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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新生(中)

书籍名:《白狐之歌》    作者:枕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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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杨轩进去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赤金子在外面踱了几步,他也等得有些心浮气躁了起来。不过,以他的身份,进去是有些尴尬,还不如在外面守着,万一有什么事情不还得有人顶着么。
啊啊,好紧张,好期待啊。
不知道小轩和自己新出炉的小狐狸徒弟生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一定很可爱吧,毕竟爹娘……呃不,毕竟两个爹爹都是漂亮人物,应该不会丑到哪里去。嗯嗯。
就在赤金子那驰骋的想象力已经幻想到也许徐道子会直接生出一个小狐狸的时候,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叫喊。
可把还沉浸在意淫里的赤金子吓了一跳,他脚下一滑,险些栽倒在地上。
幸亏及时反应过来,站稳了身体,没在众目睽睽下出丑,来回送热水器具的侍女们可是早就用疑惑的眼神在悄悄扫射着他。
赤金子瞪着里间的帘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正在思考要不要用神通去搞清楚怎么回事,脚下却总觉得不对劲。
挪开脚掌一看,赫然是一个小小的纸包掉在地上,不过原来的位置很隐蔽,就在桌布里面,被他这么一脚恰巧踩到而已。
赤金子捡起来,被他踩得皱巴巴的纸包内,似乎还有着什么东西。
……药粉?
他闻了闻,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纸包的背面,似乎还有什么图案的样子。赤金子翻过来仔细观察,如果不是阳光正好透过去,还真看不出空白一片的纸张上面会有图案。
……是什么?竹子……?
……
此刻,在屋子里面,却又是另一种氛围。
徐道子开始还撇开头不愿意去碰杨轩伸到跟前的手臂,却在波波绵绵不绝袭来的痛楚之中,下意识地张嘴咬下去。
肚子上推挤着的那四只手,频频按压在他最无法忍耐的地方,每次用力地推抚,对他来说就好像是一场小小的酷刑,痛不可挡。开始还能忍着,提醒着自己不要咬伤五郎,最后那极致的痛楚几乎将他的神智尽数掠夺,徐道子已经没有办法思考,满脑子都是一个字,痛,很痛。
孩子在不停地挣扎着,在那一下一下推挤中挣扎着寻找出口。开始还有精力想着这个样子好丢人啊晚节不保,后来徐道子完全一片空白,肚子上那两双无情的手掌每推一下,他的身体就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睁大的双眼直直看着上方,但是其实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痛到极致,最后他像是木偶一样,每痛一下,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抖动一下,但其实已经有些失去意识。大张的双腿开始酸痛无比,不过现在早已麻木。股间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后来才明白,那是羊水在往外流,而孩子,却还卡着出不来。
