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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书籍名:《流尘往生》    作者:悯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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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手点了自己几处大穴。片刻不敢迟疑,越镜尘提气顺着来时的路向外掠去。动作却缓了很多。
  嘴角笑意不散,眸里冷定依旧,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又找回了前世临死前的感觉。
  模糊,窒息,摇晃。世界仿佛在旋转。
  强提着神,一鼓作气,也不管什么守卫,他一下冲出围墙,滑到榕树林中。很好命地,并没被任何人发现。
  “咳咳……”
  撑着树,身体晃了两晃,确终究没有没有摔下去。他一步一步向林外走去。
  ……也许这次真的乱来了,太高估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前的越镜尘挨下这样一击根本不是问题,可现在的“萧栖尘”却不然。
  但他不后悔。越镜尘从来讨厌做麻烦的事!
  ……若死在这里,真是叫萧墨隐笑死了……
  一切意识都在光速倒退,这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仿佛与生俱来的印刻。
  浅淡地笑着,他继续向前走,纵然,似乎再看不见任何景物。
  ……
  “啊!你怎么弄成这样!”
  所剩无己的感知突然接收到一个满含惊讶于慌张的声音。
  反射性,不曾脱手的剑划过去。然后有血肉被划破的声音。
  “你这人!干什么!”
  一只手重重地点了他的穴,随即环住他的躯体。
  “枉费我熬了一夜帮你做药,竟然一个上午没见又变成这样了!”凤未然恨恨地说,却不忘撕开他的衣襟,将随身携带的止血药撒上去。
  一点,血继续流出。凤未然拧起好看的眉,一个不耐烦将整瓶药狠摇几下全撒了上去。
  “啊……”几乎没有知觉的人吃痛的低呼一声。
  “你还知道痛?受了那么重的伤乱跑什么,就算我给了你强效的药也不能一下把伤消的无影无踪!”凤未然烦心地教训他,也不管那人是昏的还是醒的。
  昨晚一夜未眠,熬出一圈黑眼圈!只因日间看他面色似是受了伤,可是,谁知他好不容易提起神来树林里采采药,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枉费他一瓶千金难得的好药!早知不做便是。
  气得嘴唇紧抿,凤未然脸色不豫,却动手将软成一堆的人抗到肩上,并小心不碰到他的伤口。
  骤然的巨痛将越镜尘的神智拉回了些……是他……花了好一会儿他才辨别出眼前的人。他强迫自己笑了笑。
  “笑什么?再笑丢你去喂狼!”凤未然嘟囔着说。
  “你,知道么……咳,”咳了下,他费力地说,语音里是凤未然熟悉的调笑,“你、刚错过了……谋杀魔教教主的机会……”
  ……你救了我,就不会有机会让萧大教主笑死了啊……
  凤未然困惑地回头,却发现那人已然昏迷过去。
  身体变朦胧,意识渐清晰。越镜尘悠悠醒转,身上一波波剧烈的痛提醒著他,他还活著。
  还没有被自己的无聊给害死……
  忍著痛费力撑起身,迅速找回理智,没来得及追忆过去,却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是被随意地扔在地上!伤口,泱泱渗血,染红了干净的绷带,连带著洁白的里衣。
  “恩……”
  忽然,一旁传来一声低幽柔软的梦呓,近乎蛊惑。
  他转过头一看,便见一袭水色长杉的人侧卧在榻上,美丽的双眸正缓缓张开,蒙著一层雾气,显得迷离,美如朦胧细雨。
  “凤公子早啊~”挑挑眉,越镜尘语带戏谑抑扬顿挫地说,一双眼兴趣浓浓地看著那人的眸由毫无聚焦,到逐渐清明,最後染上惊色。
  “你伤还没好,干吗跑到地上!”惊极地低呼出声,凤未然一掀被,跳下床,赶忙把人从地上拖上床,急忙中也没顾得上力道,害後者伤又多迸裂开一点。
  越镜尘竟似没注意到血流更湍急的伤口,半真半假懒懒说道:“不敢,凤公子眠於榻上,我哪里有幸共枕?”
