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青丝尖
宣国虽不歧视同性相爱，但终究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特别是宣国第一王爷娶了个男妃的事。
但这次荣王特别坚持，甚至拿辞位相逼，皇上在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但有一个条件是不能大摆宴席。
荣王跟秦楼也没有要摆宴席的意思，两个人安静在一起吃饭。
荣王夹了块鱼，放进秦楼碗里。秦楼抬头，报以一笑。
一整天，秦楼都不太习惯跟他相处。好在上午他上朝去了，下午又有事要处理，傍晚才回来。
他告知他，他们以后就要生活在一起了。
秦楼淡淡的笑，这样也不错吧？总比以后找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孩强。
至少，他们心里都明白对方爱的不是自己。
“要把你爹娘接过来吗？”荣王突然问道。
秦楼歪头，然后摇头，“我怕他们把我灭了。”
“有我在，你别怕。”他温柔的安慰他，看着他放下碗筷，然后想到第一次看到他吃东西的时候。
很满足的表情，让他忍不住想，以后能看着他吃一辈子饭的人肯定很幸福。
却未想过，会是自己。
早上秦楼未怪罪于他，只是当两人都喝醉酒意乱情迷而已。
荣王却知道，他昨晚是很清醒的。
吃了晚饭，荣王温言道：“你先睡吧，我还要看些公文。”
秦楼点点头，转身正要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过头来。
荣王疑惑，“还有事么？”
秦楼摇摇头。
躺在床上，秦楼睡不着。他刚刚想问他今夜要睡哪里，却终是忍住没问。
以后要过一辈子的，睡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仍然回了荣王平日的房间。早上凌乱的床铺已经被整理好，但仍然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
不同于柳梦醉身上的清淡，是一种很舒服的味道。
望着床幔，秦楼脑子有点空白。
他不仅跟男人“做”了，还要跟他生活一辈子……
主要是，他们两个，互不相爱。
秦楼轻轻的笑，这样也好，总之自己一辈子已不会再爱了。
荣王处理公务忙到半夜，双眼酸涩时才恍然该睡觉了。洗了澡，他走进房间，第一眼看到的是睡的很熟的秦楼。
睡着之后脸上没有平日的那抹忧伤，也没有古灵精怪，很平淡的容颜，跟清泉完全不能比拟的容颜。
手指抚上他的脸，一点点描绘那些线条，荣王连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脸上的神色温柔的不像话。
唇渐渐吻上他的，秦楼只是扭动了一下，便慢慢承受他的吻。
他慢半拍的回应，却让荣王又燃起了欲火。
惊诧于自己的反应，他慌乱的抽离唇瓣。心跳的很快。
秦楼睁开眼，看到荣王呆愣着看着自己的模样，微愣了一下，然后淡笑，“现在才忙完么？”
“嗯。”敛去不自然的神色，荣王努力平静，“是我吵醒你了么？”
“嗯。”秦楼开玩笑的眨眨眼。
滑进被窝，荣王惊讶的发现被窝居然很凉，碰到他肌肤的地方更凉。
秦楼往里边靠了靠，让自己不碰着他，荣王为他这个动作皱起了眉。将他拉向自己的怀里，圈住他的腰，不让他乱动，“怕冷？”
索性放任自己窝进他温暖的怀抱，秦楼轻回答，“嗯，一直都怕冷。”
“现在还是秋天呢，”他取笑他，“那你以前冬天怎么过的？”
“梦醉会陪我躺一会儿，有时候是我们一起睡。”
心突然有些僵硬，荣王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句话会有点不舒服。“以后我陪你睡。”他下巴抵着他的头。
秦楼微微抬头看着他颈下光滑的皮肤，“你跟清泉，也是这样吗？”察觉他身子一僵，秦楼有些懊恼，“对不起，我问错话了。”
“你没有错。”轻轻一笑，荣王道，“我们总是要面对那些伤痛的，一个人太冷，两个人相偎日子会好过些。”
秦楼钻出脑袋看他，眼睛闪亮，“那我想听你跟清泉之间的事。”
“我以为你都知道。”
秦楼吸了吸鼻子，“想听细节。”
“细节么？”荣王似乎回想到什么，脸上有层淡淡的光辉闪耀，“认识，相恋，经过一阵的甜蜜、争吵、重归于好，最后是彻底的利用。”
他眼中有伤感呢，秦楼默默的想。
这的确是个很伤感很残忍的故事。
“我们都是被抛弃吧？”秦楼咧开笑，“柳梦醉、清泉，这些人以后在我们生命中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他的笑很勉强，荣王能感觉的到。
秦楼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着看着他。
荣王突然有些紧张。
“我饿了，你煮东西给我吃吧？”秦楼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
荣王失笑。
煮了鸡蛋和面，秦楼吃的眉开眼笑，荣王坐在一边看着他吃。“突然觉得，快乐的吃东西对煮食物的人来说，是一种赞赏。”
