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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页

书籍名:《人鱼山村》    作者:公子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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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是午后,亮晃晃的阳光透过树叶投在地上,打出一块块黄灿灿的斑。蛐蛐儿在树上不知疲惫地叫著:知了————知了——————,聒噪得很。
  从两栋房子山墙的间缝裏看过去,街道静悄悄的,男人女人在无声无息地劳作,老人在乘凉,孩子在玩耍。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迅速散了,连点儿影子都捕不到,一切仿佛从没发生过,什麼血淋淋的人鱼,什麼白花花的菜刀,什麼木楞楞的村民,什麼殴打,什麼对峙,都像梦一样。要不是严志新和关成章身上还带著打架打出来的伤,他们真会以为自己脑子出了毛病,产生了幻觉。

这时赵叔家门外传来一阵争吵,一个男人用粗嘎的嗓子骂:“死婆娘,丑娘们儿,蹲著用你的脏bi拉泡尿照照自己的凸脸,老子今天心情好,看你只一对nai子和pi股上得了台面,心血来潮摸你两把那是小爷我今天赏赐你,nitama还给老子撒泼,老子让你撒泼!”

两人顺著石梯上去,刚好撞见巷子中央一个形貌猥琐的男人和赵叔的妻子郭芹兰拉拉扯扯,揪著她的头发往地上摁,一只手在女人胸前乱抓。

严志新认出这男人是中午提著菜刀横行霸道的村民中的一个。那群人的头儿是被唤作“李小少爷”的恶霸,整日带著手下游手好闲。打从三人进村起,十几双贼溜溜的眼睛就老往严志新和关成章身上瞟,活像一窝口角流涎的土狼。

眼下这个男人估计是李小少爷的狗腿,看上去喝醉了,满脸酒气。四周还围著几个弟兄,一个个咧著黄牙淫笑。

严志新早就看这帮人不顺眼了,刚要上前帮忙,关成章拉住他,摇了摇头,轻声说:“咱们现在自保都难,闲事少管。”严志新咬咬牙,终於忍住没动。

郭芹兰脚边地上落著一床旧棉絮,似乎正要拿出门去晒。那张白秃秃的、看不出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的脸上眼泪淌成一片,两截瘦津津的手腕伸出来,拼死护住自己的胸部。从半敞的衣襟看进去,那两峰naizi很挺拔,虽然皮肤坑坑洼洼,形状却很好,看得出来hui容前一定是个漂亮的女人。

郭芹兰披头散发,啊啊哭叫著说:“王少爷,少爷你饶了我吧,王少爷……”

旁边的男人看她挣扎得太厉害,一起围上去七手八脚摁住她。“王少爷”哈著满嘴酒臭,一只手扯开女人的裤子去摸她的pi股。

奇怪的是,附近巷子裏的村民都跟瞎了眼没看见似的,低头干手裏的活,全当这边吵吵闹闹的是空气。
  这时赵叔从村东头领了盐巴回来,看到这一幕,恨不得肝胆俱裂,那张始终没有表情的残脸上居然露出吓人的惊骇,越发显得狰狞。
  他丢了盐巴,从斜刺裏滚著轮椅冲进人群,撑著扶手想站起来,无奈腿脚已经废了,踉跄了几步,倒在郭芹兰身上。
  
“王宝川!”赵叔抬起脸,又惊又怒,“光天化日之下,你懂不懂王法!”
  躲在墙后的严志新和关成章还是头一次见赵叔露出这种神情,吓了一跳,本来以为他是千年不化的阴冰,现在看来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王宝川哈哈大笑:“王法,老子就是王法!”伸手又要去拉郭芹兰。
  赵叔一口气上不来,大吼:“王宝川!你今天敢动他,老子豁出去跟你没完!”

王宝川不笑了,看著赵叔,阴彻彻地说:“赵叔,老子憋了这麼久,今天跟你明话明说。你真以为你那点破事儿能瞒得了梅爷瞒得了我们麼,梅爷不过是看你这副半死不活的可怜相,同情你,不与你计较罢了。你不要得了便宜卖乖,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苟喘了这麼些年,不会真当自己是赵老头儿的儿子赵常空了罢。你是什麼东西,你自己该清楚。十四年前的那场火烧了你和这saoniang们儿的脸,没把你们的狗命烧死,是你们走了狗屎运。什麼出海打鱼翻了船、被鱼啃了脸、好不容易逃了,都是屁话。老子今天不仅要c你的女人,还要连你一起c,c 烂你比女人bi穴还jian的拉屎洞!”

