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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集子

书籍名:《我的爱不太坏》    作者:逍遥的逍遥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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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后现代小生活(1)
  叶飞含着牙刷,伸脚不轻不重的给了张辰的小腿一下:“让让我,快点快点!”
  张辰也含着牙刷,嘴里的沫子还来不及吐,就被叶飞一肘子拐出去了,在厨房外面站着,哭笑不得看着叶飞在里面风风火火的漱口,吐沫子,随随便便呼噜了一下脸。
  张辰看看表:“别着急。”
  叶飞跟猴抓脸似的擦脸,眼睛从毛巾里露出来,狠狠瞪了张辰一眼,声音闷闷的隔着毛巾传过来:“妈的,昨天都说了不要了,你还来,谁害得,你自己说是谁害的?!”
  张辰含着牙刷笑,什么也不说,遇到什么事儿,笑一笑,什么也不说,就是张辰的行事作风,反正叶飞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有些人,就是命好,做什么样的事儿,别人都不觉得过分,叶飞最受不了就是这种人,可惜还是让这种人给套牢了,还是个极品。
  穿好外套,已经是十二月底,L城处于零下的寒冷环境中,叶飞急惶惶的套鞋子,手忙脚乱的系鞋带,刚直起身,一条围巾套到脖子上,张辰手伸过来,细心给他围好:“外面冷,当心感冒。”
  叶飞看了眼脖子上围得那一圈,不是自己花钱买的那条,一看就知道比自己买的还贵,毫不心疼的扯扯围巾:“我原来那条呢?”
  张辰笑笑:“那条颜色老些,适合我戴。”
  叶飞现在脖子里套的是条白色的鄂尔多斯,前段时间逛街的时候,看了一眼,通用的款式,也没敢进去看看,上次自己买的那条还是咬牙去的,买回来也没舍得戴----便宜了张辰。
  叶飞住的地方离单位不近,他自己有辆凤凰牌自行车,还是从二手市场里花三十块钱淘来的,前面带一杠子那种,上个车,得把腿甩的老高,怎么看怎么像是文革时期的大好青年。
  穿着夹克,又围着白围巾,看起来漂亮极了,就是那辆牛逼哄哄的凤凰自行车,有点让人囧。
  在最后一分钟冲进办公室,同办公室的女同事一眼就看见他脖子上围的一圈白,女人对昂贵物品向来是无比敏感的,当即冲着叶飞崇拜的几乎要五体投地:“天啊,叶飞,鄂尔多斯那条一千八,你就这么戴上了?”
  叶飞顿时觉得自己脖子上套的不是羊绒,而是黄金,面子那个足实啊,别提多神气,办公室里开了暖气,叶飞小心翼翼把围巾取下来,在女同事羡慕目光的注视中,把围巾挂好。一直到下班的,叶飞都觉的那条白色的围巾在闪耀着金光。
  十点半的时候,严静姑娘过来一趟,送两张表,让叶飞这个办公室的共同核对一下,临出门的时候,也看见那条围巾了,“什么时候买的?”
  叶飞一边核对报表上的数字,一边漫不经心的说:“昨天。”
  “挺漂亮啊,多少钱?”
  “不知道,别人送的。”
  严静姑娘就不再多问了,寒暄两句,有点尴尬的回自己办公室。
  跟叶飞一个办公室的女同事姓王,是后来跟过去那个男同事换的,孩子有六岁了,典型少妇,还稍微有点浪漫思想,等严静姑娘走了,王姐伸脚踢了叶飞一下:“小叶,你对严静说话就不能客气点儿?”
  叶飞把头从看了两遍的报表上抬起来,笑:“我这不是用行动证明对严静没有任何企图嘛!上次到研究所去了一趟,那个吴南啊,差点没把我看成一张标本,那目光,啧啧,毒辣的……”
  王姐被叶飞逗笑了:“你这个人啊……”摇摇头,对叶飞是没有办法的样子。
  单位里都知道严静姑娘喜欢叶飞,都追了两三年,也没见个效果,单位里也都知道,叶飞有个又漂亮又好的女朋友,长距离恋爱,可谁也没见过叶飞的女朋友来,眼看叶飞也是奔三十的人了,赶时髦长距离恋爱就不说了,连婚也没想着结。
  科长也关照过他,问是不是女朋友的户口不好解决,他倒是可以帮上忙的,叶飞冲着科长张了半天嘴巴,终于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也不是,就是她家里不同意,我们这属于革命恋爱,还在抗争之中呢。”
  好一个抗争之中,不要青春,不要名分,不要世俗目光,不要肉体……呃,肉体这个另谈吧,综上所述,这是个坚定不移,忠贞不渝的好男人。
  叶飞琢磨着,过两年是不是把马瑞瑞骗过来一趟,尽管保不住工作还有酒吧那儿的分红,但钱是永远不嫌少的。
  中午下班的时候,叶飞把围巾重新围上,王姐调侃他:“围个围巾不要表情也那么温柔好不好?”
  叶飞心想:我这哪儿是温柔,这是害怕弄脏了不好洗啊,这么贵的东西,还买白色的,简直是有钱了烧的慌!!
  叶飞下班是跟马啸东一起走的,早上来的晚,又忙着整理手头上的东西,下班时候才看见马啸东,额头上青青的一块,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叶子过去用胳膊肘子对了他一下:“哦,又通宵纵欲,是不是?”
  马啸东根本没心情理他,路上骑车的时候也摇摇晃晃的,到了分叉路口,马啸东突然把自行车停下来,横在叶飞的车子前,差点没让两个人都撞翻了。
  叶飞吓的用两只脚刹车,凤凰牌还是个高车子,就算是他身高一米八几,又有一双长腿,也还是虚惊了一身冷汗,“我靠,马啸东,你不想活我还想。”
  马啸东抬脸,特委屈的看了叶飞一眼,嘴巴嗫嚅几下,然后跟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问:“你平常跟张辰办事儿的时候,有没有很难受的感觉?”
  哦,原来是夫妻生活出问题了,但是在大马路上相互交流各自的夫妻生活,是不是有点没事儿闲的?
  叶飞跟马啸东把自行车停到马路上,两人开始正式讨论这个问题,当然,叶飞只给了马啸东五分钟,他还得回去跟张辰吃饭,正餐三顿他是等不到叶飞就不吃的。
  “你跟茶贝最近缺乏新的姿势?”
  “不是……”马啸东迟疑着踢了踢自行车,“昨天晚上茶贝让我做Bottom……”
  叶飞掏掏耳朵,“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让你当就当呗……啥?当下面那个?!”
  “我没当过Bottom,没答应,吵了一架,还动手来着……”
  “你当了不就当过了么。”叶飞被这事儿稍微震撼了一下,又有点不耐烦,一边说一边重新推自行车:“什么大不了似的事儿,哎呀,被戳几次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还常年被戳嘞。”
  “……”
  叶飞上楼的时候想,难道茶贝终于开始考虑转正了?扮了这么多年猪,难道终于要吃老虎了?
  到了家,叶飞一边吃饭,一边跟张辰说起这件事儿,“茶贝这事儿说明,他终于恢复了男性本能啊。”手里的筷子飞舞的跟什么似的。
  张辰捧着碗,边吃边听他说,不做任何评价,等打扫干净了自己碗里的菜,还有米汤,张辰下了个结论:“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叶飞正含着一块泡椒,听到这话,泡椒呛到嗓子眼儿里,咳嗽的他脸红耳赤,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连忙对张辰义正言辞:“我对现状非常满意,没有任何想法,我保证。”表情果然也是虔诚而又真诚的,非常非常之坦诚。
  对于叶飞这种百分之九十九的零属性,好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个非常称职的零号,而且对于当零号也非常心甘情愿,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么,干一行爱一行,这是必须的。
  但是,就像我先前所说的那样,男人么,总是难以抛弃本能的,有的时候想一想难以实现的问题,也是允许的,当然,如果张辰肯配合很好,要是他不肯,呃,不肯就算了,对于一个属性百分之九十九为零的Gay来说,呃,也没什么关系么,那百分之一,还是张辰让他的,满足下他偶尔抽搐的新念头。
  晚上休息的时候,叶飞相当主动爬到张辰身上,恶霸的扯他的衣服,一副誓死强 奸的样子,弓着腰去啃张辰的脖子,伸着舌头舔来舔去,竟然还真学来了那么几分猥 琐,张辰弯着眼睛笑,任他摆布。
  叶飞扯掉张辰的裤子,又用脚把床上散落的衣服全部踢腾到地上去,本来想把被子也一并处理,考虑到张辰不能受凉,尽管暖气开的很足,还是老老实实的没有招惹可怜无辜的被子。
  都说久病成医,那么久受成攻估计也能勉强说的过去。
  就技术方面,叶飞肯定说不过去,就承受与扩张度方面,张辰就显然不大在行。
  也是,既然没有久医成病,自然也就不会有久攻成受这码子事儿。
  张辰有点吃不消,两条眉毛皱在一起,但也没什么拒绝的动作,疼是疼,快感么,自然也不能忽略,不然要是照叶飞的性格来,直接上脚把对方就踹下去,奶奶的,只有痛感,没事儿找虐是吧?
