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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页

书籍名:《欢喜断袖楼》    作者:闪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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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裴无离怔怔后退,忽然跺跺脚,向着厅外狂奔而去!
  “裴无离!”我惊恐地大喊一声。
  就在他狂奔而出的时候,祝丰的身影,也忽然动了!
  “我跟着他!”祝丰的声音坚定有力,瞬间飘在了几丈外。
  我再没空理他们,回头再看时,吓得魂飞魄散,凄厉地尖叫一声,趴在了爹爹倒下的身边:“爹!爹爹……”
  “灿烨!灿烨你撑着!……”裴燕霆跪在我爹身旁,声音颤抖,似乎想伸手捂他胸前汹涌的血流,可又不敢。
  “裴将军,你闪开吧!”钟凡的声音虽然冷静,但也带着急促。
  “你们都走开,谁也别碰他!”裴燕霆嘶声喊,眼里赤红一片。
  “让我来吧,关心则乱!”钟凡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出手封死了爹爹胸前的穴道,又从身边急掏出一个瓶子,飞快地倒出些黄色的粉末,敷在我爹胸口那血流汹涌的剑伤上。
  抬手阻住他,我爹的声音很微弱:“你们都滚。……就算死,我也想一个人呆着。”
  “不,不,你休想。”裴燕霆死死抓着他,声音逐渐哽咽,“你这么狠毒,这样残忍,我裴燕霆又怎么能松手让你再去祸害别的人?……”
  我爹看着他,眼睛里光彩渐渐暗淡:“你哭什么?我就要死啦,这可不正遂了你们所有人的愿?……”
  爹爹又低头怔怔看着臂上,原先那道浅白的伤痕和新伤血迹交错着,狰狞无比。他俊秀的眉峰轻皱,喃喃道,“世人都道这断袖楼是字面的意思,却没人知道,我取这个名字,只是为了时刻提醒我自己,别忘记了你当年割袍断袖那一剑……可是偏偏这疤越来越淡,眼看着就要看不清了,而我竟然也越来越不恨你,我时常想着,假如你忽然站在我面前,我说不定就原谅了你。——你说,这可怎么办?……”
  “灿烨。……”裴燕霆眼里也渐渐有了依稀泪光,“我也是,我也是。这些年我每晚都会想起你,想起你当年在祭天台上的身影,想起我挑起你面纱时,你惊怒又倔强的脸。……”
  我爹微微一笑,定定看着他:“……假如当日不是你假装被我挟持,救我一命,也许反倒没有日后这许多怨怼。燕霆,你……你后悔过十几年前的事吗?……”
  “不不,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只恨我自己。”
  我爹定定看着他,却微微叹息一声:“可我眼下后悔了。……燕霆,我就要死啦,我忽然不想你以后,总记着我的坏,一点也不记得我的好。……刚才那些话,好多都是我骗你的。当年我站在笑儿襁褓边,只是想看一看,为什么这样的一个小婴儿,就能叫你硬着心肠和我绝决而断,我……我没想杀他的。”
  “我知道,我知道!”裴燕霆颤声道,“是我一见你,就乱了方寸,误会你想伤害他。你那种性子,最恨人冤枉,才被激得动手抢他。”
  爹爹点点头:“是啊,我抢了他后,那日正好路过瘟疫横行的郊外,整村子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看上去,……好象和笑儿差不多大。我见他可怜,就救了他,那就是裴无离,我……我也没杀那孩子的父母。
  “可是你那时追我追得紧,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找到我要回孩子,我想来想去,终究还是不甘心。”我爹终于慢慢扭头看着我,“最可笑的是,我竟然……竟然有点舍不得笑儿。你不知道,他小时候那么乖,那么好玩。……我养他养了一个月,他一见我就嘻嘻地笑啊。”
  我哭得声音也发不出来,只知道紧紧抓着他,可是爹爹的手却越来越凉,好像冰一样。
  “于是我狠狠心,把捡来的那个婴儿肩膀上烙了个一样的印记,给你送了回去。……燕霆,你信我,我这些年没缺笑儿的吃穿,没虐待过他,也没真的对他怎样。……”
  爹爹的声音忽然急促起来,脸色越发惨白:“燕霆,燕霆你别怪我。……我刚才见你忽然到来,一时间心好像要跳出来,一会儿想着要就此原谅了你,一会儿又忽然想要重重刺你一刀,好平我这些年的恨意。我其实、其实也不知道我自己要什么。……可是见了你和笑儿亲热的样子,我又忽然嫉恨的要命,只想着狠狠刺伤你,叫你们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嘴角慢慢溢出鲜红的血来,却微微一笑,眼角眉梢,再没了狠厉冷淡,却是我十几年来,从没见过的温柔俊秀。抬起手,他流着血的手臂似乎想最后抚上裴燕霆的脸,却终于垂了下来。……
  
  
小火灶头,细细的红色火苗伸着小舌头,不急不慢地舔着细陶炖盅。
我忍不住又伸出手去,掀开小圆盖,探头去看咕嘟嘟微沸的银耳羹。
“小少爷,你就让它自己滚着,慢慢炖吧!像你这样一会儿就掀开七八次,热气早就散光了!”何妈在一边大惊小怪,跑过来察看一下火苗,往灶里又添了几根柴火,才又跑开去发她的玉米面。
“哦。”我赶紧缩回手,小心翼翼地盖好盖子,托着腮帮子紧盯着陶罐。
“何妈,你再跟我说说煮这个,要哪些材料?我好像又有点忘了......”我努力想了想,掰着手指重新数,“银耳三四两,莲子二十粒,红枣十数颗,冰糖七八钱......”
