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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一片混乱，身上一片冰凉。我呆呆怔在了山石后面。
可是，没有给我再发愣的时间，身前一声轻嘶，另外一个被追的人见同伴被杀，转身急速勒马，就要从我身边的山道返身逃跑。钟凡的身影，也同时掠上，急追过来。
“师弟！别发呆！”他冷喝，木挽枫身子一颤，终于也反应过来，身形急转，和他一起向来路追来。
山道狭窄，马匹虽然神骏，可是在这里却是腾挪不便，片刻间，钟凡和木挽枫的身影前后交错，已经追上了他马首一丈处，那人也已退到了我隐身的山石前，我甚至看得清他脸上的一片焦急和阴沉。
可那焦急很快便不见了，目光微微一闪，那人已经翻身下马，沿着对面的山崖疾飞攀上！
可是木挽枫的身影几乎和他一样快，几个起落，已经堵住了他的去路，而钟凡在下方长剑急出，带着凛凛寒光，也已经刺向了他的脚踝。
那人身形一歪，让木挽枫抢在了前面当头一拦，再也没办法向上攀爬逃窜。几个辗转闪避不能，那人已经颓然落下，翻身立在了道上。
看着木挽枫和钟凡执剑靠近，出乎意料的，那人浑身渐渐颤抖起来，忽然低声叫道：“两位英雄既然已经杀了要杀的人，也应该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小随从，无关痛痒，又何必赶尽杀绝？”
钟凡身形不动，沉默一下：“我记得他手下，都是不畏死的死士。”
“是，我们主公手下，原就没有贪生怕死的人！可我……我家中妻子上月刚刚临产，我至今尚未看过孩子一眼！”那人声音充满痛楚，忽然嘶吼道，“我只想再看他们母子一眼，就一眼也好！”
对面的钟凡和木挽枫没有回答，半晌木挽枫终于柔声道：“我们很抱歉，但你必须死。”
那人一怔，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是讥讽：“我早该想到，主公天纵英才，武功绝顶，他尚且败在你二人联手之下，想必你们这一击，是势在必得，不斩草除根绝不罢手的了！”
他翻身站起，绝望狂笑道：“好好，我也不想妄做无谓的抵抗，你们上来一剑穿胸，刺死我便好。”
“报上你的名字。”木挽枫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意，“我木挽枫保证，你死后，家中妻儿平生安康。”
那人后退一步，垂下眼睛：“不必了——我们女真人的后代，哪里要你汉人来抚养？”
点点头，不再答话，木挽枫的剑，终于如长虹般刺出！
我呆呆看着那道长虹，忽然间，胸口满是愤懑不平——这算怎么回事啊？！妄称什么武林正道，什么正义公差，却接二连三地，在这深山野林里杀人！就算先前那个什么主公真的该死，这人只是一个随从啊，哪里有什么必死的理由？
头脑猛然一热，我“腾”地从山石背后跳了出来，正跳在那个随从的身前，伸手一挡：“不要杀他！……”
木挽枫似乎猛吃一惊，手里的长剑陡然一转，堪堪顺着我和那人的衣角滑过去。
“是……是你！”木挽枫瞠目结舌。
“贺笑！你怎么会在这里？！”钟凡叫了一声，飞身上前几步，满脸不信。
我警惕地挡着身后的人，也往后退一步：“不要过来，你这个杀人犯！”
这句话好像明显地打击到了他，就算在夜色里，我好想都能觉出来大黑炭的脸色又黑了一点。
“过来。”他沉声道，“小孩子别掺和。”
“我不是小孩子。”我定定地看着他，“这个人家里才有小孩子。可是你们要杀他，让他的小孩子从小没有爹。……”
对面的两个人居然同时沉默，没人驳斥我的话。
“你们已经杀了要杀的人了，对吗？”我难过地看看地上那具丝毫不动的尸体，转开眼，“就放了这个人吧，让他回家看看他的小孩，好不好嘛？”
两个人都不说话，我只好求救地看向钟凡。大黑炭看上去没有那么冷漠啦，也许……
“对不起。”终于钟凡开口，“这件事委实牵扯太大——”
就在他开口拒绝的那一霎，我身后的那个人，忽然动了！头皮一紧，刺痛袭来，我的头发已经被他揪住往后一仰，几乎就在同时，对面的钟凡眼中精光一闪，已经闪电一样蹿了过来。
可惜，他毕竟离我有点远。
一个踉跄，我已经被身后的那个人拉远到几尺外，脖子上一凉，架上了一柄寒气逼人的短刀。
“痛啊！~~~”我惨叫一声，头皮被他野蛮地拉得痛死了！
“贺笑！”钟凡急喝，盯着我脖子上的短刀，身体却一顿，再不敢上前。
“要他陪我一起死，还是放我一个小随从一马，任凭二位决断。”身后的人嘶声道，象是发了狂。
木挽枫皱眉：“你以为你手里是个值钱筹码？”
那人狂叫：“可性命攸关，也只好拿来挡一挡，赌一下！”随手一按，我脖子上立刻飙出血来。
我傻了眼，气得眼前一黑：“喂！拿我做人质就算了，你居然又割我脖子！？”
那人似乎一愣，随手把刀又往下一压，恶狠狠道：“干什么，脖子不能刺吗？”
当然不能了，裴无离刺一剑，嫣然姑娘划一刀，前两次都在同一个地方！好不容易才结疤，你又同样地方来一下！我还要不要伤愈啊？这么三番五次地搞法，不留疤才怪！
我悲愤莫名地数落着他：“能是能啊，可你们就不会换个峨嵋刺什么的吗？伤口好歹也小一点……”
“贺笑别说了！”钟凡忍耐地喝一声，转眼去看木挽枫。
木挽枫看看我，又看看钟凡，垂下眼睛。淡淡道：“好，就依你的意思。你放了他，我们饶你一命。”