赵叔听著这些话,脸瞬间白得像灰面,浑身都气得打起抖,一双眼裏不知是惊愕还是愤恨,渐渐布满血丝。
  他嘶哑地大喊一声:“老子跟你拼了!”撑起上身向王宝川扑过去。
  那群男人轰地一下涌上来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剥了赵叔的衫子,露出皮肤算得上完整的、古铜色筋肉结实的上身,眼看著屁股就要裸出来。
  赵叔歇斯底裏地狂吼,两只眼通红,像一只濒临毁灭垂死挣扎的野兽。
  郭芹兰抱住王宝川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王少爷你放了常空吧,想干什麼冲著我来,少爷行行好……”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一声厉喝打断了王宝川等人的暴行:“龟孙子,莫不是还嫌中午闹得不够。”
  王宝川一看是梅爷,立刻恹了,退到一边点头哈腰:“梅爷,咳,梅爷……你看我这不是喝得有点儿多,脑子发热……咳,这就走,这就走。”
  王宝川带头,几个男人一溜烟儿跑没了,留下一身狼藉的赵叔和郭芹兰趴在路中央。
  梅爷拄著拐杖站在原处,很专注地看地上的赵叔夫妇,就那麼直直盯著,也不说话。
  严志新躲在墙角裏,额上渐渐出了一层薄汗,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梅爷瞧人的眼神,就算没盯著他,也浑身不自在。
  屋顶青灰色的阴影下,梅爷皱巴巴的脸更皱了,像一具萎缩了的干尸。严志新当初觉得他并不是很老,顶多六七十岁,现在看来也许估计错了,他没准比想象中的要老得多。人一旦老到一定程度,成了精,就很难再看出岁数。
  赵叔觉得梅爷看他的眼神很隐晦,像是啥感情也没有,又像是带著清明的了然。
  王宝川也许是对的,梅爷早就知道了,梅爷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瞒不过他。
  赵叔脊背越来越毛,明明是盛夏,他浑身却刺骨冰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梅爷终於敲了敲拐杖,走了。郭芹兰刚刚一直憋著没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现在呜地哽咽出来,爬过去抱住赵叔:“常空……常空,你没事吧,我好怕……”
  赵叔抚著怀中女人的头发,温柔地说:“没事儿,啥事儿都没有。”
  赵叔又恢复了平日裏阴森森的面无表情,刚才的惊慌失措褪得干干净净,连丁点儿痕迹都没留下。只是那双眼睛闪了闪,裏面说不出是仇恨还是别的什麼东西。
  这时严志新已经满头大汗,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够乱的,如果梅爷不出现,他难保不会再次冲出去打抱不平。赵叔虽然不讨人喜欢,好歹也提供了夥食住处,没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关成章背靠墙壁,点了一根烟狠狠抽著,表情无比严肃。
  山村像一挂巨大的帷幕,慢慢在他们面前拉开,一点一点,露出深藏在黑暗中见不得人的秘密。

20 林家弟兄

乱糟糟的一天过去,夜色渐浓。
  贾清在昏昏沈沈中听见房子裏有响动,像是一个人蹑手蹑脚进了门,走到窗边,在靠墙角的登山包裏偷偷摸摸翻找著什麼。这感觉很模糊,像在做梦,又像是真的。
  登山包!他心裏咯登一下,霍地跳起来,顾不上害怕,一把抓住那人的袖子。
  黑漆漆的屋子裏啥都看不见,他的心蹦到嗓子眼儿,恐惧使他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放开对方钻进被子裏,可他咬咬牙,心一横,大声喊道:“来人啊,捉小偷————有人偷东西,志新!志新!”
  门板扑通一声被人踹开,严志新提著纸灯笼从院子裏冲进来,还没张口就愣了。贾清所说的小偷竟然是关成章,此刻他一只衬衫袖口被贾清死死攥在手裏,满脸尴尬。
  严志新舒一口气说:“阿清,你怎麼了,那是成哥。”
  贾清被灯笼的烛光晃花了眼,一手遮在面前,嘴裏嚷:“关成章!我就知道是你,你早就想偷我的东西,对不对!你说啊!”

严志新哭笑不得:“阿清,成哥是进来拿眼镜的,他忘在柜子上了。他刚刚一直和我在一起,你睡糊涂了。”
  贾清把手放下来,仰头狠狠瞪著关成章,那样子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气势不足,可爱有余。关成章忍不住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表情很忍让,跟哄奶娃娃似的。

