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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他之蜜糖,吾之砒霜(下)

书籍名:《秦歌》    作者:蹲在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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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唉!”
“唉!”
三道叹气声不约而同地一同响起,随后三道目光又再次相交于义气,紧接着三位声音及目光的所有者再次发出肺腑的叹气。
双手垂在两侧,耷拉着头王离懊悔的想去死,悔恨自己昨晚喝酒太多以至于该做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
仰脖昂头,正抖着身上衣服的蒙鸿恶心地要死,恶心自己居然会同意与王离去那种地方,弄得自己身上酒味香粉夹杂一起臭烘烘。
蹲在路边,一边数着眼前晃过的人脚一边啃着刚出锅还冒着热气大饼子的扶苏其实内心也很堵得慌,因为残酷的现实令他瘦小的‘男性自尊’伤得千疮百孔。
三尊衣着华丽的人形雕像杵在路边引来不少路人打量的目光。
把剩下的1/3饼子撕撕折折一气全塞进嘴里嚼嚼咽下,起身抖抖粘在手上和衣服上的饼渣,踢踢有些微麻的双脚扶苏用手背在嘴上一擦对还在纠结二人说道:“好啦,有时间在这里怨天尤人还不如担心等下回去后怎么解释咱们一夜未归的事情。”
扶苏的提醒令正在用眼神杀死对方王离和蒙鸿为之一怔,顿时想起他们三人是入夜后偷跑出将军府潜入女闾。原计划是在达成目的后趁天没亮再偷偷回到将军府,人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可谁能想到他们三人竟被一群小女子灌醉在女闾,直至大中午才睡醒,现在将军府里定然已知他们不见。
三人看看自己又对方,吸吸鼻子还能闻到彼此身上发出的酒气与胭脂气,这么明显的证据不用人查也知道他们一晚上待在哪里。
“完了,完了,府中要是发现大王子不见了一定不敢隐瞒定会上报宫中,要是让大王知道……我一定会被我爹打死!”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凄惨且悲凉的惨状,揪着头发王离吓白了脸满地转圈。“不对,不用我爹动手大王也不会放过我……怎么办?怎么……”话还没说完王离就被人捂着嘴拉离街道拖拽到一处无人背凉的角落。
比起王离的魂不守舍蒙鸿实属镇定,只不过紧锁眉头的凝重表情实不该出现在他这个年龄层的小孩子脸上。“这顿打是肯定躲不过但绝对死不了,最多被大王撤去军职从小兵干起。”蒙鸿很认真的分析。
“不死?不死也要脱层皮!大王的责罚逃不了,我爹那里……”越说越觉得可怕,哪怕天上烈日炎炎王离还是忍不住打起寒颤发起抖。“逃吧……直接逃命吧……”
逃命?那是绝对的不靠谱,被抓回来下场更很惨。
蒙鸿看眼旁边一直没吭声的扶苏叹了口气,他当初就不同意带着这人来,不然哪怕自己与王离直接醉醒在晚上也不见得会被罚多重。
发觉有目光盯着自己扶苏抬头望去就听蒙鸿问道:“不知大王子可有想到什么办法?”蒙鸿特意压低声音未免引起他人注意暴露扶苏的身份。“想必您早有应对之策了吧。”语气很肯定,好似蒙鸿料定扶苏一定有办法。
往日真是小瞧了这人!
扶苏望着蒙鸿心中生出如此想法。
平日里只见蒙鸿这老实孩子跟在王离屁股跑,也没少听说蒙鸿时常为王离背黑锅。可今日一见扶苏敢说世人都被这披着羊皮的‘老实’孩子给晃点了,备不住王离干得那些找揍事都是这人背地里策划指使的。
“阿蒙兄难道不担心一会儿回去后要受罚?”仰着头看着对面发育过剩的家伙,扶苏恨死了自己这五短身材。
“承大王子殿下关心,小臣家不兴皮肉责罚,家父更善于言语说教一二。若说处罚,无非是罚写《秦律》或多扎一炷香的马步。”蒙鸿的意思很明确,俺家老爹很和善不兴打骂这一套,所以这皮肉之苦自己是无福享受。
语气诚恳,言辞暗有幸灾乐祸之意,指明这皮开肉绽之苦没他自己什么事。
扶苏大度没有与蒙鸿挣一时口舌,因为他十分清楚嬴政绝对是个暴力分子,他是不会同儒生般的蒙恬一样教育孩子采取循循善诱之法。“阿蒙兄想太多了。”碍于身高问题扶苏忍住想要伸出去拍打蒙鸿肩膀的爪子。
按照这些年的受罚经验扶苏觉得嬴政哪怕就是要罚他也不会太重,但凡事都有意外,毕竟彻夜未归,于是谨慎之下扶苏也不得不为自己留条后路。
不过时间紧迫扶苏不敢断定此招会不会有效,因此他动起了拿别人先做试验的心思,瞧瞧效果再说。“办法我倒是有一个,至于灵不灵就要靠本事了……”对蒙鸿与王离钩钩手指示意二人靠过来,但他发现自己需要昂着头才能与二人对视,于是扶苏很不悦地跺跺脚:“弯腰附耳,不就个子高点腰板直点还真当自己是棵树了!”