“少爷!银耳是干货,干货!三四两你能发出来整整一裹!”何妈噼里啪啦地举着菜刀,狠劲剁案板上的肉馅,“是三四钱不是三四两!”
“哦,对对,不要那么多。”我虚心地点点头,接着回想,“大枣和莲子要先泡好,枣子先去核,莲子要去芯---哎,不过何妈,我觉得下次我们还是不要去莲子芯了---”
“干嘛?你不是最怕苦吗?”
“才不哩,又不是我喝。”我低下头,悄悄打着算盘。就顺便煮两人份的好了,除了红枣补血可以调理爹的身体以外,唔......银耳可是美容养颜的,说不定能把大黑炭的脸养白一点点。至于不去莲子芯呢,何妈刚才怎么说的?---莲子芯可以清心泻火,主治心火亢盛、烦躁不安?哎,虽然依然病得恹恹的下不了床,可我瞧这几条爹爹一点也不落。
何妈继续在一边唠唠叨叨:“小少爷,我说你有这份心当然好,可是也不必亲自学煮粥吧?你在这厨房里瞎转悠,只会添我的乱,万一再打了我的什么瓶瓶罐罐,可不是罪过?”
我心不在焉地到:“罐子又不值钱。”
何妈瞪着眼睛:“可是食材值钱啊!就灶台上那点银耳莲子羹,打翻了也得值我半个月的工钱!”
“何妈你骗我,银耳莲子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何妈哼了哼:“小少爷,寻常的当然不值钱,可咱家的,哪些不是上等货色?”她挨个儿指点着架子上一溜儿食材罐:“银耳是上好的一级古田货,除了宫里的贡品,接下来可就是这个级别;莲子那是专门从太湖运来的,红枣也是十里挑一、绝无虫眼的乐陵特产,你以为街上都能寻常买的到?”
啊!我跳起来,苦这脸:“何妈,还有没有便宜点的粥可学?”
何妈奇怪地看着我:“小少爷你干嘛?咱们断袖楼也不过才歇了十天半个月的业,又不是吃不起了。”
我苦着脸,眉头纠结起来,这可真是糟糕,大黑炭一个月也就挣五两银子,我......我挣钱的本事又不高,假如平日里都吃这些,不知道负担得起不。
“少爷,不用担心的。”吉墨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手里提着个小暖炉,“这些食材也买得到便宜的,味道虽然稍微差一点,可是营养都一样哦,寻常人家也都能吃得起。”
我“哦”了一声,这才放了心,往他身后望了望:“吉墨你和谁一起来的?我好像看见你旁边方才有个人?”
吉墨眨眨眼:“没有啊,我一个人呢。”
我挠挠头,奇怪,好像有点像大黑炭的身影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难道我眼花?
“少爷,这些东西你等着我们送给你吃就好,哪里还要你亲手煮?”吉墨放下小暖壶,把刚烧开的水往里面灌。
我讪讪一笑,还是觉得有点害羞,瞥瞥四周,才凑近他小声说:“我听葵官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
吉墨稳稳地灌着开水,波澜不惊:“哦,少爷你是要拿这些银耳羹去讨好情郎。”
啊啊啊!这笨蛋小书童,怎么可以说得这么大声?我慌忙捂住他的嘴:“轻声点!”
吉墨乖巧地连连点头,眼睛却往外面望啊望。
我也心虚地往外面看了看,好像真的没什么人。灶上的炖盅里渐渐飘出红枣那熟悉的清香,我赶紧跑过去,再次掀开看了看,汤水浓稠,银耳雪白,白白胖胖的莲子和暗红的大枣点缀在里面,看上去煞是好看。
“何妈何妈,你瞧现在算是好了吗?”我对这何妈大声喊。得到一声肯定后,赶紧美滋滋地包着布从火上端下来,均匀地分在两个青花描红盖碗里,再放进一边的红漆食盒里。
“少爷,要我送去哪里啊?”吉墨探过脑袋,“两碗哦?”
我赶紧摇摇头:“不要不要,你该干啥就干啥去,我自己送。”
吉墨哦了一声,也不争抢,提着灌满开水的小暖壶出了门。我看着他走远,才也提着食盒除了厨房向爹爹房里走去。
爹爹住的厢房亮着灯,我举手拍拍门:“爹,我进来了哦!”