我身边那人似乎怔了一下，半晌忽然转头看看我，竟然轻凑到我耳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冷哼道：“没想到，他们竟然肯为救你一命，甘冒这般大险。”
冒险？我听不太懂他的话，诧异地也斜眼看看他。这一看，正碰上那人一直低垂着不肯正面看人的眼，却忽然一呆。
好奇怪。夜色下那双眼眸晶亮奇异，如异色的宝石般，摄人心魄。这样的一双眼睛……
他很快转过头，微微一笑：“——好。我带他离开，你们不准来追，五十里外，我自然放他回来。”
钟凡断然拒绝：“不行，我们怎知你会守诺言？”
那人冷笑：“我只要保命回家看妻儿一眼，要他的命，对我有什么好处？倒是你们，万一救了他以后翻脸不认，我岂非白忙一场？”
我听着他们讨价还价，心里只觉得哪里不对，迷迷糊糊地想着那人的眼睛……正在想得出神，忽然肚子一紧，我痛得立马哼了一声，该死，偏挑在这个时候毒犯！
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抓怀里的药丸，刚刚举到手边，却被身边那人劈手抢过去：“干什么？”
我捂着肚子，含泪看他：“你 ……你们继续谈判，我习惯晚上这点儿，吃点宵夜……”
他厉声道：“别给我耍花样！”
我翻翻白眼，疼得没有力气跟他辩解。
对面的钟凡脸色终于变了，忽然沉声道：“好，你给他吃那药丸，我们这就让你带他离开！”
那人大喜：“好，我信你的话。”举手喂我吃了那救命的药丸，身子一转，向着他们俩示意：“两位现在可否让开？”
钟凡和木挽枫不约而同往旁一闪，默默看着我和那人走到了山谷前面。
那人的马匹已经打着鸣奔了过来，就在他拉着我要纵身上马的时候，我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件事，那幅画！
木挽枫，钟凡，嫣然姑娘，那个晚上凑在一起钻研的那幅画，画上那个人的眼睛！
我吃惊地瞪着他，距离很近，我再次看清了他那双异光流转的眸子，怪不得，他好像一直低着头，不肯抬头看人呢！
我直直地指着他，大叫：“你 ……是那幅画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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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国皇子VS木头美人
我吃惊地瞪着他，距离很近，我再次看清了他那双异光流转的眸子，怪不得，他好像一直低着头，不肯抬头看人呢！
我直直地指着他，大叫：“你 ……是那幅画上的人！”
他一怔：“什么？”
钟凡和木挽枫互相对望一眼，却忽然神情大变！几乎就在一瞬间，他们俩的身形，几乎同时动了！似乎是心有灵犀，一个前行一个后退，完完全全地堵死了山谷的两头！
我缩缩脖子，奇怪……我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好像捅翻了天一样？
轻轻弹一弹手中的剑，木挽枫的身形守在了山道前，淡淡道：“好危险，只差这么一点，我们就差点被你骗了过去。”
我身边的那人怔了怔，似是很疑惑一般：“你们……是什么意思？”
钟凡脚下轻挪，身形也牢牢守住了另外一边，叹口气：“金国的三皇子，完颜烈殿下，易容的功夫果然独步天下。”
我身边的人，静静站了半晌，终于微微一笑，举手摘下了脸上的一件什么事物。星光暗淡，映着他眸光流转，正和那天晚上我偷窥到的画像上的狂傲美男一模一样。
他眼中神情变幻，声音也忽然从嘶哑粗鲁变得低沉诱惑：“可惜啊可惜，我易容功夫再佳，也难掩住原本的眸色啊。”眯起眼睛冲我冷冷一笑：“难道这位小公子，以前曾见过我的画像？”
我呆呆点头，被他的容貌晃花了眼。哇，比起画像，真人更加英气逼人呢，要是放到我们断袖楼……呸呸，我打断自己的联想。
他不再看我，却盯着木挽枫，嘴边噙笑：“枫弟，你方才看到扮成我的那人被杀，到底是高兴呢，还是微微有点心伤？”
哎？枫弟？叫的好亲热啊。
木挽枫淡淡道：“你以为呢？”
我身边的傲气美男淡淡道：“我以为——你自己也分辨不清。”
“那么只要再杀你一次，我就能确定了。”木挽枫低下眼帘，清冷的声音没有半点波动。
“枫弟，你好狠的心。”完颜烈微微一叹。
木挽枫脸色如冰冷的玉石，隐隐发寒：“完颜烈，你我若单独放手一搏，也许难分胜负。可今夜，你觉得我和这人联手，你会有一丝胜算？”
“没有胜算。”完颜烈举手将我挡在面前，冷然道：“所以我还是只好赌一赌，看上去这个筹码还算值钱。”
一边的钟凡终于开口：“方才差点被你骗过，以为你只是个小小随从，可现在你的身份已经败露——”他毫无表情地再看看我，眼中神色古怪：“纵然我们这位朋友的命再值钱，我们也不敢说他比这黄河两边三十万军民的命更值钱。”
他们在说什么啊？我都听不明白……
“好。”完颜烈扬眉道，“我也知道兹事体大，这人就算再重要，恐怕你们也绝不肯放我离开。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怎么各退一步？”钟凡反问。
“你们要的，不外乎是这个。”完颜烈缓缓从腿上的靴筒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简，单手举起来，另外一只手，还是牢牢按着我颈间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