秦楼白眼，“我是吃什么都觉得好吃，你不必太得意的觉得自己煮的好。”
“没良心，”他敲敲他的头，“以后不煮给你吃，要知道，我煮的东西，连皇兄都没福分吃到。”
秦楼摸摸鼻子，“自恋的性格也该改一下了。”
荣王瞪眼，“我自恋？”
“是啊，很自恋。”秦楼煞有介事的点头。看到荣王的手又要敲下来，他连忙避开，“人家说，不可以打正在吃东西的人。”
荣王放下了手，“那你快吃。”
秦楼又翻了个白眼。
吃完东西，秦楼满意的打了个饱嗝，然后窝到了床上。因刚刚睡了一觉，此刻竟毫无睡意，荣王躺了过来，秦楼便习惯性的将身子窝进他怀里。
荣王对他这个动作忍不住微笑，圈住他的腰，隐隐竟想，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他因困极所以很快睡着，秦楼却一直睁着眼。
两人的心跳混合成和谐的乐曲，让秦楼感到很安心。刻意不去想柳梦醉，秦楼强迫自己的视线往荣王脸上引。
毫无瑕疵的颜，应该会让无数人心动吧。
微微一笑，以后便这般也好。他轻啄了啄他的唇，闭上眼继续沉睡。
日子便这样平淡的过了下来。秦楼不爱出府，很经常的时候是呆在厨房，尝那个胖胖的大厨新研制出来的菜式，每次都吃的眉开眼笑。
当他走到院子中，迎面吹来的冷风惊起他一阵颤抖时，他才恍然，真的是冬天了。
荣王为他添置了裘衣，看起来很华贵。厚厚的衣裹紧在身上，衬的他的脸小了许多。他抬起头望着天空，扬起灿烂的笑容。
然后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
他脱掉手上的棉套，跳起来去抓那飘落下来的雪花。成功的抓到手中，摊开手掌却只看到一滩水渍。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秦楼回过头，便看到在落雪中笑的格外灿烂的荣王。
发觉他是在嘲笑自己，秦楼跳过去爬上他的背，“笑什么？”
“怎么笨到去抓雪花？”荣王还是忍不住笑，托住他的身子，让他不至于摔下去。
秦楼撇嘴，“我这不是无聊么？”圈住他的脖子，不让雪花掉进他的脖子里。
荣王背着他慢慢往前走，“无聊么？下午跟我去福王府吧。”
“去干嘛？”
“他纳妃。”荣王唇角勾起笑，“可以吃很好吃的东西。”
“那我去。”欣喜的叫出声，雪落的更急，一片片落在他们发上衣间，秦楼贴在他背上，却觉得无比的伤感。“荣王，你真聪明呢。”
荣王略偏头，眼神中有些疑惑。
秦楼抬头望着飘落的雪，“若是我们不靠在一起，独自过，那这个冬天，会很冷呢。”
荣王眼中闪现笑意，背着他向屋内走去。
他们的背影，很温馨。
秦楼很少见过什么大场面。以往当官的时候就算能上大殿，也只能站在很靠后的地方。而且他上了朝处理了公务便回家，所以极少极少应酬。
这次福王府娶亲，场面就很大。
很多很多的人，美味的食物，堆积如山的礼物，各种客套的话，极其喜庆的颜色，都让他愣的不知该做什么。
福王娶的自是官家千金，他穿着火红的吉服，喜笑颜开，整个人看起来英挺了不少。
秦楼眼神停留在他吉服上有些移不开眼。
那个人，成亲的时候也是穿成这样么？
也是这么高兴笑的这么灿烂么？
心硬生生的疼痛，然后他移开了眼，自嘲的低头笑了。
定然是这般，他娶的可是公主，心上自然是万分高兴的。
想着他高兴的模样秦楼有些绝望，手突然一暖，他迅速的抬起头，看到微笑的荣王。
“我们进去吧。”
秦楼任他拉着走了进去。满朝文武都知道荣王有了个男妃，乍然见到，还是有些惊愕，眼神便不免异样。
荣王却走的从容淡定，笑的还如沐春风。
特意挑了个比较角落的位置坐下，荣王温柔的问道：“秦楼，冷么？”
秦楼摇头，看到桌上的食物眼睛亮起来。
整个宴席秦楼都在埋头苦吃，在座的有不少的女眷，看到荣王细心的为他夹菜，温柔的对着他笑，原本怪异的眼神散去，换上羡慕。
只要有爱，男女又如何呢？
宴席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雪还在下，地上已经有厚厚的一层积雪，踩在上面，会发出“吱呀”的声响。
两人弃了马车，打算走路回府。撑了伞，两人慢慢的走。
因天凉，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走了一路，荣王偏头看着满脸寂然的秦楼，心头泛起心疼，“不高兴么？”
“嗯。”秦楼不隐瞒，“成亲的人都是那么高兴的么？”
荣王知道他想到了柳梦醉，轻叹一声，他道：“忘了他吧。”
“忘不了怎么办？他在我生命里占据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久到我觉得忘了他是很奇怪的事。”秦楼微扬头。
荣王知道，可是他也没办法让他开心。其实他自己，又何曾能将清泉忘掉？
荣王不是柳梦醉，秦楼也不是清泉……
人生便是那么奇怪吧？一个月以前，谁能料到他们能走到一起？
“很痛苦呢。”秦楼停住脚步，抬头望他，眼睛闪亮。
荣王微笑，手指缠上他的手，察觉他手冰凉冰凉的，于是更用力的握住。
“我们一起痛苦吧。”他唇角有无奈的笑，“谁让我们都是被人遗弃的呢？”
秦楼笑出声，抓紧他的手，这是他唯一能找寻到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