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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书籍名:《流尘往生》    作者:悯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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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胧间似乎做了一个梦,梦中回到了自己已经逐渐忘却的过去。
  父亲……?
  抬头,看见了坐在落地窗旁的中年男人。
  他直到死的时候也认为培养了一个听话的傀儡。正因为是自己的骨血,所以更是可靠的工具。但那个人无疑是愚蠢的,要控制一个人,如果自身没有绝对的力量去镇压,还是老老实实的用虚假的“微笑”来笼络的好,不要自命不凡一脸神明相地肆意使唤。
  所以,有一次他烦了,就当作没看到其他首脑派来的刺客。
  于是所有关于父亲的回忆仅限于此。
  ……
  睁开双眼,初醒,那眼却幽深如海没有一丝茫然。
  “知道么,如果换做以前,现在的你绝对悠闲不起来了。”也许是梦的缘故,他难得地废话了一句。越镜尘淡淡转过头,对在他身旁不知何时席地坐下的萧墨隐说。
  换作是以前的他,时刻会保持戒备,有人在身边那是一定会引得他出手。
  而现在……这里没有他需要防备的人。对他没有恶意的人自然是不需要防备,而想要他死的那个人……防备也是无用。
  “哦?”那个人平静的双眼里没有一丝探究的意思。
  “……”
  “栖尘?你的伤好了些么?”萧墨隐淡笑看着以手臂遮目似乎想避开阳光的人。
  “恩?”越镜尘懒懒应到。反问,而不是肯定。他不相信这个人并不知道他的情况。
  “我不放心你的伤。”
  “所以?”有那么一瞬,越镜尘甚至想为这人绝佳的演技拍手叫好了。刚才他说……不放心他的伤?
  长久以来不见人影的男人终于道出来意:“过来和我一起住吧,我必须亲自照顾你。”男子语调优雅而温和,却不容拒绝。
  越镜尘拿开自己挡在眼前的手臂,有些不耐地看着微笑的男子。“我的伤已经不要紧。”真正要紧的时候连这个人的影子也没见过,好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这个人忽然一拍脑门想起应该照顾自己受伤的儿子。让人应该说什么才好?
  “你不愿意?”萧墨隐却没有丝毫不悦,面色不变。
  “你多虑了。”
  “也是,你已经长大了,”男子轻轻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眸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那么我在渊隐居另外给你收拾出个房间吧。”
  越镜尘颇为惊讶于这个人的不依不饶。对方看起来的确是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却不象是一味强求的人。
  也许是捕捉到了他眼底无声的抗拒,白衣的男子又是一笑。“既然不想隔壁就还是要住我房里?”
  越镜尘偏过头,冷冷地看着他。他不喜欢玩笑,尤其是这种。现下这情况就是这位教主大人的目的?这时忤逆他显然是不明智,只是……越镜尘如果知道什么是忍耐,以前就不会那么简单死掉。
  夏日空气闷热无比,午后的光更添灼热,无风,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树的余荫下稍稍凉爽,更显难得。微微默了一下,萧墨隐轻轻伸手,温柔地按住少年的双臂。
  越镜尘一惊。他竟然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动作。
  男人低头,发丝依旧未束,几缕青丝飘到少年略显惊愕的脸上,垂目,目光如水轻轻流转在对方的脸颊手臂上,转眼,笑得漫不经心,“池里的荷花开了,很美,遮住眼睛可是看不到的。”
  这孩子总算有点表情了,原来还是有可爱的一面。
  随后,不待答复,他便起身,转身悠然离去。“还是和我一起,最近教里很危险,你受了重伤自己应付不来。”
  ……这男人!
  挺身坐起,越镜尘漠然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一丝失败了的慌乱。
  他刚刚拆掉了自己腕上的挂坠……
  他发现了吗?……在发现男子坐在他身边开始,他已将自己手上的那条铁制饰品握了起来,尖锐的环扣捏直了便是利器——如果这人要是又想对这个身体做些什么,临死那也会给他留点纪念。
  所以,男人清楚地知道了他的杀意,却没有杀他?有着这种地位的男人何苦养虎为患?
