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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书籍名:《流尘往生》    作者:悯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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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越镜尘也不知道他后来昏睡了多久。甚至不知道他醒来的时候是什么时刻——所处的居室在天堑内的山洞深处,长明灯高挂,不辨日月。
  身边传来一种温热感,还有人体的柔软。让他根本不能装作忘了不久前发生的事。
  偏过头去,发现那人静静的伏靠在他身边,一袭凌乱的白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正闭目沉睡。
  仔细观望,一时唏嘘。也许他只有熟睡中才会显得这么无害吧?清秀的容貌,柔丽的眉眼,唇薄而润,一头黑发如同九天之上流泻之下。竟然有一种纯粹感,柔和而静美。
  但,越镜尘同样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若那双眼睛睁开,刚才那几个形容词恐怕只能变成他的反义词。
  他睡得很沉,从颈侧到前胸的皮肤略微苍白。
  越镜尘眼眸一黯,手指悄悄按上了他的颈侧。颈动脉。
  眼下,他的手只要再下去一分,这个人就真的再不能呼吸了。越镜尘有那个自信的资本,这个距离,只要是人,就不能躲过他的攻击。即使是萧墨隐也不可能。
  他的眼底却忽然闪过丝类似于无趣的的情绪。
  越镜尘认为自己有够无聊。这举动完全是出于一种试探的心态,而那人偶然的弱势竟然让他该死的觉得很有成就感。
  叹了声,然后颓然靠在床边,太阳穴隐隐抽痛。
  忽然有人柔声笑道:“也许需要一杯酒?”
  越镜尘凝眸,看那人竟然已着好一身白衣,手举金樽,笑颜温柔,眸欲滴水。
  他淡淡道:“你不知道我一杯就倒?”一杯就倒,酒力奇差。这似乎是前世那群姓越的集体缺点,结果一直传承到现在。
  萧墨隐展颜一笑,将酒樽塞到他手上,又以万年不变的声音说:“怎么会?”
  越镜尘闭嘴,沉默地接下,一饮而尽。酒竟然还是冰的。不论它味道如何,那种温度顺喉流下都有种舒畅感。
  随手丢开杯子。叮地一声,清脆的撞击声。然后人又懒懒地靠到床柱上,比夜更深的眸带着分倦意与漫不经心。
  光依然很暗,暗得象是黄昏。
  穿戴整齐的白衣男子轻轻俯下身,指尖再轻如无物地沿着那优美的脸线描绘。留住,留不住,只有丝丝温暖。移到下颌的时候,他的手被人猛地捏住。
  那人眼里的光锐利如剑,冰冷如雪。但那人的语气却似乎很轻松。“当你的儿子,真够倒霉。”
  “是吗?”白衣男子轻笑着反问,丝毫不在意。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越镜尘声音平淡。
  男子柔柔地看住他,道:“不知道,我只有你一个儿子。”
  这句话让越镜尘低笑几声,然后他以一种嘲讽的口气说:“这么说我就是那光荣的第一代尝试品了?”
  萧墨隐笑道:“好象不是。”
  “呵……父亲大人,你真是……”越镜尘没有把这句话说完。他猛然起身,忽地大力将对面的人扯过来,发狠地吻了下去。
  这一动作,昨夜的“后遗症”便全给逼出来了,当下,下身一片酸楚疼痛。然而,理都未理,全身只在乎那一个动作!
  越镜尘如有冰积淀的眸直勾勾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而对方竟然神色不变,那双眼还是暖暖的盈满笑意。纵然嘴唇被咬得流血也未作反应。
  越镜尘突觉烦躁,又一把推开了他。
  萧墨隐亦眼也不眨地观望着,眸光似乎比月光璀璨。他右手轻抬,缓缓地碰过自己的唇。“尘儿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越镜尘眼也不抬,冷道。
  他自己也解释不了的东西,怎么告诉他?而且突然这样做,恐怕也不见得要理由。
  话音方落,他忽然发现右手一片湿润,还附带着一种熟悉的气味。不用看是什么,已心中一冷。他骤然沉下脸,问道:“你受伤了?”