  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体,谁都不陌生----了解一个人的身体如何敏感,也用不了几天,但要能时刻保持新鲜感,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叶飞就是典型的喜欢找新鲜感那类,好吧,你可以这么说他,年轻的时候在姿势上没仔细琢磨过什么,都说饱暖思淫欲,果然如此,你看现在,三十岁的人,竟然隔三岔五的研究起姿势,也不想想自己那是什么腰,还妄想着挑战高难度。
  叶飞就这么在张辰身上随意折腾了一阵子,捣鼓了半天,终于又一次认识到自己还就是个受君的命,快乐至上,当上面那个,他终究觉得不如下面得心应手,但自己意识是一回事儿,承认又是另一回事儿,至于面子,就是更加谨慎的大事儿。
  叶飞翻到一边去,喘的跟跑了两千米似的,张辰稍微从半疼半痒的折磨里缓过劲儿来,伸手把叶飞抓到胸前,嗓子有点沙哑:“满足了?”
  叶飞对着张辰转了转眼珠,笑的还是那么狗腿:“呃,你轻点,轻点啊。”
  叶飞有时候琢磨,是不是因为张辰某些方面的功能过于强大了,所以才遭天妒人怨的得小心翼翼着饮食----都这样了,张辰的某项功能,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
  好歹,我才是比较年轻的哪个吧。叶飞碎碎念。
  叶飞挺喜欢冬天的,穿的衣服厚,特有安全感。
  到了年假的时候,叶飞请了探亲假,张辰说:“我爸我妈又回来了,咱们一起去看看他们。”
  叶飞没表示什么异议,老说着见张辰的父母,到现在也没去过,叶飞总是找理由搪塞,什么带薪值班三倍工资啊,什么奔波麻烦啊,什么手头紧张啊,有一次嘴上答应了,第二天不小心把脚给崴了,得到这个机会,又逃过一次。
  忽悠来忽悠去,竟然也忽悠了两三年。
  “要是临时又有事的话,我就把他们接过来。”张辰这次加了一句。
  叶飞缩缩脖子,眼睛环视一下自己仍在居住的,这狭窄的三十平方,咽了口唾沫,重新掂量了一下,还继续妄图垂死挣扎:“我这儿地方小,住不下,你父母年龄大了,住宾馆也不大好……”
  “正好,我想买套新的。”张辰把后路迅截断:“还有什么理由,你说说,咱们商量着解决,嗯?”
  叶飞勉强控制了即将抽搐的嘴角,微笑,连称呼也狗腿的改了:“呃,看咱爸妈,要买点儿啥不?”
  到放假这段时间,叶飞很是忙碌了一阵子,不知道张辰父母喜欢什么,问张辰的话,只得来一句:“咱爸妈,你还不了解?”这是绝对的恶作剧,随随便便拿他说过的话,就能砸他的脚趾头。
  了解个屁啊,叶飞抓耳挠腮,岳父母大人的声音都还没听过(尾:岳父母?你可真会抬举你自己= |||=),难道真要神交,我靠,叶飞吐口水,怎么这词儿这么猥琐?
  你看,思想不纯洁的人,就是爱多想。
  叶飞是有事儿没事儿就往街上窜,给上面送礼什么的,他还能摸到些门路,但是送东西给张辰爹妈……他半点谱都没,平常挺有主意的人,这会儿完全两眼抓瞎,往街上一看什么都好,什么又都不好,少不了买了些不合适的东西回来,存折上的钱出去的速度简直让他肉疼到抽搐。
  为了保卫自己的钱包,叶飞终于缴械投降,在张辰面前简直都要痛哭流涕:“请问,咱们什么时候买房子。”
  张辰最擅长一箭双雕,无用功他向来是看不上的,终于开了金口:“给我爸买两支好点的毛笔,我妈,她就喜欢喝茶,买套玻璃茶壶吧。”
  叶飞咬牙买的羊绒衫,压根就没用武之地。
  毛笔也好买,叶飞有个同学是开封人,大学的时候总是叨叨开封七朝古都,开封文化底蕴丰厚,开封字画多,搞的叶飞一看见封字儿就觉得耳朵里那文化普及缭绕不绝,翻出通讯录,交代他买两支,特别交待不要李福寿的,他是知道的,那个牌子名气大,不见得多好使。
  同学办事细心,仔细问了要什么类型的,张辰说他爸喜欢写大字,叶飞想了想,“买两支抓笔,三支中楷。”
  至于岳母大人(尾:暂且满足你的虚荣心)的那套玻璃茶壶,也不难置办。
  接下来就是张辰兄姐的东西,张琼跟叶飞关系向来良好,给她买东西不大难办,至于张研……叶飞想,总不能每年都送壶过去,他跟张辰商量,态度小心翼翼的:“我给你爸买的羊绒衫,干脆改给你哥吧,你哥应该能穿。”
  张辰没有异议,“那两件女式的正好给我姐了,咱们反正也用不上。”
  关于生活中偶尔出现张研这两个字儿,刚开始还是僵硬的,到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反正就这么蒙混蒙混的,过去那些芥蒂,被掩埋起来,偶尔提起来,因为时间长的关系,也就无关痛痒。
  终于到了要过去的时候,张辰的意思是买机票,毕竟两地相距太远,坐火车来回就要四天,叶飞加起来也只有十一天假期。
  “你掏钱,我就坐。”叶飞说。
  非常好,叶飞这回终于坐上飞机了。
  哦,对了,还有头等舱和经济舱的问题。
  叶飞还是那句话:“你掏钱?”
  张辰笑:“我掏钱。”
  也非常好,叶飞有生以来第一次非公务坐飞机,还是头等舱。
  在飞机上有个小插曲,叶飞正无聊的翻救生手册,突然走出个空哥来。
  空哥,这玩意儿,听过,见过,他有时出差要L城和E城来回跑,跟着领导走的话,一般都有飞机坐,城际航班,都是小飞机,装不了几个人,为了节省成本,有的时候就有空警来担当空姐的人物,长的还算周正,可惜不是专业的,而且也不是叶飞的喜欢的那型。
  今天见到的这个不大一样,叶飞本来也就是好奇的看了一眼,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挺年轻,叶飞扭扭头,把脑袋伸长了一点,看到了正面,诶,你别说,长的挺好,挺帅。
  本来他是指望着空哥服务的,结果人家直接掀了帘子出去了,叶飞再抻脑袋也没用,有点郁闷,以至于空姐过来递单子,询问他需要什么套餐的时候,都有点漫不经心的。
  等套餐上来以后,叶飞还惦记着空哥,扭头又想看,张辰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叶飞立刻把脑袋拧回来,笑嘻嘻的说:“吃饭吃饭。”
  张辰也不急着吃东西,他对飞机餐向来没什么好感,只有叶飞这种健康的跟苍蝇似的人,才会来者不拒,给什么吃什么,跟猪是完全没区别的。
  “看什么呢?”张辰问,看着叶飞,那眼神还挺危险。
  叶飞瞬间僵硬一下,啊哈哈两声:“美好事物,人人有权利欣赏嘛。”
  张辰垂下眼睛,把自己套餐里的两块排骨丢到叶飞的碗里。
  1.后现代小生活(2)
  下了飞机,是张研来接,他换了一辆车,这回是宝马,叶飞对车没研究,不过单从那车的烤漆上来看,也知道够他挣好几辈子的。
  叶飞和张辰没带什么行李,张研迎上来的时候,把张辰手里的行李接过来,本来还想接叶飞的,叶飞笑笑:“没事儿,不重。”他跟张研合不来,没必要伪装亲热。
  张辰和张研坐在后面,副驾驶上做了个小男孩儿,约摸上高中的年龄,长的很是可爱,笑起来特别好看,性格也挺跳脱的,在椅子上爬上爬下,行事风格完全跟他本人的年龄不成正比。
  叶飞刚觉得这小孩儿有点眼熟,还没张口感叹,那小孩儿已经把叶飞认出来了,“你是叶飞叔叔吧,我是张林恪。”
  这一下把叶飞打击得不轻,也就两三年不见,竟然整个人都变的不大一样了,原来的圆眼睛拉成长的,已经有了小帅哥的雏形。
  叶飞哈哈一下,“现在变得这么帅?”
