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流尘往生 >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书籍名:《流尘往生》    作者:悯众生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萧墨隐一手揽过越镜尘的腰,白衣一动,顷刻消失在荒原之中。
  被拥在怀,越镜尘漫不经心地观察着男子的脸色。
  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忤逆这个人。如果不想惹出一堆麻烦的话!
  ……虽然不大懂萧墨隐为什么生气,但是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萧墨隐倒是真的。
  脸色淡然的近似冷漠,绝对没有他习惯性的温柔。
  周身的景物飞速倒退,然而迎面而来的厉风在即将刮到两人脸上时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壁障硬生生隔绝。以至于,虽然是用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移动着,从身体上感觉竟如同静止。
  “我从不知道你也会有甘愿臣服于他人的时候。”萧墨隐不看向怀里的人,冷淡地注视着夜色深处,轻描淡写地说道。柔丽的容线竟然因那不易觉察的冰霜气息而带上了冷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越镜尘再度愕然……百口莫辩!
  这是他仅有的体会。
  寒冰样的眸透着丝丝怔忡,他担忧地看着一反常态的男子,漠然道:“你冷静点,冷岚冰也可能就是希望这样的情况发生。”
  黑暗中,男子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而淡笑一声。“所以说,倒是我误会了,你那是将计就计?还是说本就打算遂了他的意?”
  “……”越镜尘哑然无语。
  “不管别人希望怎么样,你没有反抗不是事实么?”若不想,可以反抗。不反抗即是因为本身不抗拒这种行为。白衣男子低语,从平静得接近空无的声音里丝毫听不出他的悲喜。
  ——我反抗了!我也就是反抗得迟了点!
  上面那句话,越镜尘心里清楚说出来也等于白说。所以他便不浪费那个口舌,保持沉默。
  只是他这次却完全错了。
  沉默即是默认。
  越镜尘只觉原本轻轻揽在腰上的手逐渐逐渐加上了力道,最后竟紧得嵌进肉里。纵然不用看也知道男子正运上极至的内力,光电般纵横飞掠。
  “父亲大人?”越镜尘喃喃唤到,黑眸不觉闪现惊异。
  不远处出现成片成片光,灯火阑珊。他们已接近城下。
  萧墨隐忽然猛地停下脚步,四周卷起一片风尘,衣带飘起。长及腰的发纤细柔软,光泽滑腻,由于惯性被甩到身前,拂过越镜尘的脸,引起后者半点出神。
  越镜尘很喜欢他的发。那种如水如锦缎的触感仿佛化作实体的黑夜,凉如水。依稀似岁月流华时光荏苒一般,在指间留下丝丝缕缕温柔的痕迹。
  “怎么?”片刻恍惚过后,越镜尘抬头问。然,眼前忽然模糊。
  天旋地转,白衣男子忽地将他抛到地上。
  “咳……”被男子的内力护住,虽没有受伤,越镜尘却呛了一下,头脑一阵眩晕,好不容易支起上身。
  “你干什么?”再抬头,冰冷如玉的黑眸难免带上分怒色,他冷声质问。
  男子脸色淡淡,不欲解释。俯下身,双手撑在越镜尘身体两侧,美如清月柔如静水的脸寸寸逼近。
  越镜尘以不变应万变,冷冷与之对视。
  “我也从没想过……”萧墨隐泛着琉璃润色眼一眼望不到底,他的声音接近呢喃的低沉,“仅仅放你下山,便可以惹出这么多事。”
  几乎被男子的身体罩住的人身躯一僵。
  男子低下头,发丝如三千流水般倾泻,在越镜尘的脸旁形成了屏障。
  “还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和我一样,能忍受你这人。”
  “怎么,你喜欢那个人?”
  白衣男子微微眯起了眼,轻轻一笑。
  一种类似于黑暗灭顶的感觉瞬间压上了越镜尘的心脏。然,他只是不在意地笑着。身体的感觉并不诚实,且往往不与主人的意志同步。
  或者,换句话说,没有一个身体能承受这样的压迫,但至少有一个灵魂能承受——越镜尘。
  更何况萧墨隐不会把他怎么样。
  “原来竟是真的……”萧墨隐垂眸。
  相反,此时另外一个人的眸却透出幽幽光彩,竟是少见的兴趣浓厚。
  勾起抹轻浅邪魅的笑容,越镜尘轻轻附到萧墨隐耳边,半真半假地低低喃声道:“难道说父亲大人不觉得凤未然是个很合适的伴……”
  “只有他不行!”