  萧墨隐一直不停的微笑,看着越镜尘的眼光似乎是深水一般深沉而温柔,这时才柔声道:“皮外伤,不打紧。”
  越镜尘动手扯开他的衣服,只见右腰上一片浅浅的瘀青,还伴着一道刀痕!这青紫看起来很浅,实是内力囤积很成,若是重的话便足以伤到内腑。
  越镜尘手指扣入白衣,几乎撕破那衣衫。静默许久,他冷笑:“你竟然会被打伤。谁那么光荣,有幸伤了魔教教主?”
  掩上衣服,萧墨隐淡淡道:“天随府里总是有点厉害的。”
  越镜尘一震,记起了他去天随府是为了什么。随即冷哼了声,径自起身迅速正好形容,就大步往门口走去。萧墨隐出手,快得让人根本难作判断,他一下就将越镜尘揽住,轻声在他耳边耳语。
  “尘儿想去找凤公子吗?”
  “你适可而止,别那么无聊!”翻手一划,将对方隔外几步远,越镜尘淡道,“你该知道分寸。”
  “我不知道。”萧墨隐笑得温柔如水,冷定如昔。人却难以觉察的倒退两步,倚到墙边。
  越镜尘看着他,神色冷淡。“你没得选择。药力发作了吗?”
  “……好象是……”萧墨隐轻声答到。他心思缜密,方才身体有一丝丝异样,便已想透一切。想必刚才越镜尘吻他之时,已下了药。
  那抹比春风更温柔比春水更温暖的笑容,忽然掺了点淡淡的苦涩。
  然而越镜尘看他的神色也更复杂。“为什么不防我,父亲大人?”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防的……”白衣男子顺着墙滑坐到床上,风清云淡地笑了一笑,阖上眸,不再言语。
  越镜尘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袖风带上门扉。
  桌上,烟酒已冷,至冷伤身。
  在真正成功前,越镜尘对制住萧墨隐只抱一分希望。制住了仍马虎不得,他迅速向回走去,不敢稍作停留。
  “少主。”
  生硬而恭敬的声音让他驻步。一转身,果不其然,展单膝跪地于他身后。
  “展护法?你怎么在这里?”越镜尘眉头一拧,冷声问。展应该是留于木屋待命,根本不可能出现于这里。
  “久不见少主,属下自作主张来寻。”
  “寻得真准。”越镜尘淡淡讽刺,立刻又转身而去,“你留在这里等他,不要跟着我。”
  “遵命。”纵然心有疑惑,展仍不敢怠慢他的任何吩咐。
  曾经有人说,魔教若有一人真心护教护主,那么只能是展护法。若有一人真正忠诚可信,也只能是展护法。
  现在,这位护法恭敬跪地,待他的主上走远了,才敢起身。
  ◇◇ ◇ ◇ ◇
  凤未然依然风风火火地满天下寻找越镜尘,急得几乎连口气也不敢歇。他刚找完凤居,正待奔出门口,忽然见一人悠悠然拾阶而上。只是似乎有些疲倦。
  凤未然赶快冲上去,一把抓住越镜尘衣襟。而后者懒洋洋地望着他的眼,又懒洋洋地问:“怎么了?”
  凤未然神色复杂,一字一顿道:“你,穿过女装吗?”
  越镜尘神色不变。“没有。”
  凤未然的神色却更复杂了,他以一种极低的声音,附在越镜尘耳边说:“展曾和我讲过,你和你母亲有七分象?”
  “恩。”
  黑眸一如既往半眯着,慵懒而无害。然,听到那最后一句话,这双眸里似有冷光浮现。
  “我看不然……”凤未然放下他的衣,倒退两步,“根本是十分象!”
  忽然一片寂静。
  越镜尘默默低下头,淡淡看着大地。然后淡淡地说:“你见过她了?”
