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万恶的婚讯
萧沐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眼神迷惘的望着二十几层楼下时不时经过的如墨迹般的车辆和行人，想起当日第一次见到蔡锦添的时候，也是这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角度——从一开始就产生的心理不平等，注定了他们将要遭遇无数的不幸。
时至今日，已经，三年了。
一闪而过的光阴，仿佛没有存在过。好像已然错过的时空，瞬间拉回面前，才发现其实从前的一切都没改变。
萧沐把整个侧身都靠在玻璃窗上，偏过头瞄着仍在发亮的电脑屏幕——虽然隔了点儿距离，但他依然看得清楚，甚至是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花花绿绿的版式，一看就知道是八卦的娱乐版面。他从不屑看这种花边新闻，但今天却……
大号粗体字得意的挂在界面最顶端，粉红色的字体预示着其中的喜气，仅仅看了一眼，萧沐就不由自主的把题目刻在了脑子里。
“美丰酒店高调订婚——蔡氏总裁将在下月底迎娶姚氏千金”。
紧接着是一大串小标题——
“才子佳人，蔡姚联手共筑商业帝国”
“嫁入豪门，姚小姐是否会真的幸福？”
“姚氏千金甘为人妇，夫家私生女成为最大障碍？”
“蔡锦添被爆喜欢男人——当事人公开辟谣绝无此事”
……
明显揭人隐私的话题个个都刺在萧沐心底最软弱的地方。他无意识的用手按了按胸口的位置，似乎也没那么痛，至少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这不是传闻，不是造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已经看了订婚典礼的视频和那对男女手挽着手的盛装合影，还称得上是……璧人一对。
只不过，无论是蔡锦添还是他未来的妻子，虽然都是笑脸迎人，但那笑意却冷得可怕。明明是昨天还不认识的两个人，今天竟要走在一起说我们要结婚。比起婚姻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人，他们的苦恼也少不到哪儿去。
蔡锦添已经很成熟了，这种事放在以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不会答应的，但现在却也乖乖照做，甚至主动去做——身为总裁被逼无奈，才是最痛苦的事。
从蔡舜病重开始，蔡氏就一直被乱七八糟的事情扰的不得安宁，公众影响力也大打折扣。蔡锦添接手后一直在为这个和国际市场的占有份额努力着，收拾旧局稳步发展了三年，如今正是打出国际影响力的最佳时机。而这时候，偏偏又是一个大型企业不可避免的停滞期和瓶颈期，如果没有外力的帮助或刺激的话，这一步很难完美的跨出去。
于是，各取所需的两大企业就玩起了联姻的戏码。
萧沐大致回想了一下姚氏企业的情况，蔡锦添所在的城市是全国的经济中心，而姚氏则地处政府所在地，国内的大型私企也就是这两家足以分庭抗礼，如今一联姻，蔡锦添占尽两家资源，如虎添翼，作为一个商人，这么有油水和长期效益的事情，不做的才是傻瓜。
望着阿姆斯特丹傍晚的昏黄天色，特色酒店下风车摇曳，郁金香园地的周围挂着大大的木屐，打开窗子扑鼻而来的是荷兰奶酪那迥异到难以接受的味道，处处体现着田园牧歌式生活的美好。萧沐想，如果能一直住在这种地方，也不枉此生了。莫名的露出一个笑容——就快要结婚了，不知道现在他心里，是不是也会有点儿兴奋呢？
而此时，蔡家大宅里的气氛却诡异得很，按说当家人结婚自然该喜气洋洋，但蔡锦添已经放了话，禁止任何人在家里讨论他结婚的事，就连整个婚礼的安排也一手交给管家刘叔负责，自己连一句都懒得过问。下了班，蔡锦添一回家就进了卧室，躺倒在大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的吊灯，这几天他真的累坏了。尤其是订婚典礼上那一场作秀，让不精于此道甚至是极其厌恶的他就像在经历一场酷刑。
姚氏最近的发展大有取代蔡氏龙头地位之势，蔡锦添意图合作的谈判到最后只得到一个结果，也是对方开出的唯一条件——联姻。
蔡锦添哑然失笑，但竟在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的前一秒犹豫了，有时候，事情的发展不是他能控制的。那一刻他满脑子都是萧沐，他已经离开三年了，自己既没有派人去找他，也没有查他的行踪，他知道萧沐不喜欢这样，但结婚的事闹得这么大，想必萧沐也早已收到消息了吧。
那他现在，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萧沐，不要怪我，好吗？