  张林恪年龄不大,还有点臭屁,“那当然,追我的女生可多了。”
  叶飞被自己呛了一下。
  张辰适时插话进来,问张研:“二姐呢?”
  “在爸妈那儿陪着,回去就能看到。”
  张辰稍微感叹了一句:“不知道小嘉变化大不大?”
  说起来张琼,叶飞忽然想起她说过自己老公对他很感兴趣,顿时稍微有点恶寒,对于同人男这种生物,他觉得比同人女更加可怕。
  他此生见到的同人女,仅马瑞瑞一只,至于他的高中同学也仅仅是对他的性向表示理解,至于马瑞瑞这种对同性恋爱疯狂支持的行为,叶飞一辈子也没法理解。
  要是女人支持这种同性恋情达到痴迷的原因,是因为对两个好看的男人在一起很养眼的心理,但怎么还会有男人也这么干啊?
  马瑞瑞的老公本来也是个挺踏实的年轻人,跟马瑞瑞结婚后没多久,就被带的也疯狂起来,偶尔叶飞打电话给自己老爸,要是碰见那两口子也在,没有个十几分钟,是放不下电话的。
  唯一庆幸的是,马瑞瑞生了小孩儿以后,妹夫多少有了点当父亲的自觉,也就不会动不动就问一些类似“请问,你自X的时候,是自X前面还是后面?”让叶飞极度崩溃的问题。
  到了张辰父母家,刚进了门,还没等换拖鞋,张琼就扑过来,嗓门大的几乎能将屋顶都给掀翻了:“叶飞!你终于来了!”说着就相当夸张的给了个拥抱,差点没把叶飞闷到断气。
  等张琼拥抱完了,就是岳母大人,岳母大人看不出来是岳母大人,头发是染过的,所以看起来相当年轻,身材也还不错,穿着居家,是为了照顾岳父大人方便。
  岳母大人伸手拿了双棉拖鞋出来,放到叶飞脚下:“进来吧,冷不冷?”
  岳父大人……(张辰:看在我第一次开口的份上,请换个称呼= -)
  呃,好吧,张父在客厅里坐着,正在喝茶,张琼的张父和女儿围在张父身边。
  张辰同张父长的不大像,相貌多遗传自母亲,倒是张研,几乎同张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让叶飞多少有点心理障碍,结结巴巴的说了声:“您好。”
  连个称呼都忘了加。
  叶飞的父亲由于常年受胃病的困扰,并且比张辰的严重,几乎丢过命,所以面色苍白,戴着眼镜,两鬓斑白,文质彬彬,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大学教授,既和蔼又透露着隐隐的威严。
  张父冲叶飞点点头,长辈对于小辈向来是不可能有生疏感的,他对叶飞倒是挺和蔼,张母在旁边问:“跟张辰都带了点什么过来?”
  “呃……”叶飞有点没反应过来,一般长辈在第一次见到了专门来看望的小辈,不是应该问,累不累,要不要先去洗个澡,还是先喝点水之类的么?
  张辰插话进来,笑:“肯定是你们喜欢的,让叶飞先歇会儿。”
  叶飞对张辰这一家人,包括终于见到的张辰父母后,他对张家人得出了一个相当可观的笼统结论:看来只有张研和张父才是最正常的。
  叶飞把澡洗了,换了件衣服,出来的时候,张父已经让张母重新泡了一壶茶,看来张研喜欢喝茶的习惯是从小养成的。
  张父先看见叶飞出来的,伸手招他:“来这儿坐,叶飞。”他指着挨着自己的那个位子,专门给叶飞留的,空在他和张辰之间。
  叶飞依言过去坐了,张父打量了叶飞一会儿,也没多说什么,把茶杯推到叶飞面前:“喝点茶,解解渴。”
  张琼和张母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张父是向来不去酒店吃饭的,少吃多餐,都是张母照顾,并且胃口相当挑剔。
  胃口挑剔这一点,看来张辰遗传的倒挺好。
  桌子上全坐着男人,张林恪带着小嘉跑出去玩了,不打扰大人说话。
  张父就随便问问叶飞的父母,其它的敏感话题他并不多问,并且叶飞的很多事情他都是知道的,也就没必要问。
  说话间,叶飞看了张琼的丈夫一眼,就外表来看,他似乎是个顶正常的人,一直就是沉默的喝茶,甚至也没怎么跟张研说话,看起来一脸浩然正气,典型的生活在社会尖端的那类人。
  叶飞听张辰说过,张琼的丈夫,家里是也是生意人,人以类聚……叶飞想,奶奶个爪,怎么我就被聚到这一堆人里面来了?
  吃饭的时候,张琼张罗着把菜摆上来,还挺丰富的,吃起来味道也相当不错。
  张琼的位置是叶飞的对面,席间不止一次的冲叶飞奸笑,看的叶飞浑身都不对劲,岳父大人在上(张辰:……)呃,公公大人在上(叶飞:……),呃,张父大人在上,他非常之需要保持自己的形象。
  吃了饭,基本上就依旧是七点的样子,张父问叶飞:“准备在这儿呆几天?”
  “年假结束了再回去。”
  张父沉默了一下:“也没有几天么。”
  叶飞笑着说:“张辰可以在这儿多呆几天。”
  毕竟张辰有好几年没回家了。
  张父对此也不置可否,看着张琼和张母收拾桌子。
  叶飞对张父的行事作风还有点不习惯,觉的是个很有个性的老头。
  在张辰父母家的这几天,过的跟在自己家没什么不一样,张父压根就没拿他当外人,所以也就没什么刻意而为之的殷勤。
  叶飞挺喜欢张家的这种气氛,没有束手束脚的感觉,就跟张父是他的父亲一样(叶父:……)。
  在这儿呆了几天,叶飞也没想着出去玩,尽管张母偶尔提起来,要张辰带着叶飞去外面转转,叶飞笑着说:“本来就是陪张辰回来看看你们,出去玩的话就没什么意义了。”
  说来,叶飞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嘴巴有的时候也挺甜的(尾:= =)。
  说这话的时候,张辰的父亲正在喝茶,听见以后,垂下的眼睑抬上来一点,也不知是不是看了叶飞一眼,又垂下了,继续喝茶。
  张研考虑到张林恪的成长问题,还是保持着单身状态,与前妻离婚的原因主要是没有感情基础,并且他太过于热心照顾身为Gay的张辰,对于张研的妻子来说,也算是不小的打击,离婚也渐渐成了必然。
  在张辰父母家的这几天,张研也天天都在,过年要是一个人在家的话,就有点太冷清了,小孩子也都是喜欢热闹的。
  叶飞跟张研碰面的机会就多了些,彼此也不怎么说话,点个头就算是招呼了,但是张林恪跟叶飞倒挺合得来,张林恪的年龄也不大喜欢天天跟女孩子玩过家家,就喜欢拉着叶飞打扑克,输的人贴纸条,叶飞让着他,结果贴了一脸,把张林恪逗得在长沙上滚来滚去。
  说来张林恪也十六七岁了,可能是家里人宠的太厉害,动作还跟个小孩一样,还喜欢看动画片。
  叶飞将纸条摘下来的时候,突然想起大学时代跟马啸东他们玩扑克,也是玩贴纸条的。
  至于张琼的丈夫……自打他到达的第二天,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点小孩子爱吃的零食回来,在楼道里碰倒张琼的丈夫,开始确实是微笑着打个招呼,对于沉默的尖端人士,叶飞还是抱着相当崇敬的态度----尽管他身边就有那么一只极品的……不过别人家的总是最好的。
  张琼的张父拿着车钥匙,看样子是要出去办点事情,打个招呼,一个上楼一个下楼,张琼的丈夫下了半截楼梯,忽然抬头把叶飞叫住了:“你和张辰的夫妻生活是不是不大和谐,张辰总是欲求不满的样子。”
  叶飞提着大包的塑料袋,差点没从楼梯上结结实实的摔下来。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年三十的时候,一家人老老少少,围在一起看春晚,尽管张琼的老公和张林恪一直嚷嚷着春晚没意思,时代进步了,也不光央视有春晚,不过对长辈来说,还是央视的春晚看起来是正经。
  一般来说老年人对现代舞没什么好感,叶飞倒是没想到过张父对那帮子穿着霹雳的人,没什么不好的感觉。
  叶飞对春晚也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图个喜庆而已,不过每年出春晚的杂技表演,叶飞从来不错过,张辰就不大喜欢看春晚,觉得花里胡哨的,这点跟张研是一样的。
  南方也有守夜的传统,不过南方的三十是吃元宵的,张琼和张母一起做手工元宵,元宵粉粘,张辰不能吃,只能看着,单独煮了饺子给他,张琼不会包饺子,是叶飞弄得,平常也不怎么做饺子吃,皮擀的七零八落,简直像是多边形。
  但是饺子馅儿拌的很香,张林恪吃了元宵还吵着要吃饺子。
  初一的时候,早上七点钟就有人来拜年,张辰家是生意人,走动的人当然也很多,张父的亲弟弟是下午来的,叶飞听张辰说过,张辰的小叔是Gay,常年居住在北方,过年的时候才回来看看,据说当年因为跟家里人出柜,也搞的天翻地覆,甚至还有关断绝父子关系的事情发生。
  至于后续发展如何,叶飞也没问,反正张辰的爷爷已经去世了。
  终于见到张辰小叔的时候,已经是很接近晚饭的时候,天气状况不好,所以飞机晚点,反复着实折腾了一会儿。
  张辰的小叔比张父小将近十五岁,也才四十多岁,是不大注意穿着外貌的那类人,他是一个人来的,风尘仆仆,尽管年龄不小,性格却很活泼,看来张琼的性格是随了张辰的小叔。
  门响的时候,是叶飞去开的,还没打招呼,就被抱了个满怀:“大哥,好久不见!!”
