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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书籍名:《重生·九公子》    作者:吾栖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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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如水,星辰若冰。
  
  林朗在床上折腾了半宿,还是无法入眠,他干脆披上衣衫推开了窗,窗口正对着客栈的后院,四方的天井中间长着几棵大树,遮住了大半的地面,隐隐有木叶的芬芳。背上和脖子上的伤口都已经开始结痂,但还是有些麻痒疼痛,林朗不是没有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虽然是半地下得跟在李铭彦身边,但在一起这么多年,总免不了大大小小的意外,所以他对这点点伤痛并不在意,更何况这之前,他已历过最悲怆的死亡。
  
  夜风呜咽声中,隐隐有丝竹之音,似远而忽近,起初有些叫人毛骨悚然,林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关窗,而是裹紧了衣裳,侧耳倾听了半晌。
  
  心静而音近,伴着虫鸣,这琴音如丝如缕,如泣如诉,又清而不冷,哀而不伤,听来让人心情服贴。林朗系好衣带,随手绑好那一头的长发,想了想,又将那柄短剑拢在怀里,轻手轻脚推开门,顺着琴音寻觅而去。
  
  月盈现桂影,足下碎微尘。
  
  林朗走到街尾的小院,院门虚掩着,隐约能见一点灯火,琴声正是从院中传出,只听得有人幽幽清唱:
  
  闲夜肃清,朗月照轩。
  微风动袿,组帐高褰。
  旨酒盈樽,莫与交欢。
  鸣琴在御,谁与鼓弹。
  仰慕同趣,其馨若兰。
  佳人不存,能不永叹……
  (四言赠兄秀才入军诗第十五首)
  
  唱至最后一字,琴音忽而凌乱,只听唱歌之人喝道:“谁在那里?!”
  
  林朗本来听得入神,乍闻这话吃了一惊,他本意是就近听会儿琴,并没想打扰到琴师本人,但没想他只是站在门外,居然也能被察觉出来。他想要快步退回暗处,却已经晚了。
  
  院门大开,只见一人立在门口,身形修长,挺拔若松,素白色长袍随风而动,颇有些道骨仙风,再往上看,其人相貌清癯,神采不凡,但细看之下,他眉眼之间却有着一股抹不去的淡淡忧愁,也不知是为谁之故月下沉吟。
  
  “是你!你居然来了!”
  
  看着那人脸上忧色尽去,转而是全然的欣喜,林朗颇为诧异,一时之间也没有推拒他拉住自己的手。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那人眉眼带笑,殷勤地领着林朗进了院门。
  
  林朗这才发现这人步履之间略有些蹒跚,看来是有了几分醉意。
  
  “来,喝酒。”那人将林朗按坐在院中的长椅上,转手就从桌上的壶里倒了一樽酒递过来。
  
  林朗皱眉摇了摇头,自从多年前那晚之后,他就下定决心滴酒不沾。
  
  “伯伦可是嫌弃这酒杯不够大,好,我去拿碗。哈哈……”那人恍然大悟,转身就要去屋里拿碗。
  
  看来那人是喝醉了,将他当作那个名为伯伦的人。林朗站起身来,再次摇了摇头,对方是醉了他可没有醉,既然别人是认错人,他这个被错认的还是不要在这里的好,免得到时候生出什么是非来。
  
  “真是怪事,逢酒必饮的伯伦居然不喝酒了,”那人看上去颇为诧异,转而笑道,“也好,既然不喝酒,那就听我再弹一曲如何。”
  
  林朗本要请辞,这会儿也舍不得走了。
  
  只见那人坐在琴案之后,冲他一笑,然后抬手做了个起势,古琴琤然有声,如山泉击石,流水淙淙,又若飞禽击水,鱼戏莲叶,无比轻快欢畅。
  
  林朗虽然不大懂琴音古律,却还是大致明白这其中的欢娱之意,不由得微笑起来。
  
  “伯伦,自前日一别,我以为我们再也不能相见,却没想你还是回来了。”那人随着音律温言絮语,像是音符间跳跃的乐章,“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那个人,但他并没有将你放在心上。你还是留在这里,远离那些纷纷扰扰。我们纵酒放歌,岂不畅快?”
  
  这已经是那个名为伯伦的人的私事了,林朗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并不想探得更多别人的隐私。
  
  但那人显然以为林朗的态度是否认他的话,只听那琴声忽而激越,那人话语也越发铿锵:“他不在意你,还有别人在意,你为何非要作践自己,在那人面前自讨没趣……”
  
  琴声越发凌厉,那人的话语也越来越刻薄。
  
  林朗皱眉站起身来,心想这人果然醉得厉害,如若他是清醒的,那即使他和那个名为伯伦的人是朋友,这样伤人的话,又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说出口。也好在是那人认错了人,否则他们这朋友多半是做不成了的。
  
  只听“铮”的一声,琴弦崩裂。那人拂琴而起,跌跌撞撞走了过来,喃喃道:“伯伦,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可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你……看着你为那个人……迷失本性。”
  
  林朗有些不忍,上前扶住他。
  
  “伯伦,你为何不说话?”那人凝望过来,眼中颇为迷惘,而后道伸手抚上林朗的脖颈,道:“你这是怎么了?”
  