  凤未然脸色急转而下,想起来半夜起来给他换药的几次经历。
  “呃,难道……我又把你踢下去了?”他小心地问,试探地看著越镜尘的脸色。
  “啊?”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越镜尘故作惊讶地说,“我道医者父母心的凤公子如何会让一个重伤在身的人躺地板,原来在下只是被公子不小心踢下床?失敬失敬,倒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你……”凤未然双颊不知是气是羞得一片淡红,目光凶狠地瞪著一脸真诚的越镜尘,却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
  该死的!句句属实,句句在理,怎麽组合一下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这麽让人这麽不爽?!
  这个人……小肚鸡肠。
  方想说几句反驳,那张绝豔的脸上却瞬间被越镜尘胸前的红渍震住。“你怎麽又流血了?”他控制不住提高声音质问。
  “哟,我还以为原因公子再清楚不过了呢。”越镜尘恶劣地笑著。句句逼人,而他本人,其实根本没在乎什麽伤口流血之类的小事,只是单纯耍耍人寻开心。
  ……没空理会对方的讽刺。凤未然急急奔至桌边,开始在一桌凌乱的事物中左右翻找。蹙著眉,他边随手丢开没用的东西。
  衣服、书、药篓、草药、银子……
  越镜尘饶有兴味地看著一样样东西被抛到一边,直至桌上的东西已经被清得差不多,那个人才高兴地低叫一声:“找到了找到了……”
  捧著个大大的药灌,踏著轻巧的步伐,准确地绕过一地乱物,凤未然一下坐在床边,伸手就开始扒越镜尘的衣服。
  放松身体任他为所欲为,一双懒意十足的眸带著些玩世不恭,越镜尘忽尔低低说道:“虽然大白天不大好,不过既然公子这麽急,在下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手下一顿,短瞬迷茫过後,理解了那话中的含义,凤未然只觉全身忽地就被烧著,他愤怒地低叫:“你下流!……我救你一命你就这种态度!?”
  “在下以身报答还不够态度?”嘴角愉悦的笑容再难掩盖,越镜尘轻声笑了起来。不带冷意,不是嘲讽,单纯因为愉快。
  凤未然忽然发现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不去理会这个人,恨恨看他一眼,示意该人闭嘴,他便开始小心处理起伤口。
  用指风刮开绷带,青葱一样的手指顿住,然後,凤未然一狠心,撕开被血糊在伤口上的布片。却意外连一声闷哼都没听见。疑惑地抬头,见那人依旧一脸欠打的笑容,无声、无聊地看著他。
  “木头人啊你……”小声咕哝了句,凤未然伸手蘸了药罐里面的粘稠液体,帮他涂好,再利落地缠上新的绷带。
  虽然伤口很深,胸骨微裂,但却小心避开了要害。本来这伤不至於重到这种地步!可是他的身体底子太不好,之前又受过内伤,才会在遇到他的时候狼狈成那样。
  “对了,”越镜尘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欲支起身,却被凤未然按了回去,“昨日神智不清伤了你,你还好吗?”撇去自己的不认真,越镜尘倒是有几分真心的。
  这个世界上,这种让他真心觉得不错的人,死一个少一个。
  “连你的伤一成都不及!”凤未然道。他以为昨日他那种状态能给人造成多大伤害?
  “是麽,那就好。”淡淡说完,越镜尘便作势欲起身。
  “你还不能起来!”二度将人按回去,凤未然已然有些郁闷。这种不听话的病人,一样让人头疼。
  “我有急事去桂城。”轻浅解释了句,越镜尘定定望著一脸坚决的人,待他让步。
  “比你的命急?”凤未然冷哼,朝天翻个白眼,美极的脸上满是不屑,“无论多急,你至少要在床上躺三天!不要浪费我用在你身上的稀世好药!”