  接着,被用力的拍了几下。
  力量也不算太大,等叶飞被放开了,抱着他的男人,发出:“诶,你是谁?”的疑问。还没等叶飞做自我介绍,那人又继续大声嚷嚷:“啊,大哥,你怎么没来接我。”
  呃,叶飞抓抓头发,把张辰的小叔让进来。
  张父坐在梨木椅子里面,微微一笑。
  张研跟小叔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融洽,只是远远的坐着,看着张家的几个男人凑到一起聊天。
  小叔相当善谈,很见多识广的样子,尽管脸上留了些岁月的痕迹,并且穿着过于随意了点,裤子上还有几个茶水点子,但是气质佳,长的也很好看----而且叶飞向来是看人看脸的,对于某些小细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张辰家的近亲只小叔一个,至于那些关系比迷宫还拐的远亲,也就一律当作普通客人对待了,逢年过节,还是自己人在一起才亲近热闹。
  小叔总共连24个小时都没呆到,就匆匆离开,他对叶飞的印象不错,尽管没跟叶飞说什么话,不过空隙间偶尔会看看叶飞,并很和善的笑笑。
  叶飞顿时觉得受宠若惊。
  小叔走后,叶飞问张辰:“你小叔风风火火来一趟干嘛?”
  张辰笑笑,摸摸叶飞的头发,还把叶飞当小孩儿看:“其实他正在准备签证,本来过年是不来的。”
  “诶?”
  “专程来看你的。”
  “……”感情是把他当成稀有动物了。
  关于张辰的小叔,鉴于他本人长的相当英俊,尽管有些小细节不是那么令人满意——呃,反正叶飞已经完全忽略了,就不再重复考虑,叶飞继续八卦:“你小叔还是单身?”
  “他喜欢旅游,挣够钱了就去玩,没钱了再去挣,恋爱没少谈,就是没个长久的。”
  “挺好的,改明儿我也试试。”叶飞一脸羡慕。
  张辰立刻倍感危险。
  等到休假结束的时候,张母张罗着给张辰和叶飞收拾行李,少不了腊肉腊肠之类的,张父和张辰是不吃那个的,张琼和张研对此感觉相当一边,张辰曾经给家里人打电话的时候提过叶飞喜欢,结果张母在家里做了二十斤。
  张琼舍不得叶飞,拉着叶飞的手,还有点依依惜别的意味:“下次什么时候来?”
  叶飞心想,少来为妙,你老公比我妹夫吓人。
  张林恪也舍不得叶飞,家里人宠他是宠,能跟他玩到一起的,也只有叶飞,大小孩碰小小孩儿,越玩越开心。
  走的时候,张琼去送的机,张父说:“以后有时间,再来玩。”
  飞机上三个多小时,叶飞无聊,返程机票没有打折,一共花了六千多块,叶飞肉疼的一路念叨,张辰伸手挡了他毫不拾闲儿的嘴巴一下,“我爸妈还有叔叔都挺喜欢你的。”
  “……”叶飞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瞪着眼睛,看了张辰好一会儿,也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回去后先收拾屋子,张辰先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后脚还没站稳,叶飞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伸手抓着张辰的两个肩膀,一边兴奋的叫嚣着“偷袭成功”,一边跌跌撞撞的把张辰拉到床上去。
  张辰被叶飞死死压在床上,接受口水袭击,亲吻是不够的,还要舔来舔去,这是他的恶趣味,他就喜欢这么干。
  “这么急?”张辰抓着叶飞的胳膊,亲回来:“你轻点,不准咬人。”
  叶飞有时候急起来,是会咬人的,这也是他的恶趣味。
  叶飞专找胳膊内侧,或者下颌那种触觉敏感的地方咬,力道掌握的不好,根本没什么情趣,除了疼就是疼。
  “你说,这一个星期我容易么。”叶飞边啃排骨似的,边瞪张辰,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含含糊糊的:“一个星期啊,不知肉味,不知肉味!”那语气好像遭遇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一样。
  张辰微微起身,想把叶飞给压到下面去,不管怎么说,按照叶飞同志这时不时愤青一下的大脑规律,说不定一不小心,张辰又得惨遭一次毒手。
  说实话,对张辰来说,上面下面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只要爽到就好,关于男性自尊这个问题,他也并没有多做考虑,再加上现在胡乱咬他的叶飞小猎犬也就偶尔突然奇想一下(尾:因为他当TOP的时候,连自己都没爽到过的= =),叶飞的属性义无反顾的朝着99.999%的零号奔去了。
  张辰之所以这么紧张叶飞的反攻心态……呃,直白着来说吧,张辰这个人虽然脾气比较好,现在也很能容忍叶飞的某些抽筋和大脑短路行为,但是每次当TOP的时候,叶飞总是激情难抑,一头热的瞎折腾,每次都搞的张辰又痛又累,好吧,又痛又累也没什么太要紧的,但是请不要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让对方除了又痛又累就没有其他的感觉。
  没错,我有点跑题,好吧,我闭嘴,继续现场直播张辰和叶飞久违一个星期的床上运动。
  张辰本来时要把叶飞给压下去的,手上刚有动作,就被叶飞防守成功,叶飞咧着嘴,笑的特别得意,“老子今天要换姿势。”
  好吧,好吧,你换姿势就换吧,反正你的脑袋里也想不出什么太新的花样来,上次跟茶贝交流了侧体位后,拉着张辰练习了个几次,差点没把他的腰给闪断,贴了好几天的狗皮膏药。
  不过关于站着做这个方式,叶飞还是挺在行的,毕竟二十一二岁青春焕发(尾:= =bb)之时,这么干的次数还不少。
  所以说,人么,是有天分的,有的人生来就适合站着做,显然叶飞就是那种生来就不适合侧着做的人(张辰:= =bb)。
  张辰看叶飞的狗腿表情,毫无办法:“好,你来吧。”说的跟舍生取义似的。
  他倒是挺期待,叶飞这回又有什么新花样。
  还是那句老话,叶飞也是三十岁的人了,青春焕发(尾:= =)的时候没想过太多花样,老了竟然还想寻找下激情……好吧,他也不是没有用过很多姿势跟过去的那些男朋友挥洒汗水,但还是经典姿势他比较拿手----哪个人经典姿势不拿手?如果真有这种人,那这人不是天才就是白痴,很明显,叶飞绝对不是天才那类。
  叶飞所谓换姿势也没什么好稀奇的,说实话,就他这种贫乏的想象力,也记不住几个新奇的姿势----标准的用完就忘那类痴呆(= =||)。
  叶飞要重新尝试一下在上面做Bottom的感觉。
  好吧,其实这种姿势确实没什么好稀奇的,而且我们应该相信叶飞的实力和技术,尽管他当小攻是没什么天分,但是当小受,估计没几个人在他话下……
  (尾:= =||,82同志,首先,为什么你废话比我还多;齐次,能不能请你不要持续的摸老虎屁股= =。)
  叶飞趴在张辰身上,继续一阵乱啃,牙齿磕的张辰频频皱眉,张辰扶着叶飞的腰,慢慢的往后摸索那条诱人的缝隙,接着一根手指缓缓的插进去,叶飞嘴里的力道加大,含含糊糊的说:“诶,你小心点,我是易碎物品!”说着扭扭屁股,相当配合张辰的动作。
  张辰笑笑,反正他已经摸准了叶飞的行事风格。
  第二天叶飞差点没爬起来去上班,突然换了位置,绷得太紧,早上起来,酸痛就不用说了,那肌肉僵硬的跟死了似的,早上从床上起来的时候,甚至都觉得骨头卡拉卡拉的响。
  头昏脑胀的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床头的闹钟,他已经没时间给张辰弄早饭了,手忙脚乱,跟生锈的机器人一样把衣服穿好,把张辰弄醒:“迟到了迟到了,你自己弄点吃的,千万别忘了。”
