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段初晴的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陆凡站起身，在营帐中来回踱步。
“而且，”许久没有声响的丘乐律突然开口，“我们接到消息，大猷可能在近期就会对朝华宣战，这场生死对决……看来是少不了的。”眉头跟着紧锁起来。
陆凡停下步子看了他一眼，道：“暗魂现在谁做主？”
丘乐律一愣，呐呐道：“主上，不是您么？”
“……”三娘不是真正主权人？“三娘没有跟你们说过什么？”陆凡还是有点不相信，一手搭在腰上，另一手抓了抓散乱的头发。
段初晴奇怪的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今天的主子到底怎么了。“主上，暗魂的部下永远只效忠一个首领。”
“……”陆凡无语。“你们来找我，就是为了葛茗的事？”
“主上，这大半年来都没有你的消息，大家都在找，如今你安全回来了，属下们自然要来效力，而且……主上，您在大事件上从来不用暗魂的力量，这会让我们误以为这是我们没有能力，所以主上嫌我们帮不上忙。”段初晴一脸哀怨的说着，美丽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实则让人想疼着捧着。
陆凡一听，连连尴尬的摆手，“不不不，我绝对没那个意思，你们都很厉害，只是我……不想太依赖而已。”太依赖了，等到哪天突然失去，他怕会没有走下去的方向……
段初晴的神色暗淡了下去，轻叹了口气道：“主上，是你说的，兄弟就该同甘共苦，你这么想，就是把我们当外人看了。”
“别别，我没这么想过。”陆凡笑着说，“虽然暗魂的实力不可小觑，可是用在私人恩怨上还是有些不合适，所以我才打算凭自己的力量解决，再说了，暗魂的力量我又不是没用，秦双和葛茗不是吗？他们很出色了，帮了我不少忙，就不劳烦各位当家的了。”说着踱回位置上坐下
丘乐律上前一步道：“主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人是会变的嘛……真是，别再说这些了，既然你们主动送上门来……”一顿，又道：“那我就不客气了。”陆凡嘿嘿直笑。
“有事尽管吩咐。”二人毫并不犹豫的说。
陆凡瞥了眼另外几个人，神色一正，“那我们先来分析下当前的局势吧。”
……
阿浅的日子似乎很无聊，跟着陆凡到军营，虽然吃穿用度都不愁了，可是人就变得无所事是了。
打战他又不会，其他工作又都有专门负责的人，就他那点本事也许只会给人家添麻烦。
趴在军营不远处的湖边大石上，阿浅郁闷的想着。
能站在陆凡身边的人，个个都是有才华和能力的，而他算什么呢，一个和乞丐差不多的流浪者，他没有任何本事可以拿出来和人家比呢。
阿浅勾了勾嘴角。所以，他该考虑去处了……
“阿浅。”
回过头去，阿浅忙自石头上起身，看着笑盈盈朝他走来的离情。
“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呢？”离情说完，知道他不会回答，又道：“也不叫上我，这里风景不错嘛。”视线越过阿浅，看着湖光山色。
沉默惯了的阿浅依然没有开口，只是跟着转身看那迷人的风景。
离情瞥了眼他纤瘦的背影，上前和他并排站着，随意问道：“阿浅，听凡说你以前是可以说话的，可是你现在为什么又不说话了呢？”
阿浅侧头看了眼离情，颤了颤嘴唇，最后还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笑了笑，离情轻声道：“我听凡说，在他们那边，哑巴的生活很痛苦，因为他们和正常人交流都有障碍，他们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不能用这世间最美丽的语言无阻的和亲人、朋友沟通交流吧。”转身走到阿浅面前，伸手小心的替他把黑布拉整齐，继续道：“所以，阿浅，你有说话的权利，可是为什么要抛弃它呢？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特别想对某个人说么？”
“不、想说。”阿浅沉默了许久，终于说出了三个字。
离情美丽的大眼睁得老大，脸上瞬间布满喜色，激动的抓着阿浅的两条手臂叫道：“谢天谢地，你终于肯说话了，凡知道一定很高兴。”
阿浅的神色渐渐暗淡下去。
“怎么了……你不希望他听到？”离情一愣，不解的问。
“……”阿浅又沉默了，把眼睛转向湖面，微微摇头。
离情沮丧的叹了口气，双臂松开阿浅下垂，双肩耸拉着，“我都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让凡听你说话又不会怎样，你们刚开始不是还说话的么？”他就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居然让阿浅再也不对陆凡说半句话，甚至再也没开口发出半个音节，他初听陆凡这么说的时候还奇怪呢。
“……不说、话，也没什、么难、受的。”阿浅幽幽的声音又淡淡的响起，语言似乎还是有些不流畅。
“谁说不难受？！”离情大声叫道：“你看看你说话，断啊断的，这就是你抛弃它的后果，语言不流畅，所以啊，你以后应该多说说话。”说着，离情抓着阿浅到大石头上坐下。
阿浅又没了声响，坐在石头上望着湖面发呆。
“唉！阿浅，其实和人用语言交流是件很愉快的事情。”离情丧气的说。
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寂静。
三天后，大猷给军营送来了一件“礼物”，震撼了所有人的心。