  醉酒之人下手没个轻重,林朗轻嘶一声,皱眉避了开去。
  
  “是他伤了你吗?”那人眼神忽而凌厉,一把握住林朗的臂膀,道:“为什么他这样对你你还要跟着他,为什么我如此珍惜你却毫不领情。伯伦……伯伦……”
  
  林朗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人,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他好歹还是反应过来,避开这陌生人突如其来一吻。可惜酒醉之人不知哪里来的蛮力,竟然将他搂得死紧,一时之间难的挣脱。
  
  只听那人嘴里急切道:“伯伦,我虽然从未言及,但以你的聪敏,应该早知我心意,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如今天就把话说个敞亮。我嵇叔夜对你倾心已久,我慕你的才华,羡你的洒脱,喜你的率真,只恨不能化作你的衣袍,贴肌近肤,日夜相随……”
  
  这人情话未免太过露骨,十足放浪张狂!
  
  林朗不悦地蹙眉,一心想要摆脱这糊涂的酒疯子,可这人修长的手脚如同藤蔓一般,缠得他无法摆脱。
  
  那人越抱越紧,越紧越热,整个身体都贴了上来。林朗并非懵懂无知的少年郎,他知道这人已是情动,若再不采取有效反抗,只怕就要被人强了去,可惜他现在口不能言,或许他即使能开口说话,估计也难唤醒眼前这人的理智,又或者反而会招来别的不相干的人,那就更丢人了。
  
  林朗双手被困在那人怀中,只得抬腿一顶,他自忖这一下的力度并不轻,却没想那人居然毫不动容,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借机扣住他的腿顺势将他压倒在地。
  
  后背上的伤处一阵抽痛,林朗暗暗叫苦,不由得闷哼一声。
  
  那人也不管别的许多,只嘴里说着胡话,一边来扯林朗的衣裳。林朗自是不能让他如意,趁着那人松手之时,用力一推将那人推开到一旁,起身就要跑。那人不及起身来追,只一把抱住林朗小腿用力一扯,让林朗跌了个头脑发懵。
  
  等林朗再次回神之时,他又被这人结结实实压在了身下。那人只管脱他衣裳,手脚并用,嘴上一路湿吻,而那人翘起的孽根正直直顶在林朗股间,把他弄得浑身汗毛直竖。林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身上这醉鬼扁的让他爸妈都不认识。
  
  林朗虽不是什么贞男烈汉,却也不是这么轻易被人侮辱了去,他放软了身体,只等对方松懈之时,从怀中取出那柄短剑,连剑带鞘一齐扎了过去,力道之狠,让那人大叫一声,终于松了手。
  
  “叔夜,你深更半夜不睡觉,又在折腾什么呢?”院子里有人推开了窗,揉着惺忪睡眼,嘴里抱怨着。
  
  名为叔夜的男子捂着小腹,望了望窗边那人,又定定的看着身边衣裳凌乱满脸愤怒的林朗,僵在那里,半晌答不上话来。
  
  这醉鬼是不是已经清醒,林朗也已经顾不得了,他一把推开这人,站起身来拢上衣服夺门而出!
  
  林朗跑出好远,回过头去确定没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放慢脚步。
  
  夜风清凉,带着叫人心安的木叶香,吹散一身的污浊之气,林朗摸摸怀里,那柄短剑踪影全无,多半是跑出来的时候掉在那里了。他心说,这下真是亏大发了,被人摸来摸去占了便宜不算,还把身上唯一看上去值钱的东西当“纪念品”送人,这下子,以后就真的只能靠医生大哥了,还是先回客栈的好。
  
  他抬头四下看了一看,立马囧了,刚刚慌慌张张跑出来,根本就没看路,这下跑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了……他无奈地望天叹了一口气,只能一步步前行,凭着记忆逐一判断:路边那行建筑中,到底哪一个才是他未来的衣食父母所在地。
  
  月亮仿佛也看不下去似的,躲到了云彩后头。
  
  林朗走到腿脚发软,最终颓然往墙边一靠,这些房子在他眼中模样差别完全不大,他实在是搞不清楚哪个是哪个。
  
  “夫人一个人出来逛夜市,是不是走累了?”
  
  只见一人笑嘻嘻地凑到林朗跟前,正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婉儿姑娘。他再往不远处望去,只见一人在空旷的街道中央,负着手卓然而立,即使夜色昏暗,他也能分辨出这人是谁。
  
  林朗不由释然一笑,站直了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叔夜,嵇康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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