咦?里面好像有奇怪的声音?不过我也见怪不怪了,自顾自地推开了门:“爹,你也让我爹多休息休息,不要成天坐在爹房里,搞到他都睡不到一个完整觉......”
房里帘幔低垂的大床上,两个交叠的人影猛地分开,一个爹从帘后满脸涨红地直起身,另一个爹脸色苍白慌忙别过眼,可是双颊却有可以的红晕。
“笑、笑儿......”裴大将军结结巴巴地跳下床,伸手来接我手里的食盒,“你、你这孩子,总是不敲门。”
我明明有敲得,是你自己没听见好吧?我盯着他,委屈地撇撇嘴。没把食盒儿给他,我自己从里面端出一个瓷碗,蹬蹬地跑到床边,举起小碗:“爹,你尝尝我做的银耳羹,我和何妈学的哦,很简单!”
床上那个爹飞快地拉拉肩膀上的衣裳,气息微微有点喘。低着头看看那瓷碗,他动动嘴唇,既没有接过去,也没有张开嘴巴。
“......我和你说过几次了,你以后---别叫我爹。”爹爹顿了半晌,才低声淡淡道。
我不理睬他,只笑嘻嘻地继续举着小碗:“爹,你先尝尝看嘛,我在厨房里看火看了半天,熬到现在才好呢......”
爹的脸色苍白得厉害,缓缓扭过头,依旧不发一言。
我低下头,忍住鼻子酸酸的感觉,小声地叫了一声:“爹......”
裴燕霆立刻张张嘴巴,像要答应,可是眼光瞥到我爹,忽然又闭住了。
床上的爹身子似乎也是猛地一动,却又顿住,慢慢躺了回去。
好半天,没一个爹答应我一声。
我呆呆地举着手,怔怔地望着床上和身边的爹爹,心里忽然酸痛得很,眼眶也涩得厉害。......从那天以后,他们俩就好诡异。只要一看到我,他们俩原本亲亲热热的画面就立刻不见了,还有,每次喊一身爹,就都像现在一样,谁也不答应一声。
积攒了好多天的难过越来越大,我终于再忍不住,“呜呜”地抽噎起来。
他们俩都不要我了。我没有因为而有两个爹,却连一个都不剩下。
“笑儿!......”终于有一个爹爹扑上来,裴燕霆急急地抓住我的肩膀,“你怎么哭成这样?你爹他是心情不太好,对你冷淡了点,你别伤心!”
我哽咽地摇摇头:“不是的,爹......他不要我了。”
床上的那个爹脸上方才那点血色也没有了,俊美的眉峰紧紧锁着,依旧不肯看我。
我的眼泪啪哒啪哒往下掉:“爹......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笑儿虽然笨又淘气,可是你以前都不嫌弃我的,为什么......为什么......”
爹爹的拳头忽然猛地攥紧了,抬起头举起手,重重将我的手往旁边一推:“说了多少次了,你的爹在那边!你笨得听不懂我的话么?”
我踉跄以下,竟然被他推得跌坐在地上,碗里烫烫的粘稠羹汤立时便撒了出来,小半翻落在了我的手上。
疼痛猛然袭来,我猛吸口气,不由自主带着哭腔喊出来:“爹,好痛!......”
“笑儿!......”
“笑儿!”两个爹一起大叫一声。
裴燕霆扑过来,急切地捉住我的手:“烫到哪里?怎么样?”
床上的爹脸色这下子更加惨败,挣扎着就要下床,一迭声地叫:“快点来人!拿烫伤药来!”扭头又冲着裴燕霆大喝:“快点把架子上那盆水端来,把他的手放进去!别耽搁!”
“好好好,你快上床去躺着,我来照顾他!”裴燕霆急忙忙地。“你胸口的剑伤别弄裂了!”
......很快,我的手已经泡在了凉凉的水里,烫伤药液飞速送到。我傻乎乎地笑着,想着刚才两个爹一起答应我的样子,忽然觉得这点小伤实在是很值得。
大着胆子举起微红的手背,我冲着床上的那个爹软声地叫:“爹,你给我涂嘛......”
我爹脸一沉,扭过脸。
我抽了抽鼻子,讪讪地缩回手,小声哼唧:“不涂就算了,其实也不怎么疼。”
旁边裴燕霆深深叹口气,小声道:“笑儿,你过来。”
我摇摇头,哀哀地道:“不要---已经结疤了,已经长肉了,已经好了。”
床上的爹终于恨恨一拍床沿,沉声喝:“你......还不给我过来!”
我心里欢呼一声,赶紧巴巴地跑过去,举起那罐伤药,殷勤地送到他面前,再乖乖地举起红通通的爪子。闭上眼睛,感觉到爹爹拿着小刷子沾了药膏轻轻涂抹着伤处,清清凉凉的,说实话其实真的没有那么严重啦,从厨房一路端到这里来,最多也就是微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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