活，汉子们开始继续老本行，日子总得过。人总得活。
慢慢的变得乏味，春日里没什么人运货，在山里也找不到什么大生意。当山贼到底是把脑袋掉在裤腰带上的做活。虽然累有提心吊胆的但是踏实多了。几次想下山干比大的，都被倾城拦下了。炯天程想想也是，爹和韩天晓都因为这个揍过他，还是别得瑟了吧。夜晚安逸的恐怖 ，连彻儿都找了个相好的天天在晚上在树上唱歌。
满脑袋都是韩天晓，想他的话想他的笑，看着酒里依旧舞动的小妖蛇发呆，后来韩天晓跟他说过这种色蛇的母亲下了蛋是不管浮的，有爱蛇的奇女子将蛇蛋置于（喵）之间，小蛇出世以后要在它成熟之前为他找好伴侣，两条蛇除了下蛋就是这样一直（喵）至死方休。他的那个什么朋友就是那个奇女子的徒弟，配成这种东西，祸害人间。
看着生机勃勃的蛇，身上不由自主的发热，知道是起性了，闭上眼。回忆起凉凉的笑容，附在身体上骨节分明的大手。都会摸哪里？急切的抚摸自己寻找那人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朦胧中听到那人冰冷的声音“我只是你的玩具么？”顿时，冷彻心底。一点也提不起精神。
都看出来少爷有心事，不再是那个没心没肺所有事情都写在脸上的傻小子了，炯天程已经迅速成长为一个优秀的首领了。眼神也可以吓到人了，倾城擦了把冷汗，不愧是韩天晓一手调教出来的，倾城看的真切，这个动不动就发呆，可以在这么短时间就成熟的家伙在害相思了。炯天程越来越迷人了，仿佛褪去了懵懂。俊朗的外表有分寸的谈吐和指挥抢劫时的领导天赋，倾城摇摇头，虽然不甘心，但是是韩天晓把他变成这样。就连昔日教他的几句酸诗也在调戏小姑娘的时候派上用场。上次一家官眷路过，炯天程抢了人家的钱不说，还偷了人小姐的心，愣是红着脸把随身带着的一条翡翠长链相赠。这件事，可引起不小的轰动。
六月里，眼看小香就要生了，又去把舸先生一家接来。这回是炯天程去的，连翘看了半天都不相信这就是炯天程，一家人知道韩天晓走了，都很惋惜。连翘以为是自己逼走了韩天晓暗地里哭了好几回鼻子。
彻儿的老婆本来野性很大，但是彻儿执意在院子里搭窝，再加上炯天程动不动在院子里扔只兔子田鼠什么的，母鹰也就踏实住着了。刚下了一窝蛋。炯天程跟看见孙子似的，要求大伙动作尽量不出声，不许打扰它们。还长篇大论的说了一堆要爱护动物的词篇（也不想想彻儿哪来的）
夜晚依旧难过，依旧疼彻心扉。韩天晓，算你狠。你真的扔下我。再也不会来了？都看出来少爷瘦了，没工作的时候就拼命的练功夫练射箭，每天不累趴下不算完。
阿德前天来找自己，红着脸说终于赢得黑脸姑娘的爱慕，想娶她过门。炯天程心酸了一下脸上笑着说好事，后天办了他，最后喝的大醉，吓得谁都没敢闹洞房。倾城见了，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天，炯天程正一身大汗的想睡觉，倾城来敲门了。
“你看我这样”炯天程笑了声“我先去冲个凉啊。”
“不用”倾城大眼睛转着“你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怎么下去啊？”炯天程没听太明白。
“好，不说你。就说寨子打算一直当强盗了？”
“那还能怎么办？”炯天程坐下
“小香姐马上那个就要生了，又有两个有喜的，咱们现在已经不是就你们几个大老爷们的时候了，现在他们有老婆孩子要养。要是出事了，没准这些孤儿寡母都得陪着。”
“你说的我都明白”炯天程把脸放在手里说“可是我没别的办法，你看这座山陡成这样，只有庄子上这点平地，就算我想开垦种粮。也没地方。”
“……对不起”
“没什么……”
“天程”
“恩？”
“你想他了吧”声音低低的，却是肯定的语句。
心头一酸，炯天程仿佛被狠狠抽过的别过脸“没有！”
“其实，我知道。你们在一起”倾城仰起头，让眼泪倒流，委屈的不只有炯天程，自己明白做了今天这步，就是彻底把炯天程拱手让人了。
“什什……么？”炯天程看了她一眼，然后任命的一笑“是么？”
“我没别的意思”倾城继续说“但是他的离开，让你受了打伤。是不是？”
“都过去了”
“为什么……不去找他？”倾城忍不住问道。
“我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到底是谁？”炯天程讽刺的一笑，他就是这样。说我那他当玩具，他可曾认真对待我。动不动就离开，仗着自己脑袋比别人好用就把别人当白痴……眼泪要掉下来了，狠狠的咬住嘴唇。心里的委屈被倾城一挑，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已经过了快三个月了。“这次是真的，他不要我了。”
倾城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轻轻揽住炯天程留着眼泪的脸，忍不住也掉了泪水在上面“既然你这么爱他，为什么会放他走？告诉他啊！说出来啊！让他别离开你啊！”
“已经晚了”炯天程吸吸鼻子“他不会在回来了。我也遵守约定不会下山找他的。我们都是男人，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现在这样更好。以后，我会忘了吧。”
“你忘不掉的”倾城站起来“别骗自己了。不会晚的。我下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