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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守湖

书籍名:《鬼话连篇》    作者: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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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网游,它不需要太多的代价,就可以在虚拟的世界中体会一下笑傲江湖的兴奋。虽然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不过是一群在游戏副本中刷装备经验的傻蛋,在游戏里我们却是驰骋沙场、武功高强的英雄豪杰。
我组织了一个专门刷副本的小队,是工会里专门搞装备的工蜂团,为了工会中那些女王蜂玩命地刷副本。六子这小子最近和我走得近,居然也来参加了,而且和我不同的是,我的号是一级一级苦熬上去的,他干脆去网上买了一个号,连最初级的东西都不懂,还在那里没事就去砍高等级的玩家逞英雄,害得我只能一个一个去替他赔礼道歉,把老脸都丢尽了。实在不能放着这个暴力杀人狂到处瞎转悠了,因为工蜂团缺少一个战士,而六子练得就是这个,理所当然就被我揪来了。
但是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个错误害我差点一怒之下砸了白翌的电脑,我肠子都悔青了!六子这小子蠢到一个境界,那个二百五居然在打完最终大怪后不去捡武器,眼看一把英雄级别的宝剑就那么从我眼前消失了,任凭我们怎么催,他都站在边上保持一个最后敲怪的姿势,就是不去捡,我一个劲地对着电脑嘶吼,白翌被我吓得冲过来,以为我出了什么事。
我抱着头,眼看那把极品武器依然留在副本,而我们只有退了出去。我都懒得看对话栏中骂六子的话了,立刻冲到电话前,拨了号就是一阵狂吼:“我靠!你小子来消遣我们的啊?那么极品的武器是几个月的副本都不一定出来一个的呀!你以后别再指望老子带你下副本了!”六子在电话另一头听了半天,最后居然挤出一句:“我以为打完就可以了,没人告诉我要拿包啊……然后我突然内急,去厕所啦!”我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一把英雄级别的武器啊!那是多少玩家做梦都想要的终极武器啊!我现在突然能够理解那些为了一把虚拟武器在现实生活中群殴的事了。实在是怄得我气血翻腾,就差没喷血了。
白翌看着我的样子摇摇头,淡淡地说道:“血别喷墙上,否则你去粉刷。”
我回头瞪他一眼,电话那头传来六子的说话声:“唉,哥们何必呢?一个虚拟的东西罢了!想要对吧,我掏钱买不就是了!哪里有卖?钱不是问题。”
我咬牙对着电话说:“买?有钱你都没处买!”
电话那头的六子沉默半晌,最后心虚地说:“这样吧,我手头有两张守月湖休闲度假中心的套票,包吃包住,还能免费钓鱼、吃河鲜,而且那个湖周围还有人文景观,据说是春秋时期吴国的护城河,历史还很悠久的。我白送你和白翌两张,算是赔罪,行不行?”
我正在气头上,两张小票子就想谢罪?我对着电话吼道:“你小子以为是你一个人的事么?这是集体的利益!你到底有没有集体荣誉感?你知道不知道为了这把武器有多少人死在副本里?眼看着我们就要拿到却被你玩儿完了,两张守月湖的票子就想打发了啊?”在我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白翌走来接过电话,对着六子低声说了几句。我气得瘫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系统提示其它的社团拿到那把武器,我马上就把电脑给关了。
我耷拉着脑袋看着白翌说:“那蠢货和你说了些什么?”
白翌淡淡地说:“我告诉他,票子我们要了,双休日就去那里看看。”
我一听,暴跳如雷地对着白翌说:“你怎么答应了?要去你去,我是不会去的!想到那蠢蛋的样子就想起了我可怜的英雄武器……”
白翌任凭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来了句:“一把虚拟武器,值得么?去那里我可以钓些鱼,下个礼拜就有鱼头煲吃了。”
我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听到吃,我的火气消了不少。我对白翌说:“你会钓鱼?”
他微微地笑着点点头说:“略懂。”
嘿,你小子就连这都给我卖弄上了!我心说,行,我就看看你怎么“略懂”!
周六这天天气特别好,天空就飘着几丝云彩。守月湖很大,水面清澈,远远可以看见水鸟从湖面上飞过。这里是大型淡水湖泊,鱼量非常之大,属于那种“八百里湖川,鱼虾捉不尽”的鱼米之乡。据六子说,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是靠湖吃饭,养鱼养蟹一直都是这里最主要的行当,旅游只不过是副业。
我不知道白翌原来喜欢钓鱼,这小子的兴趣爱好怎么那么古怪,像个老头子。不过既然他说他有本事钓到下礼拜的食材我就拭目以待,反正如果不成也可以借机嘲笑一番。
没想到六子居然也来了,我一看到他就没好气,在我眼里他早就成了千古罪人。他赔笑着向我走来,我恨不得拿鱼竿抽他。不过既然这里是他请的我也只能忍了,于是拿着鱼竿和鱼桶跟白翌去钓鱼,看也不看那小子,反正午饭也算他的。
钓鱼其实锻炼的是耐心,适合那种能够花上半天蹲河边一动不动的人。据说春秋时期的伍子胥就特别喜欢钓鱼,从中领悟不少由钓鱼引申出来的兵法谋略。即使如此,过去钓鱼主要还是为了生计,是看老天爷吃饭的一个行当,完全得由天注定。
“由天注定”这四个字就是我一上午的心情。我无聊地蹲在一个小得只能容下我一半屁股的手搭凳子上,揣着鱼竿,眼神早就已经呆滞了,到后来连鱼竿动没动都感觉不出来了。反正我一上午傻坐下来,除了钓上来几条够猫吃的小鱼米外,一点像样得收获也没有。
我撑着下巴,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无意间看到旁边白翌的鱼桶,马上就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有那几条微型小鱼了,因为大个的都进他那桶里了。我哼了一声白他一眼,他侧过头看了看我的鱼桶,嘴角划出一丝嘲笑,一副自大狂的嘴脸展现在面前。我顿时失去了钓鱼的兴致,估计坐一天也就是那几条小猫鱼,难道要我和六子那傻大款一样去隔壁的鱼池买比农贸市场贵五倍的鲫鱼回去充场面?说到六子,那小子根本不是来钓鱼而是来钓马子的。短短半小时已经勾搭上一个前凸后翘的美女坐在河畔聊天了,鱼竿直接被他架在栏杆上,桶里比我的还可怜,连一条猫鱼也没捞到。
反正休闲区的门票是他给的,我无所谓。既然不想钓鱼了,我搁下鱼竿站起来,准备到湖边走走。现在正好是雨水前后,虽然大多数树木还没有发芽,但一些早春的植物已经长出了细嫩的新芽,空气中散发出早春特有的清新冷气。冷归冷,却让人感觉十分清爽,这种感觉像嚼薄荷的清凉,多呼吸几下居然还有些上瘾。
白翌看我站起来,抬头笑着问:“不钓了?”
