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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书籍名:《京都犬男幻化记》    作者:viburn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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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从墙角溢出来的那道灰色的荧光突然击中的时候,龚远航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准确一点来说,就连寿鸣飏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并非反应慢,他是不清楚为何一开始还很缓慢的荧光流动,突然会好像针芒一样迅速飞出。那针芒一下子刺中了龚远航,下一刻,咣当一声,原本还在奋力挖掘的人就二度躺平了。
  浑浑噩噩的感觉中,龚远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
  他梦见穿着一身大明服饰的自己气宇轩昂跨马游街,身后跟着两个吆五喝六的家奴,一路顺着街道威风凛凛走过。就在经过某一条挺宽敞的胡同口时,胡同深处的鞭炮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没有搭理管家所说的帮他进去看看的话,他自己牵动马缰绳,信步拐进了那条胡同。
  不远处,是一家买卖刚开张,道喜的宾朋跟好奇的街邻都聚集在店堂内,掌柜的迎来送往说着客气话,掌柜的身后站着的,便是东家。
  那是一个年轻的店主,一身得体的衣衫,满面得体的笑容,那是年轻的味道,是英姿勃发的最佳体现。
  龚远航看了半天,突然从嘴角挑起来一个笑。
  “我说,六麻子啊~”他叫过其中一个家奴。
  “是,老爷,您说。”家奴从后头赶快走过来。
  “这新开张的,是什么铺子啊?”
  “哦,我听说,这是个珠宝店,东家姓寿。”
  “嗯……就是那个小哥?”
  “是。”
  “他多大了?”
  “这……据我所知,许是年龄与您相仿。”
  “哦……那,他这买卖‘根基’如何啊?”
  “这小人就不得而知了,呃……据说,是清清白白、本本分分。”
  “是嘛……”龚远航摸着下巴笑了,笑得那么邪淫,笑得那么二皮脸。他最后仔细看了一眼忙着和客人们说话的店主,看着那种绝对进取心大于油滑的眼神,随后在收回视线时一拉马缰绳,调转马头,快步走出了胡同口。
  “要说啊,紧挨着万岁爷的汉经厂开买卖的,也算是有点头脑,想来也是没人敢三更半夜明火执仗抢他的家财。”
  “是。”
  “更何况东头儿还有个护国寺镇着,就冲着那‘千佛绕毗卢’的阵势,想是连妖魔鬼怪都不敢进他的后宅了。”
  “是。”
  “哎,要说,这小哥长得还真是一表人才。”
  “是。”
  “尚未娶妻?”
  “是。”
  “是什么是!你就不会说点儿别的?!”
  “是……啊不不不,不是不是……”
  “废物!”
  龚远航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威风,冷声冷语呵斥着家奴,他抄起马鞭在马屁股上来了一下子。
  膘肥体壮的菊花儿马一下子就窜出去了,扬起一股烟尘,扔下了两个家丁。
  龚远航坐在马上,听着马蹄声的清脆,还有两个家奴边追赶边喊着“老爷老爷”的惊惶,以及身后那条渐远的胡同里慢慢稀落下来的鞭炮声……突然控制不住的低声笑了出来。
  他笑得挺开心,然后突然觉得一阵刺痛由肩膀传来,一个没扶稳,他整个人就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这重重的一摔就像是带着惊醒梦中人的力道,让他哎哟一声喊疼的同时,眼前出现了一道金光,金光闪过之后,又成了茫茫夜色。远处似乎有汽车经过的声响,而身边不远处,则是有什么东西在连续敲击地面,还伴随着痛哭的动静……
  龚远航一下子睁大了眼,然后蹭的坐了起来。
  肩膀挺疼。
  啊……那是刚才的猫妖作孽。
  后脑勺也挺疼。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他往左边看,还是那棵大柿子树,树下扔着他的作案工具,铁锹。
  他又往右边看。
  一条大黑狗,这是寿鸣飏。
  然后……大黑狗的爪子底下……好像按着一个……人?
