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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金箭与铅箭

书籍名:《我的爱人是只狼》    作者:林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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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河决堤之前,不管水位如何上涨、不管它高出警戒水位多少,终究还是平静的。然而当江水一旦冲破大坝,则会势不可当的冲毁一切。
当齐缝隙见到再也说不出话、只是一味看着他傻笑的晨的时候,他心中的潮水终于冲破了那个临界点。不管是躲到琼岛还是天涯海角都逃不脱,齐枫曦最终——被那铺天盖地的大水所淹没了。
……
被关在笼子里的晨手里拿着一个坏掉的玩具汽车。前几天李默然看到小侄子的电动遥控汽车坏掉了,便将它带到了科学院里扔给了晨。晨平时拿它很宝贝的样子,一会儿在地上滑一滑,一会拿起来左看右看,这样精致的玩具他倒是第一次得到。
可当他看到齐枫曦的时候,那个珍贵的玩具便被丢到了一边。伴随着呜咽不清的高兴欢呼声,晨将手伸出铁栏,然而每次他的手碰到铁栏的时候就会有一股电流袭击他,被电到的晨不自觉地缩回手去,可立刻他又会重新将手伸出来。
齐枫曦感觉到什么,将手轻触了一下铁笼,他的手刚触到铁栏就立即被强烈但尚不足以致命的电流击开。
晨突然出人意料的哭了,他像星月下一渊深潭的眼睛,原本平静清澄的潭面变得波光粼粼,闪着碎银的光辉。而看到晨哭的齐枫曦惊呆在那里,在这里照看他的那一年半里除了那个雨夜他几乎不记得晨曾经哭过。晨在齐枫曦面前是聪明的、听话的,在其他人面前是顽强的、凶狠的,但不管事情怎样,倔强的他都不会哭。
这次是为什么?是因为屡次被强烈的电流电到,还是……因为自己半年都没来看他?
徐剑在齐枫曦的示意下关掉了电源,其实科学院给铁笼子上通电也只最近的事情,以前每次一有人靠近笼子,不管是打扫卫生的清洁工还是端来食物的饲养员,晨都会拉住他们的衣服不松手,反复咿呀不清的问:齐枫曦今天来吗?没人能听懂他在嘟囔些什么,也没人注意在听,所有人在衣服被抓住时的念头都是赶快挣脱这个类人猿一样的狼孩的手掌,可越是挣晨就越着急,抓得也越紧。几天之后,抱怨之声群起,尤其是负责每次给晨端食物的李妍:“说不定那个野人身上带什么传染病呐,那么脏的手整天抓来抓去的!他们那些研究员做实验还有专门的消毒室呢!难道我们这些科学院饲养员的健康就没人管了吗?哎呦呦,这人呀,果然是高低贵贱,各有不同。人家文化人的待遇和我们就是不一样。”
于是晨的饭就常常被有意的忘记端去,即使端去了也由于李妍怕被他抓到而远远的放在一旁,晨伸出手来能够费力的勉强够到便可以吃到饭,够不到则也会被定时原封不动的端回去倒掉。
最后还是研究员赵鄢提出了将笼子通电的办法,实行后果然省却了不少麻烦。
……
搂住晨的齐枫曦感到晨整个人都在发抖,他轻柔的在晨耳边问他话,可晨只是抱住他,没有回答。
大概一刻钟后齐枫曦感到隔着笼子抱晨的这个姿势实在很累,刚想松开活动一下肩膀,晨却更加用力的死死抱住他,怎么都不肯松手。一会儿,齐枫曦便感到肩上凉凉的一片,那是晨的眼泪。“糖果都被丢掉了,对不起,曦。”晨晤呀不清的说着话,齐枫曦没有听懂,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世界上曾经有那堆糖果的存在。
一直到齐枫曦在晨的耳边说了好多遍“他不会离开”,晨才终于松手。那个时候齐枫曦的整个臂膀都已经麻了。
晨终于不再哭,他用手紧紧地拉住齐枫曦的右手傻笑的看着他。然而当齐枫曦问了晨几个问题后终于发现事情的不对。
“徐剑,你两个星期前在电话里说他肯和你们说话了?”