我捶了捶麻木的膝盖,对他摆手说道:“鱼都进你筐了,我还钓什么?你继续当渔夫,我走走逛逛去。”
白翌点点头,又专心去拉鱼竿了,就在我刚说完,他居然又钓上了一条花鳜鱼。他那么一拉钩,就连旁边的老钓手也看得目瞪口呆,转而就捂着自己的鱼桶往别处去了。我脸一黑,心里纳闷道:钓神再世?当我合上嘴巴,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白翌又开口说道:“走的时候不要太靠近湖,这里……不是很干净。”我回头看看他,又向湖面瞅了两眼。这里的生态环境很好,四面有景观垂柳,四周是农家房舍,炊烟袅绕。湖面波光粼粼十分清澈,简直就是世外桃源!这样诗情画意的休闲区哪里来的不干净?不过因为相处了那么些日子,我对白翌的话总归有些顾忌,他说有古怪的东西,很大程度上并不是科学理论可以解释的,而是那种玄乎怪诞的事件,这种事情在我们身上没少发生过。我不自觉地往那一方面思考去了,心也虚了下来。
我走回白翌身边,蹲下来问道:“老白,你觉得这里有……有怪东西?”
他身体保持着一种最放松地垂钓姿势,眼睛一直盯着鱼竿,只有嘴巴动:“不好说,不过我总觉得这里有种说不出的怨气,虽然很淡,但是……我也说不准。”
我摇摇头站起来,既然说不出原因,那么看来是白翌有些杞人忧天了。估计是因为潘秃子要白翌去带新班做班主任,让他郁闷了好长时间,心态有些不好,看什么都觉得带着股怨气。他歪头看我有些怀疑和忌惮,笑着说道:“你去逛逛吧,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怪事。我再钓些,这一礼拜的菜就算是有着落了!”叫他那么一说,我心里舒坦了些,摆摆手也不说什么就往湖的西边走去。
我插着衣兜,沿着湖岸漫无目地闲逛,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那么轻松地散过步了。本来以为这里是那种商业味道很浓的度假村,一来才发现,原来就是一个村子自己搞起来的农家乐。村子本来是以钓鱼、养蟹为业,因为现在这种类型的度假村很火,村干部也带头发动全村人一起搞起了资源旅游业,好多地方都是这个村子本身的样子,还有几块田地,种着大白菜。这里的人除了提供我们食宿和钓鱼的娱乐项目外,一切照旧,开发得并不是很完善,价格自然也比那些纯商业开发的大型休闲园区来得便宜。
话虽那么说,但因为保留了相当一部分乡土气息,再配合早春二月的新鲜感,反而让我有一种“二月湖水清,家家春鸟鸣”的情调。我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河畔的垂柳,燕子快要回来了,想到燕子就想起了老洋房里那个孙大爷,不知道他和小少爷的灵魂有没有看见今年的燕子呢?
我慢慢走到旅游区域的尽头,看到前面还有路,只是用几块塑料板给拦住了。我心里有些好奇,眯起眼睛,透过层层的梓树看到其中有一个类似碑石的东西,灰白色的石头在斑驳的树荫中显得十分隐蔽,如果不是我视力好,根本不会看见。想到六子说这里其实有人文景观,于是我抱着好奇心,违反规则跨过了栏杆,往林子的深处走去。
吃力地猫着腰钻进树林之后,发现石碑极其残破,除了隐约可以看见刻着的几个字外,连顶部雕刻的神兽也辨认不出是什么模样。我擦了擦碑,上面的字是篆字,我看来看去也认不出是什么,而且只有寥寥数笔。我心想也许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经过那么多岁月,早就连姓氏也给后人忘记了吧!虽然有些悲凉,但这即是事实——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当我走到无名石碑的后面,发现上面有许多类似野兽的爪痕,痕迹很深,像是很多动物来这里磨爪子一样。看着道道爪痕,我心里咯噔一下,想:难道这里有野兽出没?那还搞什么休闲区啊?万一出事了,难道别人是花钱来找死的?