  一轮白月如霜,映的白衣男子面色亦有分幻意。
  “父亲大人不想解释一下吗?”慵懒瘫软于大地之上,越镜尘悠闲地问站起身的白衣男子。
  萧墨隐不语,神色淡漠却复杂地居高临下俯视着越镜尘。
  一阵风吹来,带起点飞砂走石。越镜尘下意识阖上眼,再凝眸,那袭绝世的白衣已无影无踪。
  阴风冷寂。
  “呵……轻功还是一样的好……”不在意地微笑,越镜尘对着夜色深沉淡淡说,“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真的只是因为无力才没有反抗。”
  没有人回应他。
  但越镜尘知道,以那人的功力一定听得见。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解释……
  想不通就不想。这是他的名言。就象他为什么要解释和凤未然的误会。
  嘴角拉出自嘲的弧度,一时,越镜尘懒得起身。但,又过片刻,他还是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淡淡的眸一扫四周,夜色里萧墨隐早已不见。远望,一样景物摄入眼帘。越镜尘瞬间心中明了,冷然轻笑。
  ……还是去找他吧……
  ◇◇ ◇ ◇ ◇
  柳水城郊有一座山,名柳山。山不高,站在山巅却可俯瞰整座城的风景。
  若放在白日,可谓车水马龙,游人络绎不绝。然,到了深夜。便只有黑漆漆的幽深树林独立,蜿蜒向上的石阶更如一条不归路。
  此刻,冷清的山崖上坐着一个白衣似雪的男子。柔美宁淡如月的脸,乍看如霜雪,再一眼看去却惟有无限的淡然,别无他物。
  高崖独坐,绝世独立。这样的人,仿佛生来合该就超拔于漫卷红尘。
  ……
  俯瞰柳水城,万丈凡尘,夜深千帐灯。清风明月伴人眠。
  然,清风明月本无情。纵然千岁风流,一切良辰美景终究是身外之物。生,死,不随,
  蓦地,背后传来空旷的足音,由远至近。泛着冰意的眸淡淡转过,瞳孔因惊讶而略微放大。
  衣其以夜,一个面带浅笑的人静静伫立在道路的尽头。
  “父亲大人真是残忍,我这样的身子上山下山的可真是不容易。”调笑说到,越镜尘一双黑眸含着冰冷的笑意凝视着席地而坐的萧墨隐。优游自在的神态看不出一分疲惫,惟有额头上覆一层薄汗肯定了他的话。
  “父亲大人或许需要人陪?”淡淡道,越镜尘不待对方回答便走过去坐到他身旁。
  并肩临风坐着,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入夜的山上,寒气犹如身处腊月。
  当时间过了许久,久到越镜尘早以为他不会回答时。
  萧墨隐忽然风清云淡地说:“或许……”
  “呵,我以为你不会这么说。”越镜尘的黑眸染上分难以觉察的嘲讽与冷漠。
  “尘儿,我不是神,也是会有情绪。为什么你以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在乎?”缓缓侧过头,白衣男子柔美平和的面容上依旧淡到没有任何表情。
  薄唇轻启,吐出这样几个冰冷的字眼。
  若是往日,越镜尘的性格是自然要出言讥讽的。他从来不在乎他做的事萧墨隐在不在乎。
  但是今天……也许是那个人的语气……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有些事,我不能让你决定……”男子思索,眉头不仅皱起,甚至开始斟酌起了字句。
  “比如?”
  “有些人,你不能爱……”
  “为什么?”越镜尘追问。然,却没了下文。
  蓦地,黑暗中低低一叹。“我要是说了,你就得跑了。”
  ……
  “你想太多了,父亲大人……我从来不会被吓跑。”越镜尘淡淡一笑,忽地便转开话题,“最近是多事之秋?”
  从桂城出来后,这个人便一直未休息过。若单是一路上接连不断的鼠辈倒也不值他如此,更多却是因为魔教各分部接连不断传报来的消息。
  不知他在忙什么,只知一路上不断听到武林人士谈论一个个震惊江湖的噩耗。
  ——行路山庄上下一千多口在一夜之间被斩杀殆尽,庄内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天随府许多秘密据点被连根拔除,损失巨大。
  另,于试剑楼卧底的试剑楼二楼主,也是赤天护法,被教内以办事不利名义处决。
  ……
  然,到现在,就让这些告一段落。
  “的确。”萧墨隐看了他片刻,静默绽开柔柔的轻笑,温柔如潮水般涌回那双淡定美丽的眸。那一刻的宁静如莲花次第的开落。
  重心向旁边人倒去,白衣男子轻轻地靠到越镜尘的肩头。蝶翼般的睫毛扇动几下,柔若秋水的眼渐渐拢上,竟是打算就此睡去。
  “喂,不要欺负伤员啊……”越镜尘低笑,调侃道。肩头上传来酥麻的感觉,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的身体有些紧绷。越镜尘费了点功夫才习惯了这样的姿势。
  到底是谁受伤了?为什么这人可以压着他的肩睡得这么舒服?