徐剑知道齐枫曦想问什么,也逃不过他审视的目光:“嗯、那个,是,可是……他现在不能说话了,我们给他动了手术,就在我给你打电话的那一天……所以,他以后、恐怕也不能……”
齐枫曦和徐剑在个性上有相通的地方,他们都是开朗、明快、随和的年轻人,所以从以前到现在两人一直非常和的来。但是当徐剑被齐枫曦一拳打倒在观察室的地板上时,他还是被齐枫曦眼里的怒火震吓的说不出话来。
齐枫曦的心好像被人用刀割开了,而且是用一把很钝的刀慢慢的一点点地在割。
永远生活在白天的人,如何想象夜晚的黑暗?
深夜,科学院观察室里的白炽灯照的马赛克地板反射出并不耀眼的光。
……
和乐虞分手是第二天上午的事情。
“我不想让人鱼变成海上的泡沫。”齐枫曦的眼里虽然流露着一晚未睡的疲惫但是却有着义无反顾的坚定。
乐虞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笑着回答:“既然这样,我也不想做那个邻国的公主。”她依旧是聪明的,勇敢的,开朗的。
然后齐枫曦便请了自从他恢复全职工作以来的第一次假。
傍晚的时候,他没有约徐剑去他们以往常去的“天然”酒吧而是去了一家豪华的大饭店。
“你疯了吗?齐枫曦!”平时并不抽烟的徐剑点燃了今晚的第5根烟,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盛满了烟头和烟灰。
“我已经这样决定了。”齐枫曦的脸色一如平常的冷静,常常让人感到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里闪着果断、坚毅的光芒。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徐剑的眼里有点微微发红,好像那映着夜色一闪一闪的香烟头的红光,“你不要去管那个狼孩了,别去管它了,你以为你是谁?!你管不起!”
“如果我早去起诉科学院可能事情就不是这个样子了,我以为你们会用更合理更科学的方法帮他恢复……一切都是我的错误。”
“你别傻了,你去起诉只不过会促使章教授早做那个手术罢了,他不会叫人把那个狼孩运走的,那400万的科研经费如果没有狼孩这个研究课题也会泡汤,你知道科学院里多少人在等那笔钱吗?老旧的设备可以翻新,还可以引进世界最先进的仪器,当然还有一部分会成为个人的福利……”徐剑的声音有点沙哑,“……你为什么非要救那个狼孩,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齐枫曦睿智而深邃的眼睛直盯着徐剑,里面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坦然,“我爱他。”
徐剑的身体不易察觉的颤抖了一下,他被这句话里的某个字震撼了:“有些爱情是不可能的。我还爱滨崎步呢,我女朋友没和我在一起之前天天喊着非比尔?盖茨不嫁——我们都不可能永远生活在梦想里。”
“我从来就不是个梦想者,倒是真想做一次梦。最起码在梦里不用看到你们把那些动物当作试验品来用。”
徐剑轻轻上挑的嘴唇里含着讽刺,他左手拿起一只筷子,挑了挑桌子上吃剩下的“花江狗肉”:“我们的试验能用掉几只狗?哼哼哼,每天在大小餐厅里被吃掉的狗比我们科学院一年用掉的还多。更何况试验还会有点科研成果出来,被吃掉算什么呢,还不是给那些人填饱一个皮囊而已。那些被偷猎的东北虎,你以为都卖给科学院了?还不是给抽筋剥皮私卖了。还有那些猎取黑熊的,猎来了都送给科学院了?我们用不了那么多,也不敢用那么多。还不是给人割了熊掌去买钱或者是养起来抽取熊胆了!是不是濒临灭绝的藏羚羊也是我们科学院的错……”徐剑低沉沙哑的声音有点哽咽,“还有猴脑、鲨鱼翅……据说大小官员一年能吃掉一个三峡工程,你以为受苦的只是动物呀,我和姗姗拖着两年没结婚还不就是因为买不起房子……”
小雪过后,饭店窗外仍旧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映照着霓虹灯、汽车灯还有橙色路灯的光辉,形成了一个变化莫测的图像。
齐枫曦终于让有点微醉的徐剑冷静下来:“我知道我不能改变什么,但我一定要救他,所以,请你帮我。”
徐剑低下头,额前长长的光泽碎发隐约挡住了他表情丰富的灰色眸子,那里面流露出微微自嘲的笑意:“或许你有那么六、七百万就能办到,你可以用以科学研究的名义买他出去,当然你还得和其他的科研性组织提前打好招呼,否则科学院没办法将这么重要的科研对象卖给个人,那不符合上面的规定。”徐剑缓缓的舒了一口气,“丘比特的箭也是有两种的,被金箭射中的才会产生爱情,被铅箭射中的只能产生憎恶。看吧,连爱情之箭也得先有金子才能打造出来!”