就在我对这里的旅游安全颇为担忧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喊叫,随后就听见一阵阵哭声,声音来自前方不远处的岸口。皱着眉头,心想这里安全措施是一个盲区,真的有人落水了?我快步向传出哭声的下岸走去,拉着柳树杆子,一点点滑到浅滩口,发现那里围着好多村民,有几个人拖着一个哭得眼泪口水都流出来的中年妇人,撕心裂肺地哭声就是她发出的。我好奇地朝人群里挤过去,大家都很慌乱,没有注意我这个外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拦住我。
我低头一看,大惊失色——原来是一具溺水身亡的尸体,居然还只是个孩子。不知道这孩子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但是现在他的头胀得有两倍大,皮肤呈现出骇人的紫黑色的斑点,五官全都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表情非常狰狞,感觉死得时候十分难受和惊恐,像是想要拼命地呼吸,他的双拳紧紧拽着什么东西,四肢都拱了起来,身体也胀得和水发肉皮一样,衣服已经快要被他的躯体给撑破了,估计他死了有些时间,整个尸体就像是吸足水分的海绵,还散发出阵阵恶臭尸味。
毕竟我不是法医,在闲暇中散步看见那么一具死状恐怖的尸体,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一下子胃液就翻滚起来。我惊恐地捂着嘴巴尽量往后退,心里虽然有些可惜这么年幼就早殇的孩子,但也不免感觉有些晦气,怎么度个周末都可以遇见这种事情。就在我慌张倒退的时候,突然一个趔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连忙扶着旁边的树木,低头捡起地上的东西。这东西十分奇怪,是一个有弧度的长方石器,非常旧了,只能模糊地看到上面一些卷云纹,看上去是一个有年头的古物,但是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湖边呢?我拿在手上,用大拇指擦掉上面的泥沙,稍微能在石头的顶端看到类似篆体的两个字,但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就把那东西揣在兜里,准备带回去给白翌和六子他们看看,一个是历史老师,一个是搞文物的,应该知道这是啥玩意。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无意间侧脸看向湖面,猛地发现芦苇荡里有一个东西在晃,因为刚刚有些被吓懵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我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居然在芦苇荡中看见了一个红眼睛、黑毛脸的怪东西,它冷冷地看着我,随着波浪上下浮动,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霎时我又是一阵惊吓,因为有些不肯定,于是走向离我最近的那几个人,对他们说:“你们看,芦苇荡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晃?”
众人抬头朝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就那么一会功夫,那怪物凭空消失了,仿佛我前面看到的只是幻觉。大家用一种被捉弄地憎恶眼神看着我,估计刚刚死掉的孩子是他们的亲戚,悲恸之余又被一个外人瞎胡闹,那种无法释放的怨气全冲我来了。几个人的眼睛都红了,我看情形不对,如果再不解释,估计这帮哀伤过头的村民就要把我痛揍一顿,我连忙对着自己的脸比划,告诉他们我前面看到得东西的模样,被我那么一说,他们的眼神突然又起了变化,从刚才地悲愤变成一种惊恐和担忧。我慢慢停下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些人,心想:这些人怎么个个面部表情都那么丰富啊!都赶上金·凯瑞了。我心虚地开口问道:“我、我哪里说错了?”
其中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妇女突然冲上来拉住我的胳膊,激动地喊道:“你快走!不要来这里了!快走!否则你也会被水猴子给拖走!就……就像我儿子一样……守国爷啊!你行行好吧!别再拖人下水了!”说完,她挣脱拉住她的村民,指着他们的脸骂道:“你们这帮被钱蒙了眼的,守国爷不让人来湖西的,你们非要来这里开发什么狗屁旅游!现在好了,守国爷发怒了!早晚把你们统统拖下湖,都去当水猴子去!”她捶胸顿足地又嚎啕大哭起来,我连退几步,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妇人,一群人很快地又把她拉回去。在我满心疑惑和不安的时候,一个戴眼镜貌似村干部模样的老头走到我面前,擦着汗对我说:“小伙子,别害怕啊!张二嫂是刚刚死了孩子,精神受了刺激。”
我看着那个女人,她盯着那具尸体把脑袋摇晃地好似拨浪鼓。回想起前面芦苇荡里的那张怪脸,再看着孩子的尸体,我突然感觉心里十分不踏实,试探地开口问道:“这孩子怎么会掉湖里?你们这里的安全措施太成问题了吧?”
他一听提到了安全问题,突然就紧张起来,看了我两眼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本村是靠湖吃饭的,我们搞得旅游区域都有专门的防护栏,而这里是我们渔民停泊渔船的地方。”说着说着他看了看我,然后心虚地问,“小伙子不会是记者同志吧……”
我一听,原来这位村干部怕我是记者,把他们这里有人溺水的事登报才那么慌张。我摇了摇头说:“我不是记者,只是来这里玩的游客。”
他安心地点点头,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其实这里的孩子都会游水,按照我们的说法,在湖边出生的孩子都是养在湖里的,所以这里的娃个个从小就熟悉水性,特别是二嫂她儿子,水性特别好!我们都叫他‘浪里白条小张顺’。但是前几天夜里,他帮着他爹去收拾渔网后,就再也没回来,没想到居然淹死了,今天才在岸上发现他,估计是退潮的时候撂在这里的。”
我有些忌惮那个所谓的“水猴子”,于是问道:“张二嫂说得那个‘水猴子’和‘守国爷’是怎么回事?”