  凤未然听他的语气便狠狠一惊,骤然拔高声线,“你知道离夫人没死?难道是真的?刚才与父亲讲话的人真的是她?”
  当在窗外看清楚窗内那个女子的脸时,他真的几乎当场呆掉!如若不是眼前这个人变装,就只可能是魔教教主夫人——闻人离!
  江湖上每个人都知道闻人离已经死了……已经死了……然而那个女子的身份又那么好分辨!单凭那张与眼前人一模一样的脸!
  “应该是吧。”越镜尘漫不经心地应到。
  “你怎么会知道?!”
  越镜尘低头略一沉吟,回道:“前几日,她曾来找过我。”
  凤未然听得他的话,竟然眼神逐渐凌厉起来。“你知道!?你知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出来,至少要告诉萧教主!”
  “告诉他?”越镜尘嘴角忽然又泛起嘲讽而冷酷的笑容,“告诉他他至少有一百种方法让我走不了!”
  “你要走?”凤未然惊道。
  越镜尘没来得及回答。
  一人翩翩然从门内跨出。上绣莲花的青色衣裙,一头青丝如飞流般,气质淡雅高贵,巧笑倩兮。
  这样的女子,美丽又温柔。竟然一时让人挪不开眼光。
  她的声音如同水,又如同流云。“凤公子,吾儿自然是与吾一道而去。”
  话音方落,她莲步轻移,走到越镜尘身边,爱怜地伸手欲触他的脸。
  越镜尘眼眸一暗,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闻人离的手就那样定在空中。然而她浅笑,又道:“才分别四年,你居然与我生疏若此……连一声‘母亲’也不再肯唤了。”
  然后她的手下落,轻轻握住越镜尘的手腕。然而仅搭了一个眨眼的瞬间,越镜尘忽地向后一退,滑至凤未然身边。
  他的眼眸里很平静。他甚至用了很大心血才使他的眼眸平静,不表露出丝毫厌恶与排斥。
  是的,他很排斥这个陌生的女子。如果可能,甚至根本不想靠近她三尺内。
  凤未然惊奇地看着这一对“母子”。
  他曾听凤致讲过,这位少主自小是由母亲带大,还是极尽宠溺的待遇。然而再说这个人,即便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也从未露出如此强的敌意。
  他怎会如此针对他的母亲?
  全部人里似乎只有闻人离表现的正常。她忽然含笑望向凤未然,道:“凤公子,这些日子麻烦你照顾了。凤公子何不来送我们一程?”
  “……去哪里?”凤未然晚半拍才反应过来,愣愣地问。
  闻人离淡淡一笑,灿若春花柔若春水。
  她说:“自然是天随府了。几日前,他亲口答应过我。”
  凤未然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侧头瞪着越镜尘,也不管闻人离还在旁边,竟然厉声道:“你父亲待你那么好,你居然说走就走!”而且……一走就走到他死对头家里去!而且……你不是很讨厌她?
  凤未然对天随府无一丝好感!越镜尘的所作所为更让他怒气冲天。
  闻人离在旁边微笑。越镜尘则是近乎默认的望着大地。
  “你竟然要背叛他!……”凤未然冷笑起来,猛地一转身奔回宅内,“碰”地一声重重撂上大门。
  越镜尘冷眼看着朱红的大门在自己面前紧闭。
  耳边是那女人温柔话语:“你爹想必对你不好?竟然让人不惜一切手段来逃开?”
  见越镜尘没有回答,闻人离又嫣然一笑,道:“也对,当年与他在一起,实是有些让人吃不消。”
  听到前半句,越镜尘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比剑光更冷厉。
  然后他学着她的口气,轻而柔淡地说:“母亲多虑了。人人都道父亲大人与您伉俪情深,他又怎会不在乎您?”
  闻人离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在阳光里隐隐有水波一样的光芒反射。她忽然笑道:“我给你的药好用吗?”
  “……自然……三天内只能使出三成内力的‘七魄散去’,又怎会不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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