  越镜尘,或者是现在的萧栖尘在一个时辰后认命地卷铺盖搬到了萧墨隐居住的渊隐居。败者,没有权利选择。这是他一向奉行的原则,即使失败的人是他。
  很快他便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渊隐居临于青水之上,屋内终年是湿润凉爽的雾气,仿佛云烟袅绕,镂空的木质门扉窗户,随意举目见莲华。庞大的居室构造鬼斧神工,令人叹服,不显奢华却舒适宜人。教主寝宫一向是教主禁地,任何人不得擅闯,而历任教主又都是孤冷之人,竟连个随侍的仆从都不安排,宁愿亲历亲为,偌大的院落只有一人……故,说白了,因为没那个必要,寝室、书房等,只有一间。整个院落别说第二间房子,连个堆杂物的地方也没有。
  ……这……就是所谓“再收拾一间”的意思吗……
  越镜尘讥诮地挑挑眉,却懒得点破对方的谎言。隔壁,其实也是一间。和一间是没有本质的区别的。
  一架屏风,一架说好听点是通透美玉制成,说难听点是等于不存在的屏风。静静地横在房间中央,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无言地,仿佛对他的讽刺!
  你耍我?
  斜过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气的人透出这样的无声询问,锐利的视线如出鞘利剑。
  不置可否,男人似笑非笑,径自入内。
  完全避开了这个复杂而严肃的问题。
  “喂……”
  “怎么会?……”微停下脚步,侧身一笑,只是那笑居然有几分不易觉察的促狭与调侃,言动灵明,似是不经意。
  他居然会笑……!
  其实眼前的男子从未卸下他的微笑,只不过在越镜尘眼里,那千篇一律除了温柔再翻不出来别的的表情只是可有可无的面具,形如虚设。撕开柔软的面纱,便看到寒冷彻骨的本质。
  而现在,他居然会……这样笑。
  看着那飘然而去的背影,越镜尘神色复杂。那一刻,乍然之下居然微微失神。这种半真半假的笑容莫非也是那人笼络人心的武器?
  “怎么还不进来?”思索间,内里却飘来这样的轻声询问。
  排开珠帘走入室内。那人斜斜卧于软榻上,三千青丝如流水般静静散在玉枕之上,柔亮得仿佛笼着薄薄微光。
  “千万百计诱我来此,你一定要占自己儿子便宜?”
  “唉……”越镜尘的冷嘲热讽却只换来一声悠悠叹息,还有对方那无奈的眼神。
  越镜尘永远不知道自己此时在对方的眼里是何等形象——由于年纪尚幼,五官是偏中性化的柔美,偏偏眼神漠然,薄唇也要抿成冷硬的弧度……实是让萧墨隐难以形容。
  不经意地想起,经过那次五脏尽毁的重伤,这孩子的身体要达以前的状态是不可能的……
  美玉微瑕,徒留遗憾。
  “你……不要再任性了……”顿了一下,萧墨隐补完自己未说完的话。
  类似于诱哄的话语给人以亲昵的错觉,却有带着距离感的遥远。如此这般更让越镜尘有被彻底惹恼了的不受控制感——这个男人以为他是他的提线木偶?可以任他随心所欲驱使,肆意逗弄,肆意算计?
  “你年纪还小,难道不该多听听父亲的建议?”萧墨隐泛着笑意的眼眸温和而柔软。但是冥冥中他的眼神似乎总带着某种让人不能抗拒的暗示。当一眼对上那浓郁墨色,便是不能自己的服从。
  “……”跟这人根本说不通……越镜尘不再坚持,默然起身绕过那道碍眼至极的屏风,走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半空间,在不知从哪里搬来的檀香木床上和衣躺下。
  被彻底毁灭过一次的身体,极易疲倦,倦倦中沉睡。还未能完全消除的痛楚降低了身体的自然警觉。所以,萧墨隐放下手边的书悄然离去的动作并没有被睡梦中的人觉察。
  雪色的衣摆轻轻擦过地面,摇曳成水波一样的纹路。
  渊隐居畔百转回廊设置精巧,水下饲养着认主的水生毒物却令擅闯之人有去无回。他走过几个弯转便绕过重重阵法保护的居所出了院落,于门前,他却停了下来,淡淡地望了眼渊隐居内的一池碧水。
  夏末,莲残。然而那种残缺的遗憾却是人生至美,诞生于洁白,死于洁白。
  萧墨隐的手纤细,指骨修长,经常握住的是别在腰间的银萧而不是刀剑,似乎他的人更适合生活在渊隐居那种幽雅之处。终其一生,隐世独居。
  莲……
  不深的印象中,有一个人温柔的容颜拥有与白莲相似的孤高辽远。只是花开花落,莲华一季,任何事物都是不能长久。莲花的种子虽然可以在淤泥中埋葬千年,只等待那一刻绽放,却终会化作烟尘。
  所以那个人背叛了,也死了。现在仅有她留下的孩子。
  他微微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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