几乎像是一场小小的死亡,徐道子睁着的双眼情不自禁分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杨轩对已经出血的手臂毫不在意,一双眼睛只牢牢注视着徐道子流泪的双眼,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跳出胸腔,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整个后背都在发冷,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臂弯里抱着的身体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隆冬时节,尽管屋里烧的温暖,但是出汗还是不太可能的。然而徐道子那浑身上下止不住的汗水早已湿透里衣,沁入杨轩的身体,他自己也很是出了一身汗,紧紧抱住徐道子,面颊紧贴着他的面颊,嘴里只能喃喃地念道:“不痛,很快就不痛了。”反复地念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陈秋紧张得几乎整个后背都湿透了,一下一下地推着,开始,那少年疼得整个人都痉挛起来,抖得他们几个人几乎都按不住,若非王爷在这里,还真是没有办法。可玉公子痛成这样,王爷射在自己背上的眼刀子都足以将他扎成箭猪,心理压力这么大的情况下,他也很难发挥出正常水平啊。
李秀珊额头也有些汗意,男子分娩不同寻常,首先是盆骨的宽窄程度其实并不理想。女子盆骨较宽,生产的时候孩子可以较为顺利地通过产道被娩出;可男子就不同,一般男子盆骨紧窄,并没有留有多少胎儿通过的余地。
也许正因为如此,天狐族的孕期才会较般人短暂许多。毕竟才六个月大的孩子,再怎么样也不会大到哪里去,天狐族男子的盆骨也比人类子要宽些许,理论上来说,虽然过程艰辛一些,但是还是可以顺利生产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玉公子先前中的毒将他的体力消耗了很多,羊水又流失得太早,现在即使和陈秋在帮忙,毕竟生孩子的还是那位主儿,主要是他自己得出力啊。
可是看他痛成那样还一声不吭,大颗大颗的泪水啪嗒啪嗒不要钱一样往下掉,整个人都有些厥过去的样子,别说王爷的眼睛都是血红血红的,连自己心里都是又酸又痛,很不是滋味儿。
李秀珊一边狠着心肠按压着,一边柔声重复着不知道几次的话:“玉公子,不要紧张;放松,用力;放松,用力;很好,就这样,有起色了,孩子就要出来了。你不想看见他吗?再加把油,很好,放松——”
徐道子茫然地听着,茫然地跟着的节拍用力。
可是,为什么这个酷刑还没有结束?简直就像是过了一辈子似的,这样的酷刑为什么没有结束?
总觉得好累,好辛苦。痛倒已经不是很痛,只是那潮水一般的疲倦,像是要把自己卷入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再也没有泪水和疲惫的世界,那个世界甜美安逸,徐道子几乎受不了这个诱惑,眼睛也渐渐地合起来。
李秀珊看他的状态,几乎吓得魂飞魄散,正在紧要关头,哪能就那么让他睡去?连忙提醒杨轩:“王爷,你怎么着都行,打也好骂也好,务必要让他保持清醒,这时候睡过去,大人小孩一个都保不成!”
众人几乎都能明显地看出,邹王爷早已心疼得无以复加,将人紧紧搂着柔声劝慰着恨不得将玉公子捧在手心里含在嘴巴里,这时候要让他下这个手实在是有些勉强。但是杨轩毕竟是杨轩,听了其中关系厉害,马上就有了行动。
徐道子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痛楚从手臂上袭来,将他活生生拽回残酷的现实里,他费劲儿地睁开眼睛,却是五郎在恶狠狠地拧着他的手肘,还只挑同样一个地方反复使劲儿,别提有多痛。
徐道子眨好几次眼睛才看清这一切,不想哭,可是眼泪掉得更凶,几乎没有办法用意念来停止。
为什么?你为什么掐我?我好不容易可以睡过去,好不容易不怎么疼了,为什么要把我这么弄醒?
杨轩望着他,似乎心肠又软了下来,手劲儿一松,徐道子呼出了几口气,头竟然慢慢歪倒在他胸怀里,眼皮又不客气地阖上了。
陈秋也急得喊起来:“看见孩子的头了,主子爷,别让他再睡了,下狠劲儿!”