  张辰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没一点清醒的意识,还伸手挡了挡床头台灯的光,眯着眼睛,连张嘴说话都艰难:“让我再睡会儿。”
  叶飞看那条手臂上,被他啃的到处都是印子,稍微有点尴尬,给他把手臂收回被子里去,“我让茶贝给你买点早饭送过来,你快点起床。”
  张辰眯着眼睛嗯了一声,继续睡觉。
  叶飞洗漱完毕,骑着凤凰二八去上班,红灯的时候,给茶贝打了个电话,对方估计也仍在睡懒觉,接电话的时候也是模模糊糊的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平常的话,茶贝还是不敢这么跟叶飞说话。
  叶飞语气轻飘:“嘿,贝哥,你反攻成了?心情这么high。”
  那边茶贝一激灵,立刻清醒:“叶飞啊,什么事儿,这么早打电话来?”
  那态度好的,啧,戴尔的售后服务似的。
  叶飞也不跟他废话:“给张辰买早点,尽快送过去。”把事情交待完立刻挂掉电话,红灯转绿,加紧时间往单位赶。
  茶贝捏着电话,恨不得把墙砸出一个洞来:“我靠,叶飞,我自己都还没吃早饭呢!”
  抱怨归抱怨,行动还是要行动的,否则小心暴毙身亡。
  叶飞骑着那辆可笑的凤凰二八,迎着L城冬日向来温暖的太阳,笑了笑,这就是生活。
  .
  后现代小生活,完。
  2.张辰说1
  所以你一脸无辜,不代表你懵懂
  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
  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
  可生命总免不了
  最初的一阵痛
  ----《人间》-王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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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准八点钟,叶飞临走前提醒我别忘了早饭,我暗自笑笑,身体不好是真的,但是天天被他当成易碎物品,感觉还是有点不大对劲。
  在狭窄的厨房里洗漱完毕,茶贝就登门,气喘吁吁的,手里提着早饭,一边进门一边抱怨:“我说张辰,你回去给叶飞说说,让他对我好点,别总是搞阶级斗争,行不?”
  我把他手里的早饭接过来,放进微波炉里稍微加热一下,茶贝买的是白粥,蒸饺,安全食物----但我还是喜欢叶飞准备的早餐。
  我笑笑,把茶贝的份推给他,“我可管不了他,你又不是不知道。”
  茶贝不赞同的哼了一声:“我看就你能管得住他。”
  我还是笑,并不反驳。
  或许在别人的眼中,我总是掌握叶飞一切的那个人。
  是的,叶飞向来都很注意我的面部表情,只要有一丁点不愉快的蛛丝马迹,就会立刻采取相应的补救措施。
  是的,如果单是从这点来看的话,生活中的我,在叶飞面前毫无疑问是一个优胜者。
  是的,其实我也不过是表面光鲜而已。
  一个连胃都被掌握的男人,是无处可逃的。
  “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我指的是买房的事。
  我并不是一个特别注重生活质量的人,干净整洁即可,但叶飞住的地方实在太小,尽管我很喜欢那种随手就可以触摸他的感觉。
  然而我更无法忍受的是,当我们两个围着看电视的时候,他为了让我坐宽敞点,只好站起来,或者找个垫子坐在地上。
  我过去为什么总看到他的缺点,而忽略了这些小细节?
  “后天我就去取房产证。”茶贝说。
  我看上的是茶贝住的那个小区,离叶飞的单位更近一点,物业治安还有环境也属优,茶贝怕叶飞动不动就去找他麻烦,坚决反对我买到他们小区,马啸东说了一句话:“你不去惹叶飞,人家也不稀罕找你茬。”
  马啸东说的对。
  叶飞看起跟刺猬似的,说话总是不招人待见,然而里面的那颗心没有恶意。
  “装修的事情,就麻烦你了。”我再次拜托茶贝,说起来,这也是比较牢靠的人,尽管同叶飞一样,是个嘴巴上没谱的人,然而做起事来,也相当的精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茶贝一碰到叶飞,整个人就变神经起来----至少我跟茶贝聊天的时候,他还是挺正经的
  叶飞总是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所认识的人,大多外部粗糙,然而内在稳重细腻,至于我,算是他认识的人当中,最异类的吧。
  叶飞对于搬家和装修,一向没有好感,他自己也说:“我就是墨守成规的老顽固。”
  如果他不是这种性格,我也不可能在他的房子里白吃白住这么好几年。
  关于新房的装修,我的意向是简单就好,看起来像个家就行。
  茶贝问我关于家具的意见,他的意思是,在叶飞发现之前将一切都置办好,叶飞最后不住也得住进去----叶飞对于金钱的执念一直深重,二手房交易的那一大笔手续费,是会让他肉疼到在我耳边连续念三天不止。
  其实我喜欢他胡言乱语,他比任何人都可爱。
  一切事情都交给茶贝去办,特别嘱咐他家具中等价位就好,不然住进来以后,不知道叶飞得怎么把家具当神仙似的供着。
  十点钟的时候,叶飞的电话照打到茶贝的手机上,茶贝的手机话筒声音大,我坐在旁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诶,茶贝,帮个忙。”那语气一点也不像是求人的样子。
  茶贝抬起眼皮,朝我戏谑的笑了一下,“有屁快放。”
  “十点半之前,给张辰弄点吃的。”
  “叶飞,我好欺负是吧。”
  “那算了,改明儿我让你们家小东坚守阵地,坚决不干攻受兼备这事儿,行不行?”
  “……”
  “说好了啊,十点半之前,别忘了。”接着电话挂掉了。
  茶贝握着电话,额上青筋暴露,“你们家叶飞,真够……”他后面的话不说,我也能想的出各种各样褒贬不一的词汇来。
  我是需要少吃多餐的,然而,漏掉一次两次,也不会导致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我也并非他所想象的那么脆弱----人的生命力,有时候是很顽强的。
  只要住在叶飞的房间里,我就没漏掉过任何一顿饭,无论他有多忙,总会想办法把我这儿打点稳妥----你是很难想象的,在那瘦的简直像是标本的身体里,以及在那喜欢没事找事的脑袋里,怎么会共生出那么谨慎以及周全的行为。
  简单的饭菜,我现在能做的来,尽管如此,他依然全权操办,丝毫不要我动手,早上起来将饭菜做好,十点半的那一顿只要热一下就可,中午时间他向来紧促,只有早上全部做好,然后中午的时候,热一下。吃完午饭,又开始准备下午的加餐与晚饭,晚饭吃完,着手九点半的夜宵。
  尽管如此,他依旧认为一天有四顿我都是在吃剩菜----在叶飞的观念里,重新加热的菜都叫剩菜。
  我想很难有人像我这样,吃到如此周全的“剩菜”。
  连我的大哥,也从未对我照顾周全至此。
  正巧茶贝也要回去,他和马啸东尽管还是不大会做饭,好歹茶贝比马啸东好点,他也该回去准备午饭,马啸东这个人……我跟他的关系相当一般,甚至是肤浅的。
  怎么说呢,尽管他是一个相当平和淡然的人,然而做为叶飞的朋友,对于我过去的种种做法,他依旧不能原谅,所以跟他之间的关系,或许永远要止步于点头之交----我也同样无法原谅自己。
  临走前,茶贝叹了口气,“你说,咱们是从哪儿找来这两个稀有品种的?”
