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日
清晨六点，我准时醒来。
强大的生物钟功能，也是被父亲训练出来的。只要我睡前想着几点醒来，我便会准时在那个点醒来。
所以，家里根本没有也不需要闹钟。
一扭头就对上他那双玩味的眸子，正以一种欣赏所有物的眼神，盯着我。
噗嗤，他突然就笑了，然后轻声说，“今天跟我去公司。”
谁会相信，这位恶魔是个正儿八经每天上班的金领。
他一手创立了这家叫幻罂的游戏公司，已在业内取得了龙头老大的地位。张文，普通毫不起眼的名字，那是他身份证以及名片上的名字。但所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叫Somnus。
令我羞愧的是，我作为一名一流杀手，格斗技巧竟然比不过这位金领张董事长。每每对打，我永远都是他手下败将。
人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可我师出于他，10年，依旧站在对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起来吧，不要赖床。”边说着，他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光裸的背对着我。
我盯着那细腻白皙的背，不住地感慨，男人怎么能有这么好的皮肤，足够让那些女明星嫉妒了。
还有那瘦高而不显柔弱，反而显得精练的体形，我承认，我有些嫉妒。
他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回身邪魅一笑道：“看够没？”
我无语。自己乖乖爬起来穿衣。
随意的白T恤加上牛仔裤，是我偏爱的休闲风格。
简单的早餐是面包涂上果酱加牛奶。
因为事实是，我和他都不会做饭。
吃完，洗刷盘子，拖地，刷鞋等等劳动都我一人承担。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点了根烟，时不时地喷云吐雾一番。
被压迫十年，我做家务可利索了。我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哪天我不当杀手了，一定可以出去当保姆。
因为职业习惯使然，我做家务的时候，也是掐着秒算时间的，而且务必每一步都做到完美。
例如，洗碗。
将碗收入水池，5秒。倒洗洁精，3秒。刷一遍，12秒。打开水龙头放水，2秒。冲干净碗，18秒。
整个过程，40秒。算上误差正负5秒以内。
需要刷两遍的时候可能会要1分钟的。
一切打点完毕。我望向墙上高挂的钟，7点。
父亲大人慢悠悠地掐灭第五支烟，拎起公文包，头也不回地迈步出门，顺便丢下句，“洛儿，走了。”
我垂着头跟上去。
“你可以开始跑步了。淡梅公园。半个小时，我开车老地方等你。现在开始计时。”父亲以优雅地声音宣布着。
点头，撒腿就跑。
边跑边在心里诅咒，Somnus，你个恶魔。
十公里，半个小时。
我记得从前我的记录是29分31秒。
拼命地在路上狂奔，余光瞄到周围行人诧异的眼光。可根本顾不上这么多了，如果没有按时达到，那才是真正的灾难，堪比山崩地裂水倒流，哈雷彗星撞地球。
红灯？不管，冲……
早高峰川流不息的车流？冲，我敏捷地身影在车缝隙间出没。
喇叭声和司机骂人声在我身后交织成一片，甩得远远的，我听不到。
气喘吁吁，心脏跳得快蹦出来一般。
终于到了。
眼尖地看到那辆熟悉的深蓝色的车，以及那个笑得一脸和蔼靠在车前、却依然在人群中显得耀眼的人。
猛扑到他面前，脚一软，差点就摔倒了。
他眼疾手快地扶助我，勾起嘴唇笑道，“30分4秒……虽然超过了四秒，但也不用急着下跪的。”
这个姿势真是相当暧昧，我敏锐的听觉捕捉到身后两个走过的女子窃窃私语。
“看那两个男人，好有爱啊。”
“对哦，扶着腰呢，不过我觉得像两个小受。”
“不对，不对，那个美攻看上去好忠犬，那个瘦小的男人肯定是别扭受。”
忠犬？别扭？我暗暗握拳，告诉自己，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他肯定也听到了，却不在意地一笑，递过来一瓶水。我连忙拧开盖子，咕嘟咕嘟，尽数倒进了喉咙，尚且觉得不过瘾。
“上车。”他简短地说，说罢，便自顾着上了车。
我绕到副驾驶座，手脚并用地飞快上车。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安静开车。我却惴惴难安地不住忖度着，到底超过4秒的惩罚是什么。
刚升起的太阳淡淡地洒在我们身上，音响里流出轻灵舒缓的轻音乐。
突然，让我有了一种错觉，幸福而温馨的错觉。
眼前浮现这样的场面，我和他两个人，阳光下、青草地上手牵手依偎，像恋人一样。吹面而过的清风夹杂着青草的味道。
这样的想法只存在了短短几秒，我便无比鄙视自己了。
太可笑。
这种王子公主式的浪漫幸福，岂是我一个杀手可以奢望的？又岂是他能给我的？
车停了。
周围熟悉的水泥地告诉我，这里是幻罂大厦地下一楼停车场。
我正准备开门下车，他却突然凑过来，“你是不是在猜4秒的惩罚是什么？”
他停顿，等着我的反应。
刹那，我觉得后背僵直了。我本是笑着的，但此刻的笑僵在脸上，觉得说不出的局促和别扭。
我在等着死刑的宣判。
可是，他却凑得更近，轻吻我的额头。然后，笑得一脸嚣张，“还没想好，所以欠着。”
他的笑很美，即使是那般嚣张也和他的容貌相得益彰。
可我现在很想骂人，想一拳砸扁这张几乎完美的脸。父亲大人感情是想找出我最害怕的东西，然后再施以惩罚。
又或者，这次，他善心大发，不计较了？又或者，舍不得惩罚我？
我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希望，虽然那么渺小，但总还是期待，他是不是对我有一点点的感情，会舍不得我。
罢了，不去猜测他的意思。
试图弄明白他的心思永远是徒劳的，他总在我意料之外。