杨轩不用他提醒,徐道子闭上眼睛的样子太过于触目惊心,他手上毫不留情地用大力气,徐道子又慢慢醒转,只是似乎已经不太清醒,两只眼珠子茫茫然地转动了两下,仿佛已经失去活下去的力气。
杨轩发狠,一边用力掐着他,一边在他耳边威胁道:“师父,你不想看你的孩子了吗?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如果你死了,这个孩子我绝对不会善待他的。不过就是出于一次意外的孽种,还是天狐族的后裔。若是你死了,我不会让他陪葬。我会给他几口饭吃让他长大,然后将他的身份公诸于世,将他扔出去自生自灭。你知道璎珞曾经被我强迫打胎过,我对自己的孩子一点感情都没有。你知道虎毒不食子这句话对我不管用,你知道我做不做得出来。”
这番话委实太过歹毒,众人有些是心知肚明璎珞的事情,有些是根本就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只是王爷主子这些话得太过逼真了,在场诸人都生生打了个寒战,不敢再说话。
徐道子一个激灵,猛地睁大了眼睛,两只手掐着杨轩的手臂,蠕动了几下嘴唇,勉强发出细微的声音:“不……不可以这样。不要这么对待他。那是……你和我的孩子,你不要这么对待他。”
他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满了哀求的泪水,杨轩不为所动地望着他,“如果你不愿意,就给我醒过来。给我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给我好好挺过去。你欠我的还有那么多,不一件件给我还清,你做鬼我也不会令你安宁。而首先,当然必须从你的孩子身上下手。我不会在乎他身上是不是流着我的血。我要孩子,那是最简单的事情,再娶一个女人就好了,甚至娶都可以不用娶。如果你死了,你的孩子的安全,不但不会保障,我还要亲自下手,让他一辈子都活得像是一个野种那样,抬不起头来做人!”
“野种”这两个字令徐道子睁大眼睛,不,如果五郎真的这么对待一个可怜的孩子,那么,岂不是让自身的悲剧再次在下一代的身上上演?五郎,这是最后的净土,要让自己成为禽兽不如的人,一次又一次亲手轼杀自己的血脉,甚至是已经呱呱落地的孩子吗!
他咬着牙关,开始跟着李秀珊的节拍拼命一样用力起来。
不被期许的可怜的孩子。但是你放心,即使是这样,我也要将你带到这个世上,你要明白,并不是没有人爱你,并不是没有人盼望你的到来!
虽然残忍,但是此刻,含着眼泪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人们都不得不心里暗暗钦佩王爷主子的手段。他对敌人从来毫不留情,但是对自己却是更加不留余地。这个视若珍宝的少年,他在他向自己伸出双臂的时候狠着心肠一手打开,逮住了弱点狠狠踩下去,见者应该无不齿冷。可是谁又看见,在他一边认真地说着那番话的时候,另一边手掌却狠狠握着腰间的佩刀,自虐一般紧握那异常锋利的刀刃,顺着刀背流下来的鲜血甚至将地毡染成漆黑的颜色?
徐道子发狠一样恶狠狠地紧咬牙关,不管有多难熬都睁大着眼睛盯着杨轩,对方眼里那冰雪地一样的冰冷绝情仿佛成他支撑下去的最大动力。疼得狠了,牙缝间溢出一丝受伤野兽般深沉的呻吟,却旋即忍了下去,那隐忍的姿态,看得众人都在心疼的同时,敬佩得无以复加。
李秀珊可以给那么多女人接生过,就算是最坚强的女子,也没有这个看似荏弱的少年来得令她震惊。他的倔强,他的隐忍,他的毅力,在这一刻,所有见证着这个场面的人们,都不敢易地处之,自己能有这么坚强的表现。
寂静得像是空气都凝固,就这样,时间一点一点在这个房间里流逝着。
终于……
徐道子一次又一次地用着力,似乎在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道路上奔跑。他直勾勾望着头顶五郎的眼睛,望得久了,眼睛又有些发酸起来,也许刚才糊涂,被他太过逼真的样子蒙蔽了,但是五郎他知不知道,自己脸上流淌着的,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泪水?
那一颗又一颗,从自己头顶上方凝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里砸下来的,并不是自己的泪水啊。
脸上还未干涸的泪痕和些水渍交杂在起,徐道子知道,之前累积的所有细微的不满和怨恨,所有对五郎的犹疑和猜测,在这一刻兵败如山倒。这个抱着自己的孩子,从来就是自己的软肋,更何况,他的爱已经在他身上扎根,从此再也腾挪不开。
窒息一般的宁静,终于被一声响亮的婴啼声打破了。
徐道子这时候才惊觉,原来自己咬在口中的并不是自己的下唇,而是五郎的手臂。那满满的血腥味,不知何时早已充盈了整个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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