背着手,扶苏叽叽咕咕地把自己刚刚突发灵感想到的办法说给二人,随着二人眼中神情由不信任变为崇拜赞叹扶苏又忍不住犯了老毛病,事没成自己却先膨胀起来。
“我跟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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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冲冲回到寝宫,不管是人是物一路上但凡遇到碍眼挡路的东西嬴政都是直接一脚踹去。
踹开紧闭的殿门嬴政把手一甩,抛飞了一路上被他夹于手臂下的扶苏,反正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嬴政也不怕扶苏摔断胳膊腿。
“哎呦!我的娘……”被人丢在了地上的扶苏只来得及在落地时发出一声惊呼便与大地做了一次亲密接触,由于落地时牙齿磕到嘴唇因此扶苏的嘴角挂上了彩。
揉着磕到的嘴唇扶苏有些诧异,嬴政的怒气要远远大于他的预料,想起离开将军府前时看见王离被王贲追打得满院子跑的情景,扶苏越发怀疑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因对之策是否还能管用,于是无比担忧地趴在地上装死顺便再想个应对方法。
正被宫人围着换衣服的嬴政见扶苏嘴角流血趴在地上不起心中顿生不舍,可转念想到这混小子人还没长利索就有胆子去找乐子,这生出的心疼便立刻被怒气代替,怒吼道:“把大王子带下去梳洗,但凡身上留有一点酒气全部拉出去砍了。”
说出这话可见嬴政有多不讲理,但无人有种站出来指责,谁让他是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整整一天都胆战心惊吓得脚软手软的宫人们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凡是不用帮帝王梳洗的全都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就把扶苏拉扯进后室洗刷刷。直至扶苏浑身上下哪怕一根头发丝上也是皂角味这才收手,而扶苏那本已小小的腌黄瓜差点被人洗成腌制过头的缩水小小小黄瓜。
扶苏那件沾满酒气的衣服一扒下来就被嬴政下令拿去烧掉,因而等扶苏被刷干净带上来时他身上只有裹着一条毯子。
顶着潮湿的头发,揪着身上唯一的遮掩物,光着站在殿中央的扶苏偷偷瞄了一眼嬴政,见对方没搭理自己正低头看奏折于是扶苏背过右脚丫子在左腿的小腿肚上蹭了蹭被人搓得发红发痒的地方。
在即将面对未知命运的这一刻,扶苏在为自己祈祷的同时还不忘捎上难兄难友‘阿王兄’与‘阿蒙兄’。
虽然嬴政一直没有抬头好似在看东西,但他的视线其实一直都有瞄着扶苏。因而当他看见扶苏毫无气质地用脚丫子抓痒,两只脚还不断倒来换去,脸上表情几经变换就是没有忏悔之色,这把嬴政气得眼角一抽一抽。
攥紧手中竹简嬴政朝站在地中的扶苏狠狠砸去,可哪怕嬴政再生气但在心底依然是舍不得自己这唯一的儿子,所以出手时本能地把掷物准头偏移了些,使得竹简没有直接咋在扶苏头上,而是直接过头而去撞落在门上。
“呀,扔高了!”声音不大,但由于大殿之内实在太过安静,因而这小小一声庆幸之声实在没能让人忽视。
如果扶苏站在原地不躲不闪或许这事也就过了,可偏偏扶苏不但躲闪还洋洋得意没被砸到这可是大大激怒了嬴政。于是只听连名带姓的吼声刚落扶苏就再次摆脱地球引力,身子腾空而起再一次画出美丽的抛物线。
“赢扶苏!”一掌排在床榻上,嬴政一个箭步冲上前夹起扶苏就冲到殿门口把人丢到寝宫的院子里。
可当嬴政背过身准备回屋时心中还是觉得不解恨,于是跨出殿门再次把人夹住。这一次直接把人丢到寝宫大门外,并命侍卫把大门关紧不许开。
“爹!”扶苏大喊一声,表情很是不悦。
在扶苏看来即便他们父子二人之间有什么矛盾那也是内部矛盾,无论怎么闹怎么掐是他们爷俩自己的事不能让外人捡笑话,可如今此情此景算怎么一回事。哪怕脸皮再厚,再不在乎被人讥笑扶苏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不知明天会被传成什么,他爹很明显这是在不给自己留颜面,给外人看笑话。