他嗤之以鼻:“这都是湖边渔民的迷信!说什么是溺死的人所化的一种水鬼,必须去拖另一个人来当替死鬼才能够投胎,至于守国爷也只是一个传说罢了,说是什么统领这里所有水鬼的大妖怪!呵呵,小伙子是城里人不会相信这些东西吧!”
我也跟着傻笑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禁有些发毛。“水猴子”我听说过,是水鬼在民间的俗称,也有叫做水钩子的。中国人不喜欢把“鬼”字一直挂嘴边,宁可把这些东西取一个最形象的名字。水猴子的外貌类似于黑毛猴,是淹死的灵魂所化,根据《幽明录》上的记载,这种东西古时候叫做“水虫”又叫做“水精”,它们会幻化出各种东西,诱骗没有防备的人下水,然后抓住人的脚脖子往下拽,力大无比,被它们在湖里勾到很难有脱身的机会,但是一上岸,它们就完全没了力气,和死猴子一样,一个孩子都可以对付得了,可是在水里,它们就是最恐怖的幽魂厉鬼。我心想不会真的是被我看见了,然后来勾我的魂,拖我去当替死鬼吧。
村干部看我不像记者,更不像是公安,于是也懒得搭理我,转身安抚其他去人了。反正我的死活和他没关系,而且明显他是那种不相信有鬼的老式知识分子。我又看了一眼张二嫂,她居然用一种非常恐惧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很快就会和那躺着的孩子一样了。我被这种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低声连骂晦气,就匆匆离开了浅滩,心里万分后悔来到这里。
当我再回到垂钓区的时候,白翌已经在收拾东西了。看着满满的一桶鱼,我心情才恢复了少许,至少白翌可以做出很多不错的船家菜来。嘴馋是我最大的毛病之一,想到吃居然没有先前那么忧心了。他看见我回来就招了招手,意思要我去帮忙。我撩起袖子就去给他拎鱼桶,当我一靠近,他就捏着鼻子说:“小安,你去哪里了?怎么身上有一股臭味。”
我拉起衣领对着鼻子嗅了嗅,的确有点奇怪的土腥味,我暗自思量着自己昨天刚刚洗过澡,这臭味是哪里来的?我不高兴地说:“你才一身鱼腥味呢!再这样下去你也别当老师了,来这里做专职渔民吧!”
他没听我的吐糟,又对着我的脖子嗅了嗅。这时候六子兴高采烈地回来了,一看见我们两个突然像看到啥不该看的镜头一样,转身就准备走。我连忙喊住他说:“六子,你跑什么?回来!”
他一听我喊他,踌躇了下才回头走过来,嬉皮笑脸地说:“哟!我不是怕打扰你们么。”
我越来越觉得这小子理解错了什么东西,白了他一眼说:“打扰什么?我还怕去打扰你和那……对了,那美女呢?”
他居然没有把美女带回来,中途罢手?有点不像六子的作风啊!他摇了摇手说:“哦,她和她丈夫回去了,留了一个手机号码给我,让我以后有空找她。”
我听了一咋舌说:“有夫之妇你也敢动手?小心人家男人把你打残废了!”
他嬉皮笑脸地说:“放心放心,我有分寸。对了,去吃饭吧,算我向兄弟赔罪!我位子都定好了。”说完就来靠过来拉着我们往饭店里走。六子凑近我的时候,突然皱了皱鼻子说:“小安,你是不是放屁啦?怎么那么臭啊!”
我一听,抄起手里的鱼竿就给他一下子,说:“你才放屁呢!你这人也算是搞艺术的,说话就不能斯文点!”
六子又凑过来闻了闻,捏着鼻子若有所思地说:“不对啊!你身上的确有一股土臭味,这味道好像我哪里闻过。”
白翌的眼神也起了变化,他好像想到什么,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
被他一说我才想起来兜里的那块石头,连忙摸出来。一掏出来,六子的眼睛就直了,他盯着那块石头说:“好家伙!这东西好像是块玉剑格啊!”说完马上让我把石头塞回去,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之后才问道,“小安,这东西可是个古董,你从哪里搞来的?”