  我笑笑,什么也没说。
  是,不知是哪辈子积下的阴德。
  超市里买了点东西回来,偶尔我也会做午饭,然而在他眼中也只能当做临时救急之用,在他眼中,吃饭是一件再重要不可的事情----自从他爱上我以后。
  十点半的时候我还在超市,叶飞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吃饭:“茶贝有没有偷懒?”他问的照样如此迂回的,掩盖他关心我的那点小心思。
  他害羞。
  “没有。”我笑笑,伸手将一盘金针菇放进购物车。
  把从超市回来路上买的鱼片粥打扫进肚子里,不知道是食材质量有问题,还是厨师的手艺有问题,那碗粥下去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不大舒服的感觉,甚至于平时相当喜欢的鱼肉鲜味,也感到更像是腥气,一种反胃的感觉。
  我捂着嘴巴,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苦笑一下:被叶飞娇惯坏了。
  叶飞中午下班回来,开了门,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怎么脸色那么差。
  还没有等到我回答,他从厨房洗了手,拎着我扔掉的纸质快餐碗,脸色铁青的问:“你吃的这个?”
  我点点头。
  他扔掉手里的垃圾,眉毛打了一百八十个结,怒发冲冠的抓手机,准备好好把茶贝骂一顿。
  我按住了他的手:“是我自己去买的,跟茶贝没关系。”
  不说还好,这下他火更大,把手抽回来,跟手机有仇似的,差点没把手机按碎了,我不再拦他,他想干的事情,也没人能拦的住----只要跟我扯上关系,他能蛮不讲理到连女人也望尘莫及的地步。
  那边刚把电话接过去,他就阴森森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茶贝,你干的好事儿!”
  他的话筒声音向来不大,听不清茶贝如何辩解。
  他冷笑一下,继续从牙缝里挤话出来:“你等着吧,茶贝,他妈的一辈子舍生取义去吧你,滚蛋!”他这是在在诅咒茶贝永远当不了TOP,茶贝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我对叶飞的成语运用能力一向叹为观止,更对他在面对茶贝和马啸东的时候,流畅到让人汗颜的粗口除了沉默,就不能再做出任何表示佩服的动作。
  中午为了赶时间,叶飞用高压锅炖了汤(平常他是用砂锅慢慢炖的),那碗香气扑鼻的排骨汤放到我面前时,他才开口:“不要在外面乱买东西吃,里面会放胡椒。”
  我当然知道什么东西对我有害,可人是会馋的,有的时候就是想念那个味道。
  因为我偶尔会乱买东西吃,所以叶飞才会在自己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退而求其次的指挥茶贝给我买东西,但也不过那么几次而已,他不信任别人。
  我想说,其实就是吃了一碗并不合胃口的粥而已,其实跟胡椒并无太大的干系,没有必要如此小心甚微,尽管我切除了半个胃,不过剩下的半个,还能保证我健康的活下去。
  我笑笑,摸摸他的头发,他现在稍微把头发留的长那么一点点,遮住额头上的疤痕,他害怕我露出那种疼痛的表情,是这样的,这个人可以把一切最好的东西给我,只要我对他真心的笑那么一下,他就觉得值得。
  叶飞是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心地最善良的那个。
  “我们搬家吧。”我笑着说。
  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搬什么家?”
  “我买了一套房子,九十平方,跟茶贝一个小区,房产证马上就要办好了。”
  “……多少钱?”
  我报出了一个数字。
  他沉默了一会儿,竟然没有对搬家这件事情表示反抗:“我会分期把钱还给你。”
  他的自尊心高到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尽管这么说非常庸俗----我几乎没有为他花过钱,哪怕一日三餐的采购。
  他的工作好,每月工资奖金加起来税后近万,照顾我衣食住行绰绰有余,但并无时间做什么投资使钱生钱,所以靠工薪再负担一半的新房房款----他还没有那个经济实力。
  7000块每平方,房产证办下来要多少钱,装修要多少钱,家具家电又要多少钱,他自己肯定已经有数了。
  我没有告诉他,还买了地下停车位,多少钱?
  我要买车,交税,办证,养路费,林林总总,又要多少钱?
  他负担不起。
  我不需要他负担什么。
  我的叶飞看起来心高气傲,实际上是最容易满足的人,去年从二手市场淘了一辆凤凰二八,花了三十块钱,兴奋好几天----还是跟孩子一样,对生活的需求低,没有任何奢侈的愿望。
  所以我希望他能过的好一些。
  因为我给他带来了很多不幸,如果说挫折是使人进步坚强的前提,那么我所带给他的一切,都只能被定义为累赘。
  我快速的亲他一下,叹了口气:“你真是个稀世珍品。”
  他一脸莫名其妙----他向来是不解风情惯了的,任何甜言蜜语对他来说毫无效果,在他的逻辑中,糖衣炮弹是口蜜腹剑者的武器,只会使他产生怀疑。
  喝掉他炖的汤,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淡去一半,他才松了一大口气,顾不上自己吃饭,把炖好的排骨盛过来,催着我吃下去,自己又重新跑回厨房准备下午和晚上的菜,厨房里塑料袋哗啦哗啦的声音,开水龙头的声音,快速切菜的声音,我坐在客厅,已经不忍过去看他是如何娴熟的忙碌,那种感觉并不能让我感到幸福,只有心酸。
  我的叶飞,已经骄傲至此,而我只能束手无策。
  我想到几个小时以前,茶贝说的那句话。
  “你说,咱们是从哪儿找来这两个稀有品种的?”
  曾经,我就那么奢侈的,挥霍的,漫不经心的,差点失去了这个稀有品种。
  时光匆匆流过,我掐指一算,竟然也认识了一十二年。
  .
  张辰说1,完。
  2.张辰说2
  时间是怎么样划破了我皮肤
  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笑忘书》—王菲
  .
  二姐经常问的话:“你最讨厌的事是什么?”