而正紧赶时间制作火药的陆凡他们，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接近下午了，而这件特殊的“礼物”则是一大早被人送到军营入口处的，守卫的士兵被一剑封喉，然后依照原来站着的姿势被钉在了地上，完全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杀的，直到轮到换班的时候才被发现。
挥开人群，陆凡一脸凝重的朝中央走去。
“王爷……”拨开最里面的一群人，陆凡的视线被刘腾生生挡住。
陆凡眼睛危险的眯了眯，语气生冷的道：“让开！”
王越僵着一张脸，上前把刘腾拉开，木讷的说：“刘将军，老大反正都要知道的，你让他看吧。”说着这话的他，脸色苍白，声音也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只是这样，陆凡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了，视线慢慢的移向王越让开来的地方，接触到的是一具尸体。
大步跨上前，根本顾不上别的，刚入目的那张脸就已经足够让他震撼了。
“……小沈。”要蹲下的动作一僵，陆凡眉头紧锁。
这张脸他认得，而且很熟悉，这是他的兄弟，那个整天跟在王越身后，不常说话，可是一上战场就很卖力的小伙子……因为他的一句夸讲会高兴很久的人……
如今，他的兄弟，却只能闭着眼，头被强按在一具不知名的身体上，手脚都不是他的。
那是以好几个人的身体各个部分拼成的一具尸体，血干枯着凝结在断口处，颜色因为时间而略显暗黑。
陆凡的心在这一刻急剧波动，一种想吐的感觉蔓延在喉咙口，他忍了忍，没忍住，“扑”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凡！”
“王爷！”
“主子……”
所有人都围着他，可是他却没什么反应，目光停滞在地上躺着的人身上，任人摇晃他的身体。
他的兄弟，在战场上一起流汗流血的兄弟们，被分割了身体……身首异处的兄弟……
陆凡嘴微微一张，又一口血涌了上来，世界瞬间黑暗。
傍晚，阿浅坐在床边给床上的人擦脸，眼睛却一直瞥向坐在屋子各处的人，心里有些郁闷。
这明明不是他的工作，可是离情却推说没心情，所以这工作就落到了他的肩上。
这一整个营帐，自从把陆凡送回来后气氛就很诡异，谁都不说话，只是呆呆的坐着。
而床上这个男人，被送回来的时候满口满身都是血，人昏迷着，看得他心惊胆寒，外加莫名其妙。
他是听说过大猷给朝华送礼物，可是，他不知道这礼物居然这么厉害，居然能把陆凡气吐血……
“咳……”轻咳了一下，阿浅收回手，把布放进脸盆里清洗。
“……现在是……咳！什么时候了……”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发出声音，虽然喉咙还有些干。
原本静坐着的众人猛得一窝蜂扎过来，差点把阿浅挤到床底下去。
“凡，你怎么样了？”流殇坐在床头，手背蹭了蹭陆凡的额头道。
闭了闭眼，陆凡才开口：“喉咙有些疼……”
话刚一说完，离情的水已经递到，配合着流殇把人扶起来，把水喂过去。
待他把水喝完又缓了缓，才继续开口道：“今天，让我很震撼，即使见过那么多骇人的场面，也没这次让我记忆深刻……”陆凡眼睛盯着床顶，幽幽的说着，“这种行为，在我的家乡已经完全可以够上变态这个词了，我……”脑海中又出现了那具尸体，陆凡握紧拳头闭了闭眼，心里庆幸小沈没有死不瞑目，不过其他遇难的兄弟……
“大猷的目的就是乱军心，凡，你不能现在把感情都爆发出来。”流殇的声音温温的，安抚着他。
“是啊，如果现在我们自己乱了阵脚，那么，这场战还没开打，咱们就输了，而且会输得很彻底。”楚灵也略有所思的开口，眉头也紧锁着。
秦双站在流殇身旁，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是他紧紧握着的拳头还是显露了他的不安，离情心中暗叹，看来他是在担心葛茗。
陆凡扭头看了看站着的所有人，咬咬牙，像是下了决心似的，郑重其事的说：“我们不能被看轻，这一次，我们依然采取主攻。”
他说的依然当然还有前提的，那一次“万秋山之战”可是让大家记忆尤新的。
“主攻……”流殇沉吟，“依照目前的局势，主攻并不适合，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说出了现实条件。
“可是……如果不这样，我们就只是待宰的羊。”说话间，陆凡瞥了眼缩在一旁的阿浅。
楚灵眼珠子转了转，半天才在沉默中犹豫着开口说：“你们看……我们有火药，所以，继续偷袭还是行得通的。”
陆凡眼睛一亮，道：“楚灵说的没错，我们有火药，这次偷袭……我想麻烦殇。”说着回头看着流殇，直到对方微微点头，才继续说道：“这次，我也想好好用用暗魂的力量，既然大猷没有道义和道德可言，那么……”眼睛微微眯起，“我们也就不再客气了！”
所有人都相互对视着，眼中流露出来的都是郑重的坚决，特别是陆凡，前景似乎已经影印在他的脑海中，很久很久没有在众人前展露出的信心，又开始了蠢蠢欲动了。
阿浅默默退出营帐，这样的气氛不属于他，这些事情同样也不适合他，他，在这方面大概就等同于一个废人，帮不了陆凡什么忙的……帮不了他的……
在心中默默催眠自己，阿浅望了望天际，一声叹息，他又低下头，转身走了。
他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应该有陆凡这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