我把前面的事情挑主要的和他们说了一下,说完后他们两个都若有所思地低着头。白翌的神情看上去更加严肃了,这也正是我害怕的,因为他一紧张,事情肯定就不会往简单的方向发展。最后六子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他龇着牙说:“不对呀,太奇怪了!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度假村?如果是文物不会保护得那么不周道,要不是我眼毒,根本就看不出来是块玉啊!算了,我们先去吃饭,这里人多耳杂,要是让人家知道我们这东西是捡来的,估计马上就得交公了。”我看看白翌,他皱着眉头也没说什么。心里虽然有些芥蒂,但毕竟现在还没有什么怪事发生,我只得点头说道:“好吧,先去吃饭,然后再回住处好好研究下。”
吃饭的馆子就在我们住的地方。那是一个农家小二楼,腾出底楼开了一个饭厅,楼上几个房间当客房。这里的很多村民都是这样来赚旅客的钱,包吃包住,菜就是鱼米之乡特色的农家菜:土鸡汤、炒白米虾、清蒸鳜鱼什么的。客人吃完了就可以上楼休息,非常实惠。我们的房间位置很好,打开窗户就可以看见湖面。
但是我们的心思都放在玉块和前面的怪事上,根本没心思细味品尝,而且我身上有一股臭味,不想在人前多待,免得遭人白眼。于是胡乱地吃完饭就上楼了,六子谨慎地关上门,咳嗽两声说:“小安,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臭味就是从玉块上传出来的,隐约透着一股血腥气,还混杂着沙土的味道,特别呛鼻子。六子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有一些小刷子和布头,是他用来擦印章用的。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过玉块,一边对我们解释说:“这味道就是古器特有的土腥味,特别是玉器,如果时间长了,老玉就会散发出一种臭味来,所以很多古玉作假就把一块新的玉扔茅坑,过段时间也会有这种臭味,但是那种拙劣地手法根本骗不了行家。”
我凑近嗅了嗅,难怪白翌后来问我是不是捡到什么东西。这玩意果然是有年头的,就等六子收拾出来,看看是什么个样子了。
六子拿着小刷子一点点沿纹路刷,白翌也在旁边看着,当纹理清理出一点的时候,白翌说道:“这东西是吴国的。”六子弄得很仔细,这方面他算是行家,他点点头说道:“没错,这玉剑格是春秋时期吴国的东西。你们看这交连纹就是当时春秋晚期,吴国盛行的纹理图案。1976年江苏丹阳司徒窑藏出土过交连纹簋,就是这种繁复交连纹的较早形态。”
初步地清理完毕后,用布一擦,这块玉终于呈现出一块古玉应有的色泽。这块玉颜色类似于捷克陨石,墨绿色中有黑色的斑纹,呈圆弧长方形,前端凿有孔眼,是用来插剑柄的,在中央有篆体阴刻的“钩月”二字,显得气度非凡。如果装上剑柄和剑身,那么这绝对不是一件凡品,如果能握着它驰骋沙场,该是多么威风的一件事啊!
六子把玉放在台子上,白翌马上拿起来,用手抚摸玉上的刻痕,疑惑地说:“这上面居然刻着‘钩月’!难道是传说中吴国失传的钩月古剑么?”六子清理完毕之后就去喝水了,听白翌那么一说,一口水呛得他直咳嗽。我怕他把唾沫喷玉剑格上,连忙拉开他。他激动地握着我的手,一口唾沫星子全喷我脸上,颤抖地说:“有没有搞错?那不是传说中的东西么?那把吴王夫差逼死伍子胥的玉柄镂金剑?”他这么一说,我也被吓得够呛。抹掉脸上的唾沫,傻傻地看着玉剑格。那段历史我也略知一二,据传吴王有一把“钩月古剑”,是与当时越王勾践的“王者之剑”合称天下称霸成王的两把稀世宝剑。勾践的那把是成王之剑,而夫差的钩月古剑则是守国之剑。吴王夫差就是用那把剑逼伍子胥自刎的,后来越国攻破吴国,此剑也就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再也没有人知道下落了。传说得此剑的王者打下天下后,就可安天下,盛世永昌、千秋万代。
我们三个人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我先开口:“这玩意……真是那把古剑上的?那么说,古剑有可能还在这里?”
白翌拿下眼镜,眯起眼睛看着剑格说:“难说,不过我感觉这事和你看见的石碑和水猴子有一定关联。这样吧,六子你先留在这里守着玉剑格,小安你带我去看古碑。”
我马上点头答应,心想这不起眼的小地方居然有如此震撼的东西,实在令人有些亢奋激动,但总是感到一份不安,直觉告诉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六子是一个商人,他马上就从商业角度思考。一听到那古碑的事就嘱咐说道:“二位好好地去看看,估计那古碑也有文物价值,如果确定是有联系的东西,我马上叫人把这个东西给买走,到时候一定不会忘记分红给二位。”
当我们再回到湖边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旅游区还有一些男男女女手拉手地走在湖边看风景。我们没有心思欣赏夕阳美景,快速地走向湖的西面,果然那个地方是一个安全管理的盲区。我都来过一次了,还是没有人来把守。我们猫着身体钻进草丛之中,从这里可以看到白天发现尸体的那个浅滩。尸体已经被弄走了,但是按照习俗他们在那里点了一根白蜡烛,四周放着死者生前用过的物品,为了引回还在湖里的魂魄,以免他变成水猴子害人。
湖水发出规则地潮声,听起来就像大自然的呼吸。潮起潮落,那块石碑看了这样的潮汐千百年了吧。我看了几眼湖面,马上就回头带着白翌在树丛中找石碑,突然白翌喊了句:“找到了!”我快速走到他身边,的确就是白天看到的那块无名石碑。白翌撩开挂在碑上的树叶,看着碑文说:“这个果然是吴国留下的东西。”
我问道:“这上面写得是什么?怎么只有那么几行字啊?”
白翌抿着嘴巴看了石碑良久,我心痒难耐,催促他快点说出上面写了什么东西。他眼神有些异样,侧过脸对我说:“这个碑,是那个死者自己给自己立的。”
我一听懵了,啥?自己给自己?他料到自己要死了于是给自己先选了一块坟?我摸了摸脑袋指着上面的字说:“你先把上面的字翻译过来,他怎么就给自己写那么两行字啊?古人一向重视死后,那么潦草的一块碑文实在不合礼数。”
白翌摸着刻痕说:“上面写得是‘士为知己者死,千古一恨,唯有守月’。”
古文一向是我的弱项,想了半天也不明白这当中的意思,我对白翌说:“你看明白他要说啥了没?我只知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白翌敲了下我的脑袋,苦笑着说:“什么女为悦己者容!这个意思是说,死者是为了自己的知己赴死,而千古一恨……我也搞不懂是什么,唯有守月,我估计有两个可能:一是指这个湖的本身,二是指那把钩月宝剑。”
古代人说话言简意赅,说白了就是很多意思得靠自己去悟,悟性上来了,你就明白他在说什么,悟性不高,你对着那几行字看到吐血,也无法完全理解到底有什么含义。可以肯定得是,它和钩月宝剑有很深得联系。
白翌看这字也不能给我们再多的信息,于是就转到石碑后面。我对这种东西也不懂,便回头看了看那个停放尸体的浅滩,突然发现白色的蜡烛已经不见了,留下一滩白色的蜡油,滩上出现一排湿脚印,绝对不是人的,而是像巨大的鸭子脚印。
我顿时感觉下巴有些麻了,转过身体喊着白翌:“老白!你过来看看,蜡烛不见了!”