  眸迅速冷却,周身寒气骤盛,越镜尘已不耐再多说,这人,在三番五次考验他的忍耐力。先前陪他玩玩,也不过是出於心情好……可是如今,他蹬鼻子上脸?
  “我自死我的,不干你事。”他冷冷陈诉,语气里无一丝感情,惟有冰冷与隐隐的杀意,“救治用药,来日自当奉还。”
  这已是他最客气的态度,换个人,他会用点实际行动让对方明白他的意思!
  “我救不救你又关你事!?”凤未然却只是厉声说,眸光冷凝扣人心弦,姣好如玉的脸上是全然的坚决与倔强。丝毫不为那杀气所动,他们两本质上相同,决定的事,从不改变!
  两人僵持不下,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起来。
  不怒反笑,越镜尘忽然褪下那层冰冷。“两日後,我一定要到达桂城。”他如是说。
  气势一下垮下来,凤未然闷闷,绝丽的脸上竟有几分委屈。“知道了,我送你去便是。休息一日,明天我赶车送你去……”
  不置可否,漫不经心地微笑,越镜尘缓缓躺回被褥中,没有一分方才的冰冷肃杀。“何必执意救我?”
  “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救的……”水衣的美人低低答到。
  “为何?”越镜尘难得地追问了下去。只因,他是真的想知道。
  “就象父亲大人当年救我一样,这是他的愿望……”仿佛回想起某些遥远的事,凤未然的声音有分飘渺。
  “好理由,继续努力吧。”淡淡答到,越镜尘便不复出言,合上眼眸静心调养。
  做一件事,无论是出於自己的意愿,亦或是为了达成别人的意愿。有一个足以支持下去的理由,总是好的。不必一定要所有的事都归於“只为了自己”里。
  确定他不会再乱来,凤未然起身,开始忙碌的配药、熬药过程。
  若上天给他第二次机会,他一定不会鬼使神差地来行路幽谷采药!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凤未然只有不断安慰自己。
  在凤未然叨念的同时,远在千里的魔教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
  “教主!”天璇宫领主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教主,请您三思!”展随後也跪在他旁边,努力使自己不回避眼前人温和的视线,身後已被冷汗湿透。
  “教主三思!”
  到最後,教中全部的领主护法已全部跪倒在萧墨隐身前,封死了他向前的去路。
  没有停下教步,萧墨隐依旧缓步前行,面带温柔如水的笑容。而随著他的前进,很多人嘴教已溢出几丝鲜红,只有几个内力深厚的还在苦苦支撑。
  “教、教主……您不可在此时下山……”便是几人中功力最高的展,也被那人压迫得再难言语。
  “为何?”萧墨隐柔声问,声音里却无丝毫询问之意。
  再一步而进,剩下的几人也不得不被逼退开,只有展,依旧顽固地跪在路中央。
  “教主……西域,天诀宫养精蓄锐已久,将於近期来犯……”他挣扎著将这句话说完,却已只剩粗喘的份。
  “是麽?”淡笑著反问,萧墨隐径直走向他,“我以为,你该知道……”声音顿了一下,温柔不变,他继续说:“为这种事耗费生命是不值得的……”
  话音未落,一股强烈的力道袭来,瞬间将跪著的人掀飞,重重地击到墙上。
  “咳……”吐出口血,展只能无奈地看著那人雪白的衣向著远处而去。
  “教主!此事没你坐镇根本不行!”仍有人垂死挣扎般地呼唤那一意孤行的人。
  略停下脚步,嘴角笑纹扩大,萧墨隐轻声说:“是麽?没教主便不行?”
  这一个动辄得咎的问题,一时竟没人敢接。
  笑了笑,他继续向前走。“若没有教主便不行,你们谁能坐那个位置坐了便是……”
  遥远的风中,传来一句低柔的轻语。
  所有人被惊得再度跪下去,连呼吸都被刻意压下去,纵然那人已然走远。
  “恭送教主!”他们齐声说。
  能坐便坐?
  只要那个人活著一天,谁都不敢想。前任两个领主的后路,没有人想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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