  我的回答,毫不犹豫:“回忆。”
  是的,回忆。
  我有一些让自己难堪的回忆,零零碎碎,想起来,让人觉得格外惭愧。
  二姐还喜欢问我:“你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我沉默,拒绝回答。
  最后悔的事情……无可厚非,即使我不说一个字,二姐也能明白。
  认识叶飞是意料之外,我遵循自己的本能,去谈恋爱,叶飞却并非遵循本能之人,他抗拒自己的本性,抗拒显露自己的本能。
  其实很可爱,像是不信任人类的小动物,然而一旦信任了,就全心全意对待,掏心掏肺,毫不保留。
  新房子装修好,又晾了一年,终于决定要搬进去,开始收拾家具行李。
  叶飞的私人物品并不多,除了衣物之类,就是几张照片,排整行李的时候,滑落出来,我捡起来,是他大学毕业的照片。
  “什么东西?”叶飞伸长手,从我手里将照片拿走,看了两眼:“哦,大学毕业的照片,马啸东照的可真够丑的。”说着将照片放回我手里,继续收拾东西。
  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指着马啸东的脸,戳了又戳,低声说:“你知道么,我嫉妒他。”
  照片上,叶飞搂着马啸东,两个人穿着一点也不合身的学士服,笑的特别傻。把照片放回去,我重复了一遍:“我嫉妒他。”
  叶飞将我的外套放进皮箱里,回头看了我一眼,挑着眉毛,一脸不屑:“早干嘛去了?”,接着笑笑,把照片收回去。
  又是装的,其实他听了我说的那句话很开心。
  他照毕业照的时候,我已不在他身边,然而那之前,我也不过带着男朋友,徘徊于他打工的酒吧,偶尔抬眼看他,也看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真正的不同。
  那个时候对他,确实已经没有什么更特殊的感情,我向来是赞同好聚好散,经历的男朋友,也大都进退得当,偶尔纠缠不休的,也能很快摆平----人都是有极高的自尊心,一点小小的刺激,足矣打消奋进的勇气。
  然而叶飞不大一样。
  明明比谁都敏感,比谁都要面子,面对嘲讽和打击的时候,竟然愈挫愈勇,棱角犀利的冲锋陷阵----伤不到我半毫,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让我回心转意。
  任何人都没有义务,必须回应别人付出的义务。
  我没有回应他,甚至对他的激进相当不满,这种行为让我很丢脸,在我和新男朋友之间造成了很大的裂痕。
  术后疗养,我在医院结识莫温特,新男友是混血儿,样貌英俊,特有的深轮廓----对美貌的追求,是人的本能,我说过,我是顺应本能之人。
  开始一段爱情,其实并不困难,结束同样如此。
  爱情是什么?两个人在一起而已----我是如此容易的被满足。
  少年时一直到二十岁对大哥的那种跨越禁忌的爱情----这种激情,我似乎不可能再有,因为喜欢,所以爱慕,因为爱慕所以在乎,因为在乎,所以难以出口。
  其实大哥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说,他善于沉默,一如既往的温情。
  我一直认为这种青涩的少年之爱,应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应被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这种对兄长的旧爱情,使我差点错失更重要的东西。
  陪着莫温特回国,在叶飞打工的那间酒吧里日日徘徊,生活西化的莫温特,起初对叶飞曾是我男朋友的这件事情,并不大在意,一开始,只是相当喜欢那间吧的风格和气氛,才愿意在那里逗留,至于我,最开始也并无它意,一直以来,我与男友的爱情都在规划之内,有许多人,分手了依然能友善来往,我认为,至少同叶飞可以维持一个表面的平衡。
  只是后来,叶飞总是有一些让人大跌眼镜的动作,往往出其不意,其实傻乎乎的,只会让他自己更丢人,温特开始对叶飞警惕,甚至敌意,至于我,只是那么看着,对我来说无关痛痒。
  我想任何一个人,站在温特的角度,都会对叶飞的这种行为抱有敌意的。
  陪莫温特在国内的日子,几乎日日能看见叶飞活跃于我的视线之内,无论是他被合伙灌醉,还是偶尔冒出一两个冷笑话来,或者说,在我车子里强吻我,企图能改变什么,那个时候,我也不过是困惑,或是烦躁。
  每日因他与莫温特之间的小矛盾,其实并不算多,然而也足够我心烦意乱,谈恋爱并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而是希望自己身心愉快。
  我不想日日生活在阴影之中,也并非耐心十足的人,催促着温特安排回国的行程,希望能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让自己变得安静一点,不再日日烦躁不已。
  温特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如果你真跟他不再有任何暧昧,那你完全可以劝我去别的酒吧玩,你可以不再刹目里出现,但是你没有。”
  这是我跟他分手的时候,他说的话。
  分手是温特提出来,他甚至比我更善于处理感情问题,更果断,接受了另一个追求他多时的男人,迅速的搬出了我的住处。
  温特离开以后,我开始了新恋情。
  在哪里都一样,谈恋爱并不难,每一任情人我都悉心对待,足够温柔,一切仍在规划中,不幸的是,生活却忽然显的空虚起来。
  说不清。
  说不清的一种感觉。
  所有的男友中,他无疑是最平凡,家世虽不至于寒酸,然而大学期间同家人冷漠的关系,使他相当窘迫的生活。
  我很难想象,自己会对这样一个普通人,产生不同于别人的留恋。
  这么说很煽情,都是荷尔蒙的错。
  1
  包括……讨厌过的人?
  有的时候,仅仅是有的时候,竟然能想起叶飞来,长相俊秀斯文,谁又能想到,里面是个那样视自尊为一切的灵魂。
  或许这样的人并不少见,然而于我来说,却实在是有些稀奇的,他对我来说,确确实实是个意外。
  起初还能通过网络联系过,后来不知为什么,竟然突然就不再出现。
  偶尔同云实谈论这个人,然而再无法从他那里得知叶飞的一点消息,他联系不到叶飞----他曾经那么张扬,生怕我忘记了他,做了很多可笑的事情,然而后来,却如此果断的将一切割舍。
  他怎么能舍得?!
  我又凭什么能这样去想,任何人都有自己的自由。
  既然断了联系,那么就忘了吧,我对云实说:“他可真是个意外,很大的意外。”
  云实说:“你被所有的人宠坏了,忘记自己也会犯错。”
  在寻找叶飞那个并不长的过程中,遭遇到Mina的冷语,也遭遇过茶贝以及周坊的漫不经心,于是很知趣的停下来,不再继续前进----尽管找一个人,对我来说并不难。
  那么就忘了吧,我可以继续自己的生活。
  真的就这样,叶飞的脸在流过的岁月中,慢慢模糊----我甚至没有他的任何一张相片,遗忘一个人也同样不困难,有太多的人爱我,我什么也不缺。
  然而遗憾还是有的。
  直到有那么一天,云实踌躇的说出,得知了他的消息,在L城,过的不错。
  接着就是零碎的关于他的消息,从云实那里得来,没有更多更详细的消息,类似他出差,或者跟新谈的男朋友分手,再或者同父亲的关系已经大为改善。
  琐碎的,几乎可以定义为无关痛痒的信息。
  我甚至是有点恨云实的,如果不是太懂得我想的是什么,如果不是他将叶飞的消息告诉我,叶飞这个人,会被我果断的掩埋在过去。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至少不会如同叶飞那样,为了喜欢的人,什么都不管不顾。
  即便是大哥,我也从未这么奉献过,我是生活在现实中的清醒人,懂得的东西,比叶飞多太多。
  然而我终归没能如愿以偿,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刻,得到叶飞的消息,毫无反抗力的想起了过去太多的事情,然而,也仍然没有到为了他回去的地步。
  最终回去,是因为大哥事务繁忙,无暇顾及林恪,又不喜欢请外人,所以要我过去照顾一段时间。
  回去以后,看着大哥家的那套泥壶,竟突发奇想,想看看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想知道他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只是个好奇的念头,由云实安排着实现了。
  “他是不一样的,你以前就该好好珍惜。”两人独处时,云实说。
  我并不知为什么事隔多年,他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去L城之前,同大哥说起他,大哥对他从来不置可否,对他的评价也只有那么一句:“真性情的人,大喜大悲。”临走前夜,大哥说:“你们不适合。”
  很多人都说过这句话。
  大哥说:“你值得更好的。”
  二姐却说:“何必去折磨别人呢?”
  谁是谁非,我说不清,只是遵循自己的本能而已。
  到了L城,事隔六年的见面并不尴尬,尽管改不了嘴上的聒噪,然而却能从那些表象中看到他似乎已经过于平静的本性。
  说不出来的感觉。
  明明这么一个人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你却觉得他很远。
  那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应该抓住他。
  却在又一次的失去后,终于明白,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重新开始的一切,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如今看来,那恐怕是我最尴尬的回忆,重生的爱情总也免不了缺憾,迟疑而犹豫----一切都变的很好,唯有大哥是我们彼此都头痛的问题,不能提及,否则必然产生不快。
  他往往笑笑,不再说什么,或者不过多追究什么。
  这本是我希望的,然而当他真的这么做了,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忍让,我又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大哥说:“他只是忍着,时间久了,自然会显山露水,你等着就是了。”
  是,我等着,零零碎碎的事情在一起累着,时间久了,确实也有小摩擦,他多数还是忍着,偶尔不说话,但也不会有什么诽谤大哥的言辞。
  大哥又说:“如果真的变了,固然好,如果只是伪装,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我继续等着,观察着,疑惑难道他真能为我隐忍至此,过去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叶飞去了哪里,他藏起来了?还是已经迷路再也找不到了?