白翌从石碑后抬起头,突然眼神大变,一下子拉住我的衣领把我往石头上撞。这猛地一撞,我的脸就直接撞上了石头,鼻子一酸,我疼地破口大骂:“啊!你神经病啊!”
白翌绕出来,一把将我拦在身后。我捂着鼻子回头一看,一个黑色的东西快速窜入树林之中,速度极快。白翌盯着四周看了一遍,对我说:“这里不安全,先回去再说。”他话音刚落,我就感到四周的树叶开始不安地抖动,发出沙沙的声音,气氛一下子变得非常诡异。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这里肯定不安全,而那黑色的东西极有可能就是所谓的水猴子,我恶狠狠地看着四周的树林,骂道:“真是阴魂不散!”我摊开捂鼻子的手,一看手心里都是血,心想白翌这小子真是手黑啊,如果他再狠点,估计我的脸就平了。他一看我的脸也有些不好意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准备帮我擦,我连忙挡住他接过纸巾自己擦鼻子。这小子手头没轻重,说不定这一擦下去,我鼻子也被蹭掉了。我瞪了他一眼,捂着鼻子说:“回去再说,现在不是关心破不破相的问题,再丑也比被拖去当水猴子强!”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捂着鼻子,白翌跟在后面。路过的人都以为我刚刚被教训过,当着我的面指指点点。我低着头,把白翌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就在此时,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我认出他就是白天那群村民中的一个。他径直朝我走来,看到我背后还有人,愣了一下,但马上又快步走上来。他腰上绑着一根白绳子,因为死得是后辈,长辈不需要带黑布,只要在腰间绑一根白绳子来表示家里有孩子死掉了。他匆匆地对着我说:“小伙子怎么还在这里?你别在这里待了,早晚要出事!这里的水猴子和别处不一样,它们可以上岸来拖人,看到水猴子的人都会被拖下水!你想要活的话就早点离开吧!”
我看着他,感觉或许能从他嘴里探听到更多的东西,于是对白翌使了一个眼色,开口朝那男人说:“大哥,不是我不相信啊!而是你说得不清不楚,我现状都没搞明白,完全不知道什么水猴子啊!”
他看看我们,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不是本村的人,不知道这水猴子得厉害,我儿子在没有出事前也看到了水猴子,最后就被勾走了。而且在涨潮的时候,这里的水猴子好像是着了什么魔一样,都会跑出来,看到谁就把谁勾进水里淹死。我们涨潮之时根本不敢去打渔。唉……我也知道被水猴子勾走后会变成那样的鬼东西,可怜我儿子……”
一直在我旁边听着的白翌,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抱歉!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上一辈关于这湖留下来的传说,越古老越好。”
他回想了下说:“我们这里的传说大多数都是说这湖的,但是最老的一个就是说这里以前有一个当官的跳河自杀,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的来历,但是据说那个人会法术,跳河后鱼都不敢吃他的肉身,而且他还带着一把剑陪葬。”
我和白翌对看一眼,感觉有眉目了,于是催促他讲得更深一点。男人抓了抓头发,回想道:“我爷爷告诉我,那个人得来历很特殊,据说他自杀的时候年纪很轻,死得时候极其怨念,怨气化不开,于是就成了这一带水鬼的鬼王,而他手中的宝剑更加了得,水鬼妖精都会听他的号令,而这个守国爷特别不喜欢别人到湖西那块地方去,去得人都会被水猴子给抓走。那里在过去就是我们的禁区,但是现在改革开放了,为了搞旅游业,我们空出东边的浅滩提供给你们这样的旅游者,而我们白天偶尔也会去西边打渔。最近水猴子闹得特别凶,我们都说是这位守国爷的冤魂作祟,过去也朝河里祭祀过,但是没有什么作用。我儿子就是那个晚上去了湖西后再也没有回来。”
白翌接着问:“你们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的人,叫什么名字么?”
他啧了一下说:“这我不知道了。不过好像是秦始皇前面那些时候的人,名字的话……我们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都称他守国爷,其它就真的不知道了。”
我看也实在刨不出什么东西了,就胡乱应付下那村民,和白翌回了住处。一路上,白翌一直在想事情,当我们进屋子的时候,六子正在研究那个玉剑格,我们一进来,他就迎上前问我们有什么发现。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把路上的发现和村民告知的传说都告诉了他,他敲着桌子叹了口气说:“这点资料,实在是查不出来什么东西啊!”
白翌摇摇头说:“未必!你们还记得最后夫差听信伯嚭的谗言,逼死伍子胥的事吧?在那之后,宝剑落到谁的手里呢?如此重要之物,吴王夫差再傻也不可能交给外人,所以这把剑最后肯定是被吴王的直系或者亲信给拿到了。”
言之有理,我认同地点着头道:“没错!那么吴王有关系的人中哪一个是传说会法术的呢?”