“60万”
徐剑苦笑着摇了摇头。
“60万”齐枫曦将红酒端到唇前,轻抿了一下,补充道,“全部给你,不是科学院。”
徐剑惊讶的抬起头来:“你,你说真的?”
“对,”齐枫曦自从再次见到晨的那一刻起,他要将晨救出去的念头便再不会动摇。而齐枫曦一旦认准了某件事情,便是粉身碎骨他也会义无反顾,“你帮我把他弄出科学院就行了,后面的事情全部由我处理,我会带他离开这里。保证你没有任何麻烦。”
“你真的疯了!你的工作不要了?你的家人那边怎么交待?不行,是兄弟我就不能看你这么做,你这完全是自毁行为。你好好考虑一下利弊吧……”
“我已经考虑了太长的时间了,所以才会害他成这样的。”齐枫曦眼里再也掩饰不住深深的内疚,“难道你也希望他的大脑被那个混蛋一点点的割掉吗!”
“不是割掉……”徐剑有气无力的解释说。
“不管是什么,反正是差不多的试验。报社和家我都会处理好,总之你帮我把他送出科学院的大门就行了。”齐枫曦眼睛决不顾盼左右的凝定在徐剑的眼上,黑色瞳孔的深处一如那天漆色的雨夜,“徐剑,我了解你这个人,所以我才会找你,你也不希望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当作试验品毁掉,是不是?!你、帮、我。”。
徐剑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的那根烟已经许久没抽了,烟的顶部那很长的一段烟灰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他手的每个关节都渐渐发白:“好的。不过你最好尽快筹够60万,两周后章教授会做第三个实验,到时会切除晨的小脑。章教授要观察人类小脑损害后所表现的各种症状,这是认识小脑功能的线索,也是诊断小脑病患的重要参考,很有理论研究和临床实践价值。”
“小脑?”齐枫曦微微露出疑惑的神情。
“对,小脑是脑的一部分,是维持躯体平衡和运动协调的重要中枢部位。哺乳类的小脑位于颅后窝内,延髓和脑桥背面,并被大脑半球遮盖。小脑形态上分为中间的蚓部和两侧膨大的小脑半球,也可分为绒球小结叶、前叶和后叶三部。……”
“好了好了,”齐枫曦笑着打断以背书的口气说话的徐剑,“他不会有这个机会的,下周末我就带晨走。”
……
回家的时候,齐枫曦在银行的自动柜员机那里将信用卡里的余额查了一下,还有5万多,他想了想父亲出资买给他的那套单元房,加起来最多是16万左右的样子。
金箭与铅箭,60万与16万。齐枫曦自嘲的笑笑,世界上有些事爱情办不到金钱却可以办得到。
带着寒意的风混合着冻泥与青苔的气息凛冽的刮在他的脸上。浮云也失掉了日间耀眼的白色,暗蓝色的天带着重重的雪意压在城市的上空,整个浮华的华市都被笼罩在这深邃的冥色里,在高大公寓楼阴影下面的栎树与梧桐在冷风中不断的瑟缩,显得单薄而零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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