  大哥还说:“想想你们的未来吧,据说事业上也满有成绩的,他当真愿意堵上自己的未来和尊严跟你过一辈子?又是在国企工作,人手多,嘴又杂,早晚还是会被别人发现的,也可能会决定结婚,只是不跟你说罢了,人都是会变的。”
  大哥说的都没错,都在理。
  叶飞终于无法忍耐,甩手离开,这一次他没有如同过去一样,偏激焦躁,把一切收拾干净,把张林恪交代好才离开,我看着他离开,拎着空荡荡的行李,想:他还会回来的,我知道。
  然而他没有回来,没有。
  大哥说:“那种人,失去了也并不可惜。”
  我一向是听大哥的话,认为他说的一切既合情又合理,然而这一次,却忽然生出了跟他不同的想法,我没有再说什么,打了电话给秦云实,说了分手的事情。
  秦云实并不多说什么:“张辰,这么多年,哪怕你是的错,我也没说过一句你的不是,因为咱们是朋友,人前说什么我也护你的短,但这回,你错的太离谱了。”
  秦云实说的很含糊,然而有那么一点却很清楚,叶飞这回走了,就绝对没想过回头。
  “我那次见叶飞的时候,就觉得,你没戏了。”这是云实最后的忠告。
  叶飞真的离开我的生活,走了。
  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我的生活逐渐乏味起来,帮着大哥处理事情,闲下来同林恪说两句,或许是因为年龄大了十几岁,同他有了代沟----然而怎么会在几天之内就产生代沟呢,林恪对我也逐渐生分了,究其原因,却不大清楚。
  偶尔能从云实那里知道叶飞的消息----又回到了在国外时那种情况,直到有一日得知他找到了新男友,据说还很不错,手里也不知抓的什么,哗啦啦,掉了一地。
  自己的认识,与它人嘴里说出来,果真是非常不一样的,突然感到冷,觉得什么地方空了一大块,没有了着落。
  云实说:“也好,你和他简直就是虐缘,他上辈子是不是抢了你老婆,这辈子活该被你折腾?”
  原来向来沉默的云实也能出一两句疑似冷笑话。
  于是想着,就这么算了吧,我和他,是再也进行不下去了,他已经完全对我绝望。
  于是就这么一天一天算着日子,甚至重新萌生了出国的念头,回到父母身边呆着,总比触景生情的好。
  甚至已经开始准备签证一类,那天晚上将准备好的护照与机票拿回来,照例到大哥家中,饭后收拾行李,林恪悄悄跑来问:“三叔,你跟那个叔叔和好了吗?”
  “没有。”
  林恪鼓鼓腮帮子,回自己房间里写作业,也没再多问。
  第二天早上,大哥送我去北京转航班,临出门前,接到了马啸东的电话。
  我只是大脑简单的想,这或许是质问我为何又同叶飞分手----事情隔了这么久才来质问,有什么意思呢,这种问题云实已经问的太多了,我已疲于这样的对白,为什么分手?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真的只是因为我的大哥么?还是因为我们之间存在着不信任?是谁不信任谁?
  如果那天我选择了挂掉电话,那么我将后悔一辈子。
  出于想知道叶飞近况如何,我将电话接起来。
  “叶飞出事了,在秋河医院。”十个字,接着就是电话的忙音。
  我当时是什么反应呢?在之后又都做了些什么?
  已经记不大清楚,当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秋河医院了,不说茶贝给的那一记耳光,也不说看到的那几张照片,茶贝做事很巧妙,点着人的痛楚,明知他是故意的,你依旧无可奈何。
  重新见到我,也不见他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平淡而真实,对谁都没有深仇大恨的样子,甚至于那个找人几乎要了他命的小孩儿,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回去念书,不要耽误了学习,并且保证不会报案。
  我不知道叶飞是如何变成那个样子的,马啸东说的对,“你功不可没。”
  我功不可没。
  所以,重新开始的话,不是没有勇气出口,而是没有脸说出口,一日又一日在他家里干耗着,寻思着怎么才能挽回。
  然而,怎么挽回……其实已经无可挽回。
  在他家里住着,甚至于还需要他的照顾,即便我说了,自己可以来,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意向行动,哪怕琐碎小事,都不需要我动手。
  这比骂我,打我,甚至于用冷言冷语刺激我,更让我难堪,我在他的生活里无疑是一个多余的角色,是他的累赘。
  大哥电话过来:“爸妈回来了,先回来看看吧。”
  原来看的清楚些,大哥那些饱含深意的诱导,也并非那么难以识破。
  我没有回去。
  最后是父亲来了电话:“事情我知道了,你回来一趟。”
  我才收拾行李,然而最终仍是不肯放弃希望的问叶飞:“跟我一起回去吧。”
  他想了想,又笑了笑:“别忘了还我围巾。”
  再无转圜的余地,我在他这里耗多少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叶飞曾说过一句话: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我终于明白了其中含义。
  错过的机会,是不会回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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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辰说2.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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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辰说,完。
  3.配角
  一大家子人,围在一张桌子上讨论一个外人。
  这对张研来说,简直是讽刺。
  父亲对那个人的印象,从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时,就并不坏。
  如今见了真人,尽管表面上不动声色,然而趁那个人被张琼拽到厨房里交流妇女话题的空当,父亲指着小叔对张辰说:“你比你小叔强。”
  小叔笑笑,眼角已有了浅浅的鱼尾纹:“他比你之前的哪一个都好。”
  小叔说话向来是个没正经的,正四十五岁的人了,就压根没好好表扬过谁。
  小叔也曾有过年少轻狂的岁月,只可惜最喜欢的人早早去世,从此以后,漂泊成了主职业,居无定所。
  张研对此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长辈对叶飞表示肯定,似乎是一件好事,对他来说,却是如鲠在喉,无论他对叶飞这个人多么排斥,都改变不了他被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接受的事实。
  人与人之间是存在缘分一说的。
  张研知道,他与叶飞就是那种相当没有缘分心平气和坐在一起那类。
  看不惯,相互看不惯。
  他看不惯叶飞的毛躁。
  叶飞看不惯他的伪善。
  时间缓缓倒推,回到张辰在出租车里失态的那天。
  张研很难再重新准确的叙述自己当时复杂的感觉。
  他看了那几张照片,叶飞额头上的伤口,很草率的拍下来,像素并不大高,这样的东西刺激的张辰疯了一样,对他来说当然毫无用处。
  然而,当他接到照片的时候,张辰语气冷淡的对他说了那句话:“这个你帮我扔了吧,扔了就回去,我可能以后都住在这儿了。”
  张研因为那句话感到不寒而栗。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是基于哪种因素。
  是占有欲?强烈的占有欲。
  张研已经习惯于被张辰尊敬的目光所敬仰,突然失去,使他不知所措。
  张研一直琢磨不透,到底是什么让那种毛躁到一点也上不了台面的人,得到了他一直以来呵护在手心里的亲弟弟。
  他自然是琢磨不透的。
  直到今天在张家人齐全的梨花木桌子上,张琼的丈夫为他道破了天机。
  “其实就是个一头热的大小孩儿,只知道给予,没想过回报。”
  张研看着张辰因此而勾起的微笑,忽然发觉,自己的控制欲与功利心,似乎有些过强了。
  张研承认,自己是有缺陷的,不知是随了谁,过于要强,责任心也太重了些,或许是因为父亲身体不好而过早的开始独当一面,也或许是因为总是迫切的希望得到肯定,而使他过于在意成功,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叶飞跟张辰回L城后,张家一下子冷清下来,张林恪天天嚷嚷着没意思,还撺掇张研等到放暑假的时候去L城玩。
  张研奇怪,那么个普通人,脾气也不好,坏毛病总改不掉,怎么就把张家人全给网住了----除了他自己以外。
  张研至今从叶飞身上看不到什么优点,没什么特别的,除了那种死缠烂打的耐心,过去是用行动,现在学聪明了,懂得从细节入手,时间长了,谁能不被俘虏。
  只能说明,那小子智商高了,知道怎么巧妙利用自己住院把张辰重新拴牢,所以说怎么他就讨厌叶飞呢,心计这么重,张辰又太在意了,有什么好的。
  仁者见仁,张研绝不可能将叶飞想的太好,叶飞让他失去了很多东西,折腾了那么大一件事出来,父亲对张研的肯定变成了否定,对他十分不满意似的。
  张研受不了这样,受不了别人哪怕一丁点的否定。
  做了那么多努力,他认为自己不该是总被人忽略过去的那一类,无论是对谁也好,然而到了最后,却依然难逃配角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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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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