六子打断我们的话,说:“不能因为故事中的神话成分就说那个人真的会法术,太不靠谱了!古代人把一些自然现象理解为人造成的神迹,你如果到了古代拿出一个自动打火机,估计所有人包括皇帝老子也得给你下跪啊!”
于是我们手上除了玉剑格和一个模糊版本的传说故事外,就再也没有线索了。其实这还不是我最关心的,我害怕得是那水猴子索命,如果真像村民说得,只要看到了水猴子,最后都得被拖走的话,我岂不是注定要死了?
白翌看出了我的焦虑,拍拍我的肩膀,开口说道:“我感觉事情还没搞明白,而且这里离湖岸还有一些距离,水猴子不太可能拖得走你,大不了我们明天就回城里去,难道它还千里迢迢地来找你么。”
说实在的,白翌的话并没有给我多大地安慰,我心头总像挂着一块大石头,无法安心。我望向窗外,外面已经全黑了,湖面呈现出一种墨绿色,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空。本应安宁美好的湖色美景,而今看上去却是如此阴霾诡异。
窗外传来一阵阵敲锣打鼓和着老和尚念经的声音,外面正在为死去的孩子做法事。他们沿着湖畔烧了许多纸扎船舶还有孩子生前所穿的衣服,远远就闻到一股燃烧纸箔的焦味。白天那女人地哭声又再次响起,听起来如此凄厉。我有些真正畏惧起来,心慌地关掉窗户,不安地坐回座位,我泄气地对他们说:“不管别的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走!水猴子实在太诡异了,命比剑重要!”
白翌握着茶杯,抿着嘴巴没有说话。六子虽然有些想要留下来查古剑的下落,但是一看我这样也不能说什么。突然白翌眼神一变,像想到了什么东西似的,但是这种变化稍纵即逝,很快地他又恢复了原来冷静的眼神,什么都没有说。我本想开口问他,他伸出握着杯子的食指放在嘴巴前对我摇了摇头,意思叫我别出声。为了不打断他的思路,我只有忍着不发话,等他把线索理清楚。
呆呆地望着窗户外的火光,想着果然湖边出生的人,生在湖边最后也要回归湖里,这是一种归宿。我叹了一口气,心情阴郁地朝着墨色的湖面扫了一眼,突然在湖中央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我心里大骇,他的身形很模糊,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才让我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我不禁疑问,这人能够漂浮在湖上面么?因为他像是浮在水面上一般,根本没有跟着水晃动,整个身形就像是把周围的一切都凝固了一样。
我感觉这个人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守国公,突然有一种想要见到他的冲动,仿佛他就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不管是善鬼也好,恶鬼也罢,总之逮到他才能够占得优势!
为了要再往细处看,我走到窗口边盯着湖面,那个东西就像月下的一层虚影。我忽然有种打开窗户冲出去地冲动,实际上我的手已经放在了窗把手上,当我一开窗户,突然从窗栏杆上窜出一只黑毛水猴子!它龇牙咧嘴地对着我,眼睛是血红色,我一下子没缓过来,它就越过我的肩膀,蹦进我们的屋子。正在我们措手不及之时,屋子里停电了,六子和白翌都发出了喊声,事件发生得电光火石,我们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因为一下子暗下来,人就和暂时失明差不多,我摸瞎喊道:“白翌,六子!你们怎么样?”突然感觉撞到一个人,我以为是白翌,就紧张地抓着他的肩膀,一抓才发现这个人不是白翌!而且他浑身湿透了,像刚刚从河里爬上来一样!我连忙倒退,突然撞到凳子,整个人跌倒在地上。慢慢地我的眼睛习惯了黑暗,我盯着窗户边上的那个人看,他穿着一身宽大的袍子,伸着手,像是想问我要东西似的。我马上意识到他很可能是要那块玉剑格。
我的身体突然一下子被人抱住,往后一拉,整个人就倒在身后人的怀里。我回头一看发现是白翌,心里安心了些。我颤抖地指着那个站在窗口的人说:“他想要拿回那块玉剑格!”
六子早就躲到桌子底下,吓得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而原本在桌子上的玉剑格却不见了,难道水猴子没有把玉剑格叼走?此时听见身后的白翌低声说:“东西在我手上,放心吧。”
我哭丧着说:“还不如东西还给他们呢,在我们手上更不得安宁了!”
那个人一直保持着伸手地姿势,动也不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肃杀的寒意,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直接透了过来。白翌把我扶起来,那个人就像一个转动的假人一样跟着我们的动作在转,他的手一直伸向我们,好像知道玉其实在白翌手上一样。除了忌讳这个不知名的人之外,我更害怕那个窜进来的水猴子。不知道它躲在哪个暗处,因为白翌没有露出空门,所以它非常狡猾地躲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我舔了舔嘴唇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声音干涩得连我自己都吓一跳。
怪人依然一动不动,也没有回答,我从他身上感到一种冷傲的气度。身后的白翌呼吸十分深,感觉得出他也很紧张。六子突然大叫一声,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一样,我一看不好,水猴子见没办法对我们下手,居然转而去对付落单的六子!这些鬼东西实在是太狡猾了!六子像被什么东西掐住脖子一样,发出断断续续地喊声,我焦急地对白翌说:“不好!六子再下去危险了!要不把东西给他,求他放我们一条生路!”白翌思考片刻,一只手小心地护着我,另一只手把玉剑格抛出窗外。就听见六子传来一声惨叫,那个黑毛水猴子瞬间就飞出窗户,窗口的那个人居然也凭空消失了。
我们三个傻蹲在地上好长一段时间,直到门口有人来敲门才回过神来。我打开门发现是旅馆老板,他说这里的总电闸不知道被谁给关了,所以才会造成停电,听见我们这里有动静就过来看看,说完屋子又亮了起来。除了倒地的凳子,就看见六子捂着脖子死命吸气。
我连忙向一脸惊讶的老板解释:“我这朋友小时候出了点意外,遇到突然停电就会恐慌发作,心理疾病,没事的。”
老板听了解释也点头问:“这样啊,实在对不住,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也很抱歉!要不要送你这位朋友去医院?”