望着被关紧的宫门扶苏抖了个寒颤,心中火气也升了起来。四周找不到残缺定的石头瓦片,扶苏就地刨了把墙角的泥土用力砸在宫门上泄愤。“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心中愤恨难平,扶苏嘟囔了一声朝寝宫竖起中指,接着把毯子往腰上一系,光着膀子赤着脚,背着手一路昂首挺胸往姬婉的院子去了,头都没回丝毫不留念身后。
扒着门缝见扶苏背着手走了,赵高在心底道了声‘小祖宗’赶忙掉头跑进寝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却不说话。
“都下去。”怒气未消的嬴政先是冷冷看了眼跪着赵高,最后还是摆手让殿中侍候宫人全都下去。
见屋中众人都出去了赵高忙磕头哀求道:“大王,恕奴多嘴,宫里人多嘴杂大王子正是好面子的岁数您就这么把人赶出外面还不知道要怎么……寝宫里侍候的知道大王您虽生气但心里终是疼爱殿下的,可外面的人不知道啊。不说别的,要是哪不长眼欺辱了殿下心疼发火的还不是您自己……大王哪怕不接殿下回来也让奴去给殿下送双鞋,地上沙石坚硬万一……”赵高一边哽咽着为扶苏求情一边磕头。
赵高在里面为扶苏求情,于寝宫外侍候的其他宫人、侍卫也没干瞧着,全都一同跪在院子里。这些人里哪个没得过扶苏的好,哪个平日里没得大秦王子一声‘谢谢’,就为这一声他们也甘愿今天为了扶苏舍了自己一条贱命。
听见殿外的动静嬴政又看了看赵高,其实当他把人丢出去时就已经后悔了,只是不好意思收回成命,上位者朝令夕改可不是什么好事,如今有人送上台阶下嬴政也不再坚持,摆手道:“拿着寡人的外袍去给……大王子披上……算了,直接用寡人的车辇把人送到婉夫人那,他要是犯掘寡人准许你找侍卫直接把人拖过去。”嬴政对自己这儿子的了解不是白说的。
“奴这就去,这就去。”对这嬴政连磕三个头赵高爬起来退出寝宫,一边派人准备车辇一边接过宫娥送上前代表王权的冕服亲自奔出寝宫先去追扶苏。
待第二日嬴政前去姬婉那里用早膳,再出来时凡是有眼睛的都知道他们秦王陛下心情好得很,而只消失了一天的大王子继续在大秦王宫中过着上房揭瓦爬树打鸟的嚣张日子。中午二人更是继过往一样黏在起上演着‘父慈子孝’美好画面,仿佛昨日弄得宫中众人丢了半条命担惊受怕的罪魁祸首根本就不是他们父子二人一样。
十日后,王贲率军前去与其父王翦大将军汇合,要去送行的扶苏难得没睡懒觉,都不用赵高唤他就自己爬起床,穿戴好乐呵呵地跑去送王离。当然这也惹得下早朝回来没看见儿子身影的秦王嬴政陛下老大不爽。
趁着大军还没起拔扶苏一到军营就拉着正套马鞍的王离到一边咬耳朵,而王离见到扶苏亲自过来自己送行高兴非常,直接用实际行动来表现自己的开心,几掌拍在扶苏的肩膀上险些把人打趴在地。
“殿下可真厉害,您这份恩情王离记下了他日定当相报。”说着,王离朝扶苏一抱拳,说的真心实意。以往他犯错被打每个十天半个月一定下不了床,可这次他按扶苏说的去做后不但免了皮肉之苦就连随后的处罚也轻得很,他爹王贲更是红着眼个一劲说儿子长大了。
原还担心自己的主意没有用,现在见王离确实安全脱身扶苏又得意起来,送走了王离后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回宫了。心中有了底扶苏在宫里越发得能折腾,丝毫不担心会招来嬴政的巴掌,或许可以说其实扶苏一直盼着有这么个机会让自己表现一下,感动嬴政。
不过老天爷似乎有意让扶苏直没机会表现,直至十六年后的某一个冬天……
“爹我错了,我真错了……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您全当被狗咬了……”十六年后的某一个冬天,看着眼前把门板踹飞后进屋的嬴政,心虚怕死的扶苏捂着棉被瑟瑟发抖。
历经了吓晕又惊醒的过程后扶苏在求饶的同时怨恨那只咬了自己一口的蛇为什么没把自己咬死,或许那样他还能少受些罪。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谋划已久的扶苏壮着色心和色胆,使用及其恶劣的招数终于反扑成功,并在吃干抹净嬴政爹后连夜潜逃。事前扶苏就知道他要做的事定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可不做扶苏又不甘心,因此做了之后扶苏在外一躲就长达一年之久,却不想今日竟被人在自己腿脚不便没法逃命的时候堵在屋中。
绷着一张酷劲与成熟味儿十足的俊脸嬴政脱下身上大髦的丢给身边侍卫,弯腰拾起一块握在手中正好的木板,杀气腾腾命令道:“重新装上门,任何人不准靠近。”
“诺!”