  应该是个人吧,虽说只有尺把高,但确实是个人的模样。而且,是个……老头儿?
  老头一身灰衣服,长得拖到地面的眉毛胡子也都是灰的。他手里捏着一根柳条粗细的小拐杖,满身尘土,一边磕头,一边哭成了个泪人儿……
  “少东家,我错了!我悔改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您的人呐!我开始还以为是害的您家破人亡的龚阎王啊!呜呜呜……啊啊啊……少东家,看在小老儿我忠心耿耿给寿家守了几百年宅院的份儿上,您饶我一命吧!”
  老头哭的挺惨,大狗似乎动了恻隐之心。
  而在看到龚远航晃晃悠悠站起来的时候,那心思终于更加明显了。
  “……算了,起来吧。”终于松开了爪子,寿鸣飏口气软了一些,他扭头看着满脸黑线走过来的龚远航,沉默了片刻才问了他一句“没事儿吧你?”
  “有事儿。”龚远航的回答来得很快,“我就纳闷了啊,和着今儿个该着我倒霉!?我都躺地上两回了我!不能没完没了啊!这回这个又是什么成精了?啊?我瞅着……眉毛胡子都这么长啊……这是个……墩布精?”
  寿鸣飏和寿鸣飏爪子下头的老头都一脸好像在吞咽沙子的表情。
  “……这是我家的看家小神。”终于放弃了骂他,寿鸣飏在一阵蓝光过后总算现出了人形,“他从我父亲那时起就在这宅子里看家,我死后他也一直没走,只是近来不知从哪儿来的那只猫妖,抢了他的宅邸,还镇住了他的命脉。刚才猫妖跑了,他才得以重新现身。”
  “……你等会儿。”龚远航及时止住了那一串讲述,“你先告诉我,他出来就出来吧,干吗直接把我给弄躺下啊,啊?”
  “谁让你……像个贼模样,再说,你害我家破人亡,他当然会记得你的相貌。”寿鸣飏说得有点咬牙切齿。
  “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又不是我干的,你怎么还让我背黑锅啊……”小声嘀咕着,龚远航揉了揉刚才那一摔弄疼了的屁股,他看着用无奈眼神瞧着他的寿鸣飏,还有仍旧趴在地上叩头喊着“今日重见少东家,死也瞑目了”之类的话的所谓看家小神,终于欲哭无泪的,张大嘴叹了口气。
  现在龚远航就觉着,自己确实没有做好前期准备工作才会如此倒霉。
  临出门的时候,寿鸣飏跟他说了,让他带上点儿辟邪之物,玉器啊,钟馗像之类……
  龚远航给他的回答是,您看我像是有玉器的人嘛?另外,我上哪儿弄钟馗像去啊,我就只信财神爷。
  寿鸣飏骂了他一句“财迷疯”。
  龚远航又说,他要不穿一件儿红衣服吧,不是说红的辟邪么?