“言归正传，今天的训练任务是这个。”他递给我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典型的东方美女。瓜子脸，柳叶眉，小鼻子，小嘴。
“目标？”杀一个女人有何难，大概不会这么简单吧。
他点头，深邃的眸子带着某种说不清的光芒直逼向我，“不过不是杀的目标，是爱的目标。”
“哈？”我迷糊了，瞪大眼望着父亲。
“七天之内，让她爱上你。”父亲的声音是平静而认真的。
轰，雷声……在我脑海翻滚……
从来没有任何与女人接触的经验。
“可是，您说过，杀手不可以有爱恨。”我想推脱。
“没让你爱上她。”他的声音冷冷的，“你若是敢对她动情，我杀了你。”
杀了我……我可以理解为，他对我有独占欲，所以才这样说么？
可是，下一秒，他无情的话击碎了我的幻想，“勾引人是杀手必须技能之一，但动了感情的杀手毫无用处，只能杀掉。”
笨。我在心里骂自己。
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句话，是在孤儿院的时候，唯一一个会照顾我的姐姐说过的，“当你偷偷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觉得那个人也喜欢你。到头来其实只是幻觉罢了。”
那个姐姐的名字和容貌都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是，那时，姐姐哭得很伤心。
那时，才8岁的自己迷惘地听着这句话，完全不理解。
这是在十年后的今天，突然懂了。
“她是我新聘的秘书，下周我会验收。”他走在我前边，忽然扭头给我一个倾城的微笑，“好好努力。”
我垂头跟在父亲的身后，十分十分丧气地想着该如何追求女生。
可是，完全没有概念。最后我无奈地想，上网查查吧。
走入大堂，所有的目光刷一下就扫了过来。不是看我，是看我前边这位，长得一幅迷死人不偿命的脸，身价又高得吓死人不偿命的王子。
于是曾经有家权威杂志将他夸成，最抢手的单身贵族。
呸。
根本就是个只知道变着法子折磨我的恶魔，是株带毒的罂粟。
可是，我好像也为这毒上瘾着呢。
唉……
跟着父亲步入董事长办公室，那新秘书已经在那等着了。见我们走进去，那美女连忙起身鞠躬，“张董事长好。”
父亲只是略略一点头，径自往内间走去。我连忙跟上，生怕单独与那美女独处一室。
他淡淡地瞥我一眼，然后便自顾自地开始翻看书桌上堆着的文件，丝毫不理会我。
我抱起一边的笔记本，坐在沙发上上网，X度一下，如何追女生。
出来的条目看得我眼花缭乱，那些建议、方法、方案也看得我头晕眼花。
此刻，我宁愿去跑半个小时，十公里。
门突然开了，那美女秘书端进来两杯茶。
她将茶恭敬地端给父亲，又转向我，把茶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便又折向父亲，“张董事长，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么？”
父亲抿了口茶，头也不抬地道，“以后进门要记得敲门，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可那女人还是不识时务，杵在那想要讨些活干。
哼，那狐媚的眼神，一个劲盯着父亲，分明就是想勾引他。
呸，呸，真恶心。
突然就说不出的恼火，想到自己还要去讨好她，让她爱上自己，要如这些条条道道所言，和她纠缠不清。没来由得怒火冲天。
待到那女人终于出去了。
我啪的一声猛然合上笔记本，勇敢地瞪向父亲。
父亲倒是不为所动，眯起眼看过来，淡淡地道，“你又是撒什么脾气？”他的声音不大，但那语气，可以听出他十分不快。
“我不干了。那女人真恶心。”我几乎是吼的。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不语。
我心里完全乱了，彻底失控，用力把笔记本往地上一摔，笔记本应声成了几块。
许久积累起来的怒气一旦找到了出口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一下把他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刚女人端来的茶杯也摔得粉碎。
“发什么疯。”他从皮椅上起身，试图按住我。
可我确实像疯了一般，又踢又瞪，拳头也到处乱挥，无差别地对待一切出现在我眼前的东西。
我喊，“去他妈的女人，老子喜欢男人。要勾引也勾引男人。”
我明显感到他的动作一滞，结果使我得到一个空隙，一拳打在他嘴角。
他是真真实实发怒了，一把将我按在地上，扬手给了我几个巴掌。巴掌打得是极狠的，一瞬间我感觉到鼻血汹涌，嘴里也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
地上的玻璃渣扎入我背，可我感觉不到疼痛。
长期以来怀抱着无望的爱，那种绝望感已将我淹没。
终于这一回，这个女人成了导火索，长期压抑的感情，爱和绝望，痛苦和愤怒，一并喷发。
排山倒海地咆哮着，想要毁灭一切。
最后，我终于精疲力竭，被他死死按住。
很痛，却不知道哪里痛。
迷迷糊糊看到门口那秘书小姐长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屋子狼藉和满脸是血的我。
转一下头，发现他正四肢并用压在我身上，那脸纵然带了青紫也还是那样美。我盯着他，他也看着我，视线就这样交织。
我痴痴。
良久，他松了手，掏出手机拨电话。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可稍一动，眼前猛然一黑，不省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临近考试，心情郁闷~
给偶点码字滴动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