贾清觉得关成章是在嘲讽自己,气得浑身发抖,向前一扑就去扒关成章的衣服:“你撒谎,你肯定偷了我的东西chang起来了,你当我是这麼好骗的吗!说!你偷了我什麼,快拿出来,别让我搜到!”那两只手在关成章衬衫裤兜裏掏来掏去,从上摸到下,从下摸到上。
  严志新两大步跨上前把贾清拉开,好脾气地说:“阿清,别闹了,你受了刺激,神经太敏感,该好好休息。”
  贾清不依不饶,指著关成章:“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有问题,你说你到底什麼目的……”
  “够了!”严志新终於火了,“贾清,你太任性了。成哥是我哥,他是什麼样的人我不知道吗。谁让你这麼说他的,你这是诬蔑!”
  贾清没想到严志新会骂他,顿时感到说不出的委屈,又惊讶又愤怒,鼻子一酸嘴一瘪就哭起来。
  严志新越发感到不耐烦:“哭,你就知道哭,除了哭你还会干啥,每天不哭个三五次你就不爽是不是!。”他勾著关成章的肩:“成哥,咱们出去,别理他!”说完啪地把门带上,留贾清一人在屋裏。

四周瞬间又恢复平静,这山村一到夜晚就仿佛死了一般,任谁发出再大的响动也不吱声,像座巨大的坟墓。赵叔和他女人的房间早就洞黑一片,只剩一只毛烘烘的黑窗子,从外面向裏瞅啥也窥视不到。
  关成章朝身后努努嘴:“真不去管他?”
  严志新烦躁地说:“别理他,就那德性。”
  关成章耸耸肩,不说话了,掏出一支烟点燃,猛吸一口,喷出袅袅的青雾。两人坐在院子裏的土坎儿上,望著高处深蓝色的夜空和远处深蓝色的大海,各自怀著心事,谁也没再开口。
  终於,关成章站起来,在严志新肩上拍了两拍:“我先回去了,你看著办,好好哄著他,别光顾著兄弟情谊,到头来伤害了心爱的人。”
  严志新正好端著缸子喝水,一听这话差点儿没呛著,当下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土洞钻进去。他没想到成哥原来早就看出他们俩的关系了,吞吞吐吐说:“成哥……我……他……”
  关成章哈哈一笑:“我直言直语,你别往心裏去,这世界上没什麼对错,只有合不合适。”
  这世界上没什麼对错,只有合不合适。这句话关成章在学校裏就常说,都快成口头禅了。严志新抠抠脑袋,闹了个大红脸,心裏一股子暖流。有时兄弟的话就像一碗热汤,能在刺骨的冬夜驱逐严寒。
  关成章从正门回到阿强家,打算去柴房舀水冲个凉澡。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哗哗的水声,原来阿强已经烧水洗起来了。
  清冷的月光下,阿强背对关成章,白生生的身子像蒙著一层淡蓝的烟,影影绰绰闪著毛玻璃般迷离的光。
  直到这时关成章才发现阿强背上纹著一条突眼利爪的青色大盘龙。那龙纹得十分精细,龙鳞一片挨著一片,白描线密密麻麻像蛛网一样漫布了整个光洁的后背,气势恢宏,活灵活现跟真的一样,似乎下一秒就会从皮肤上飞出来冲向苍穹。
  如纱的夜裏,这样一只狰狞的威龙由少年苍白单薄的背影展现出来,越发显得诡异邪气,宛如苍冰上燃著烈火、雪地裏跑著赤兔。
  关成章是见过很多世面的人,一时间竟然也被眼前景象震撼了,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阿强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过头,看见是关成章,冷冷笑了。
  “关哥哥。”他说,“莫不是想和我一起洗?”
  关成章回神,连忙摆手:“不不不,你先洗,你先洗。”
  没想到阿强光著身子走到他面前,手一抬摘了他的眼镜,轻轻一挥扔进黑暗中:“既然已经碎了,还戴著干什麼。你根本不需要这东西罢。”
  “喂!”关成章伸手去抢救,已经晚了。他哭笑不得:“你这是干什麼……”对这个男孩他始终发不起脾气。
  阿强站著刚好平视关成章的胸口,他直撅撅立了一会儿,突然哗啦一声撕开关成章的衬衣,对准古铜色胸肌上左边那颗瘪瘪的肉豆子狠狠咬下去。
  “啊!”关成章吓了一大跳,一阵剧痛,乳头都快给阿强咬穿了。他大力一推,瘦瘦的阿强就给掀翻在地。这麼一扯,关成章的乳头也差点儿被拉去一粒,疼得龇牙咧嘴,伸手一摸,指尖全是黏糊糊的液体。

林继宝哦哦啊啊比划半天,又用一只快秃了的铅笔头在地上吃力地写写画画。秋儿终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哥到沙滩上吹风了,想一个人透透气,不让我跟著。
  秋儿转身向门外跑去。
  终於,在银色的沙滩上,一块同夜色融在一起、灰不拉叽的大石头底下,他看到几点绿莹莹的星光,一闪一闪。
  “占祥!”秋儿奔过去,一下子扑倒在沙滩上,抱住那个人哭了。
  林占祥面冲著裏,一动不动,秋儿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知道怀中人是活著的,是有生命有热度的活生生的肉体,就算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那鼓溜溜的肌肉也像气球一样弹力十足,泛著棕褐色的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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