  寿鸣飏毛了,告诉他,厉鬼听说过么?厉鬼就喜欢半夜见红。
  龚远航抓了抓头发,再次寻找突破口,他说自己不管怎么说是个人吧,人是阳气,鬼是阴气,终归邪不压正……
  寿鸣飏这次不毛了,他笑了。“你才是最大的邪气!”他说。
  而此时此刻,被两次推倒在地的龚远航真的觉得,自己看来必须去弄一张钟馗像来去去晦气了……
  小老头仍旧趴在地上叩头,也不知他脑袋为何那么硬,叩头的声音格外响亮。寿鸣飏让他快快起来,老头仍旧在唠叨着什么再次得见少东家,喜悦非常不知所言等等。龚远航看得心里发燥,干脆自顾自的抄起铁锹,准备再度动工,他今天打算跟这坛子财宝拼了,非见到不可。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能见到那些传说中的宝贝。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首先,就在他念叨着“你们先慢慢儿叙旧啊,我接着挖”,准备继续向土壤更深层探索的时候,原本还在地上叩头的老头突然就爬起来了。那老家伙先是看了龚远航的方向一眼,紧跟着就在喊出来一声“住手”的同时在此扑了过去。
  又是那种灰色的荧光,又是那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不过这次龚远航没有被击倒。
  他听见耳畔风声的同时就抡起了铁锹,用最大力道朝着那光亮打了过去。
  异常清脆的撞击声响过之后,那团灰色的光被铁锹一下子打到了对面的院墙上。看来龚远航是真的使劲儿了,因为连墙砖都被磕出了几道细纹。一声哀嚎,小老头跌落在青砖地上,抖了几抖,一下子没能搂住中气,噗嗤一声,显了原形。
  竟然是一只硕大的灰老鼠。
  “我说,这就是你的看家神?”龚远航把铁锹牢牢握在手里,准备二次进攻。
  “……你……下手太狠了吧。”寿鸣飏有些惊讶对方反应如此之快,他看了看趴在地上,再次开始哭天抹泪的大耗子。
  “废话,他拦着我挖财宝我还不打他?”龚远航格外理直气壮,他现在确实有点急火攻心了,没想到弄点钱来竟然会是如此的麻烦,这太超出他原本的打算了,更何况现在肩头的伤加重了疼痛,全身都别扭起来的龚远航此刻倒是正想找个什么来发泄一番,老耗子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大好的机会。
  “好了好了,别的先不说,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拦着他挖我那坛子金银?”寿鸣飏有些烦闷了,他本身也是没有想过事儿会如此麻烦的,靠近了蜷缩在地上的老鼠,他耐着性子问。
  这下好了,老耗子可就不止是哭了,他边哭边继续叩头,全身发抖,连尾巴梢都颤个不停,哆嗦着,抽泣着,老家伙讲出了让面前的一人一鬼都瞬间石化了的实情。
  那坛子金银还在,好几百年来一直就在那棵树下的位置,只不过……
  只不过一直还以为少东家今生今世也用不着那坛子金银的老耗子,拿那坛好东西,自作主张的……娶媳妇用了。
  嘡啷一声,铁锹落地,紧跟着就是龚远航冲过来要干脆掐死那只快要语无伦次的大耗子。
  “您瞅瞅您那岁数!胡子眉毛长的跟个墩布一样了还娶媳妇?!谁家的母耗子能看得上您啊?!”
  龚远航是真急了……
  ……
  最后拦住了他的,是寿鸣飏,一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他带着流血的肩膀还如此张牙舞爪,二是因为若任由他这般喊叫,怕是警察和居委会大妈都会循声而来,这太不好了,所以……还是先到此为止吧。
  借着幻化成那条黑狗的蓝光,他把龚远航包裹在内,迅速带出了宅门,又一路带回了龚远航的家。
  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扔到了床上,龚远航抱着枕头,闻着自己的味道,满脸想哭乃至想死的表情。
  “至于的么!”寿鸣飏骂了他一句,“只是一坛子细软就值得你如此没尊严?!”
  “废话!!”龚远航没头没脸的开始反驳,“老子是干嘛的?啊?老子是贼啊!贼最在乎的是什么?是钱呐!现在道德沦丧世风日下,早就没有江湖道义可讲了,那我不为了钱要死要活的,我为啥?!你说我为啥?!那老妖怪居然用我的钱……好吧就算还不是我的钱,可他也不能蔫有准的拿走娶媳妇啊……苍天呐……我还没娶媳妇呢,那个老妖怪居然娶了……苍天呐……瞎了眼的苍天……”
  寿鸣飏只剩下了苦笑的力气。
  “他只身一人孤单了几百年,娶个媳妇也无可厚非吧……”悠悠的叹了一声,寿鸣飏没有再多说别的回敬他的话,但是言语里那点若隐若现的寂寞,龚远航还是灵敏的捕捉到了,可是,在他说些什么之前,寿鸣飏就再次开了口,这次,语调里没了寂寞,有的,都是不那么强硬,却也不容辩驳的命令,“脱衣服,我给你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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