只见众侍卫齐齐朝嬴政一拜便立刻有序地夺门而出,然后一扇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门板以最快速度的被按上,遮挡住由屋外吹进来的呼呼寒风。
一步步走向床榻,嬴政撸起衣袖,不待扶苏开口求饶噼噼啪啪就是连番板子打下,疼得某人缩在被子里捂着头卷成一团嗷嗷叫。
虽说嬴政下手着实重了些,但扶苏盖在身上的被子也不是一般的厚,到底为扶苏抗去不少幸而没被打出内伤。
这辈子自认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嬴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栽在儿子手里,这令他无论是在心灵上还是肉体上都无法接受。于是趁着今天有机会他一股脑地把积攒了近一年的怨气统统发泄出来,哪怕手里的木板已经断成两段也没让他消火顺气。
丢掉手中打断的木板嬴政用力一扯掀翻盖在扶苏身上的棉被,“抬头!”攥着拳头嬴政恨得牙根生疼,说着抡起拳头还要揍。
先前还有张被子替自己挡着好歹没有多疼,但现如今唯一的被子已经被人掀了去扶苏哪里还能任嬴政捶打。于是在要跑跑不得,要打打不过的状况下扶苏突然扑上前一把搂住他嬴政爹的腰嚎啕大哭起来,诉说着这一年来每一个被思念填满的日日夜夜。
不得不说扶苏情急之下还真押对了宝,心性坚定轻易不动摇的嬴政偏偏就好这口,被扶苏搂着这么一述衷肠心肠到底软了下来,改揍为拍转而安慰起来。
“算了别哭了,快让爹瞧瞧伤得重不重。”掏出手绢,有洁癖的嬴政爹飞快地在儿子脸上胡乱一擦,随即把沾有鼻涕眼泪手绢丢到一旁。
正演得煽情的扶苏入戏太深还未抽离,眼泪鼻涕停不住噼里啪啦地流,逼使他只能硬着头皮没事找话继续往下演。
瞧儿子这么大个人还像小时候那样趴在自己怀里装死耍赖使小心眼嬴政的心又软了五分,十分怒火此刻只剩三分。“爹刚刚下手重了,哪里疼告诉爹,爹给你揉揉。”环住扶苏嬴政作势要去拉开扶苏的衣服看个究竟。
“不疼。”把脸在嬴政怀里蹭了蹭扶苏把人抱紧。
“不疼还哭成这幅鬼样子。”挑了块干净没被眼泪鼻涕污染的地方,嬴政溺爱地掐了掐儿子的脸蛋。
“就是不疼才哭!”仰起头扶苏满含泪水的脸上写满悔恨,顶着一双鱼泡眼对他嬴政爹哽咽道:“以前揍我虽然疼但那说明你还年轻,可现在虽然不疼了岂不是说你不再年轻了。我竟还如此惹你生气……我真是不应该……”唧唧歪歪搞肉麻的扶苏太过沉醉于自己世界,没有察觉嬴政轻怕他后背的手突然僵止在半空中。
自从与扶苏的关系从父子上升为爱人嬴政最在意的就是两人之间‘年龄差距’,它就像一根刺硬生生地扎在心头,无时不刻不再提醒他现实的不可改变。
‘老’、‘不再年轻’……等等一些列隐含他年龄的词语现如今都可谓是已步入更年期阶段的嬴政的雷区。更年期的人情绪波动大,性情时好时坏,稍有不慎后果不可估量,而复苏偏偏句句不离这几个直捅嬴政爹心窝的词语。
接下来扶苏的下场可想而知,自是逃不过又一番暴打。
嬴政爹势必要让儿子感受到自己依旧老当益壮,揍得他哭爹喊娘绝对小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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