我赶紧摇摇手说:“不必了!他安静一会就恢复了,你去忙吧,这里没大事。”
老板不放心地朝六子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就离开了。我马上关上房门,对白翌说:“那个东西拿到了玉块,他不会再回来了吧?”
六子有些缓过来了,他瘫在凳子上捂着胸口说:“是啊,还他就是了,那么横的主!这东西拿回去也是个凶物啊!”
白翌沉默地看着我们,过一会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把东西还给他。”
我们一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六子急得声音都抖了,说:“哎哟!我的大哥啊!你干嘛非要留着这个要命的东西呢?平时也没看出你是一个要财不要命的主呀!”
我打断六子地鬼吼,因为我知道白翌那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稳了下自己的情绪,我问道:“老白,你干嘛要留着这个东西?它对我们的重要性不大啊!”
白翌从裤兜里掏出那块玉剑格说:“如果现在把东西还回去,不出三天我们都得死在这里,谁也跑不掉!留着这个东西才有生机。”被白翌那么一说我才想到,那个人的确不太会让我们活下去,那他为什么不允许别人去湖西那块地方?那个孩子为什么会被水猴子给勾下水?唯一的解释就是孩子是第一个拿到这块玉剑格的人,他没有活下去,第二个发现玉剑格的我,就成了水猴子追杀的目标。那个人要保住古剑,只有封锁消息,而我们活着就是威胁,保守秘密的最好办法就是我们三个人永远闭嘴,死人是不会走漏消息的。
我心虚地看了看白翌,还好他思考周道,没有被突如其来地威胁慌了手脚,否则我们把唯一的保命符交出去,接下来只有等死的份了。
六子终于也明白了轻重,他哀叹一声,说:“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等着他再来个回马枪吧?你既然没有把东西给他,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白翌抬头看着窗外的湖面,说道:“那么我们就去和他谈条件。”
我们三个人一夜都没睡觉。六子紧紧握住他师傅给的入门开光古玉,念了一晚上经。我守在窗户边,用衣架子把窗户卡死,以防水猴子开窗而入。我感觉这些水猴子都拥有人类的智商,它们只是化为水鬼的死灵,既然如此,破窗而入这样的手法也不是不会用。倒是白翌,一个晚上都在摸那块玉剑格,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中,六子几次喊他,他都没有听到。我向六子摆了摆手,意思别打扰他思考,现在我们能够依靠的除了玉剑格和白翌的脑瓜子外再也没有别的了。
一夜无眠,东方渐白。月亮洒完了它最后一丝光华,被耀目的日光所取代。光照得有些刺眼,我撑起身体摸了摸脑袋,原来我没熬住守到最后,居然睡着了。身上盖着白翌的外套,他还在看那块古玉,眼睛里有些血丝,估计一晚上都没合过眼。六子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衣服都没脱,手里死死攥着那块开光玉,发出打雷般地呼噜声。我扭了扭脖子,走到白翌旁边,问道:“怎么样?有办法了没?”他看我已经醒了,便拿回自己的外套,摸摸脸说:“看来要解决就只有再去湖边一次。至于这玉还是得还他,不过我们必须让他留下不再害我们的承诺,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溺死在自家洗脸盆里了!”
我们并非一定要这块东西。反正对我来说整件事就是一次倒霉的邂逅,我宁可没来过这里。想及此,我朝带我们来这里的罪魁祸首瞥了一眼。
白翌看着我继续说道:“我现在的办法都是猜测,所以还是有一定的危险。能成功的几率估计只有对半开,我想这事我一个人去解决,你和六子先回城,如果……”我马上打断他的话,这小子又开始犯个人英雄主义毛病了。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既然有危险那么就更应该需要帮手,再说回去,回去事情就没了么?如果白翌失败了我依然得淹死在自家的洗脸盆里!我坚决说道:“我不回去,我留下来帮你!六子这小子太怕事,让他回去好了!”
白翌摇着头说:“这次我不敢保证能不能保护你,万一出事了,我……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
我瞪他一眼,这小子把我当几岁的小孩子么?我加重了些口气说:“你别烦,你小子嫌我没能力就直说!你以为我不想跑?问题是如果你这里失败了,我能跑到哪里去?《午夜凶铃》看过没,哪一个是逃掉了?”
他耸耸肩膀,貌似觉得我说得也有道理,做了片刻思想斗争后说:“那倒也是!你留下吧,但是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我点头答应了。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当初我来这里就感觉有一种消弭不去的怨气,但这里并非风水死局,心里也不敢肯定,现在看来当初的忧虑并非空穴来风。”他捏捏手中的玉剑格,思考片刻说,“你也大概猜到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传说中投河自尽的人,那块石碑估计是他最后留下的东西。他死时既然带着那把剑,那么他必定就是吴国的贵族,而且一定与伍子胥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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