  长夜无边,星月寂寞。
  可怜越镜尘因为那难受的姿势一夜无语问苍天。最终,还是没有推开肩头上那飘渺空灵的人。
  这位大人的思维,很难懂……
  但是不懂并不妨碍任何事不是吗?懂或不懂,时间都是一样过去,没有任何不同……就象无论如何,他对待萧墨隐都是这样的态度。所以,没必要劳动自己的脑子一定要弄懂。
  该怎样对待就怎样对待。
  ◇ ◇ ◇ ◇ ◇
  翌日。太阳高挂。
  凤未然一脸隐忍地站在客栈门口,狠狠地看着由远至近缓步走来的两人,一口贝齿咬的咯吱作响。
  “你们两个!自己看,都什么时辰了!”他控制不住地怒吼。
  昨晚是因为谁惹出的祸才让他半宿没睡,好不容易浑浑噩噩逛回客栈,休憩不了片刻就起来备车,结果这两人不知跑到哪里去,让他站在太阳底下等了一个时辰!更可恶的是两人居然还精神百倍!
  呃,如果忽略掉那少年那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让公子久等了,失礼。”含笑垂眸答礼,萧墨隐柔声道。
  凤未然一下泄了气。
  又是这种腔调……难道还能冲这样的人发脾气不成?
  “你们要用膳么……”他郁闷地问。
  “不必。”越镜尘冷冷道,一转身坐到马车上,他后一句话却是转向了萧墨隐,“我可以坐在外面透透风吗?”
  微笑颔首,了解地睨了前者一眼,白衣男子撩开车帘,弯腰进了车厢。
  凤未然更加郁闷了。
  我还存在吗?
  他不禁幽怨地在心中念叨。
  然,即使郁卒,他还是紧挨着越镜尘坐下,手握缰绳,轻软的一鞭抽到前方的马背上。
  仅容一个车夫坐下的位置本就小,现在的越镜尘,半身悬空。凤未然一人占了大半的空间。车一动,身子一晃,若不是仗着有几分武功在身,越镜尘差点没掉下去。
  偏头打量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的红衣美人,只见其红唇嘟着,琉璃色的凤眼似乎还在冒着实质性的怒气。
  懒懒地靠上车板,越镜尘轻佻道:“还在气我昨天打扰你春宵?”
  ……
  哪壶不开提哪壶!
  僵僵地扭头,凤未然神色阴冷残忍,用目光凌迟着旁边的人,唇里幽幽飘出一句话。
  “你是在提醒我缝你的手时不要用麻药吗?”
  “……当我没说过吧……”越镜尘愉悦地笑了起来,顺着凤未然的意往下说,“赤果裸地威胁病人,有你这样的大夫?”
  “现在不就见过了。”
  缄默淡笑,越镜尘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到凤未然红若烈火的衣襟上。
  “你要再敢说什么‘胜似骄阳’我一定会好、好、地在缝你的手时多用一点药。”刻意加重了几个字,凤未然冷声道。
  原来,初见时越镜尘调笑的话语他仍旧在意。
  “不敢,”被威胁的人漫不经心地说,“这里太挤,我到里面去了。”
  说罢,他闪身进了里面。纵然在驰骋的马车上,他行走转身却如履平地般平稳自然。
  见他进来,静坐的萧墨隐抬起头,温柔如风的眸里带着探询之意。淡淡一笑,示意越镜尘坐到他身边。
  萧墨隐是十分敏锐的人。然而在反应昨天那件事上,他自认自己迟钝了。
  过了一晚,终于想通,那两个人,本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身旁的人看那个美得惊人男子的眼光里,并无爱。只是当时,没有给他任何的分析时间。
  只是需要阻止。
  谁都可以,只有这个人不行。
  当世自己这么想。只是后来突然发现,那句话应该是“换成谁都不行”。
  ……
  “喂,还没有问过你的姓名。”车外明朗的声音打破一室寂静。
  凤未然从不会没事找萧墨隐说话,所以越镜尘便知道,那是问他的。方欲开口,却听一个轻柔宁淡的声音早一步替他回答。
  “他单名一个尘字。”
  为什么不说他叫萧栖尘!?难道这人连他儿子的名字都记不得了?
  “姓呢?你又不是没爹!”凤未然不爽。等下到了家让他怎么跟他自己的爹介绍……这算什么回答,明显是推搪。
  “……我要是说了姓名,估计你就要把我就地正法了。”越镜尘别有深意地说到。
  “算……有总比连个名都没有得好……”凤未然再度泄气,“前面就可以看到我家了……”
  帘幕应声被挑开。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