想着想着，卧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花裙子背着小书包的小东西蹦蹦跳跳跑了进来，两个小辫子一甩一甩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让人一看就顿时忘掉所有的烦恼。
蔡锦添坐起身来，拉住跑进怀里的人，把她的书包卸了下来。
“潇潇，放学了？肚子饿不饿？”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三岁的小姑娘是蔡锦添非常疼爱的私生女，蔡潇潇——蔡锦添亲自取的名字。蔡锦添摸了摸孩子的肩膀，最近天热，因为背书包的缘故，衣服已经有些潮了。
“不饿。”小姑娘摇摇头，往蔡锦添怀里凑了凑，“爸爸，你是不是要给我找个妈妈？”
蔡锦添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知道了。女儿的眼神有些迷茫，突然听到这种事，她应该会害怕吧。
“嗯，”蔡锦添点了点头，顺手把女儿抱起来，“爸爸要跟一个阿姨结婚，但是你只能把她叫阿姨，不能叫妈妈。”
“什么是结婚？”
“结婚就是……有一个阿姨以后要跟咱们一起吃饭，一起住在家里。”
“那为什么不叫妈妈要叫阿姨？”
蔡锦添眉头一皱，“潇潇，你只有一个妈妈，其他的人，都只能叫阿姨，记住了，知不知道？”
“那我妈妈呢？”蔡潇潇的眼睛闪了闪，似乎有点儿泪光，幼儿园其他的小朋友每天不是爸爸接就是妈妈接，她就只有一个爸爸，爸爸忙的话就让高扬叔叔来接她。她也很想有个妈妈，问过蔡锦添好多次了，他只说妈妈出了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而今天，蔡锦添又是一阵沉默，最后摸了摸孩子的肚子，岔开话题，“你饿了吧？咱么去吃饭，过两天带你去见那个阿姨。”
抱着孩子往外走，再临拉上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萧沐走了之后他才发现，他竟走的干净到什么都没留下，如果硬要说证据，那就只能是他留在床上的味道，很淡很淡，却永远不会消退。
他的萧沐，他的爱，全都留在这里，留在孩子的身上。
天空中巨大的飞鸟正滑翔前进，面对着西欧空姐温柔可人的笑容，萧沐合上了手中的杂志，掀开窗帘望了望窗外，腾云之上没有不真实，反而越来越安心。
漂泊了这么久，如今要回家了，当然会安心。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被蔡锦添的婚讯给炸回来的，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他，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飞机起飞的不适对萧沐基本没有影响，这三年来他满世界到处跑，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却一直是一个人，孤独的，没有着落。
最开始先去了程彬家里，他的父母说他曾经回来过，然后什么都没说又走了。萧沐没有多打扰，礼貌的告别，开始了自己的旅程。他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程彬，不过他也是个喜欢旅游的人，说不定自己还可以在旅程中有幸运的相遇。
只可惜，三年过去，程彬依然杳无音讯。
当下的场景让他想起了《挪威森林》里的主人公渡边，同样是飞机上，同样在回忆以前的事，只不过一个是荷兰，一个是慕尼黑。渡边的困惑与迷茫正尽数侵袭在他身上，他不知道自己这次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小说里的渡边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困惑和迷茫还说的过去，但自己呢？他已经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了，还有资格谈论那些东西吗？
虽然这几年他也时常想念蔡锦添，想念他的女儿，时长想象着女儿的模样，人都说女孩子一天百变，想来现在一定很漂亮了。可是他不知道，这一回去，他们三个身份尴尬的人，该如何相处。
萧沐做事一向追求简洁，来来往往都不带什么多余的东西在身边，所以，当他回到自己久违的家的时候，时间竟像与几年前被蔡锦添逼出家门的那天重合了，如果真要把这之间的事情通通抹掉，那他的人生，就少了太多太重要太重要的东西。
家里早已被灰尘布满，看来在他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之前，还需花时间准备一番。过渡时期结束后，他也要静下心思处理公司的事了。再不工作的话，脑子就真要坏掉了。
至于蔡锦添，还是……一切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