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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神器(上)

书籍名:《白狐之歌》    作者:枕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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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龙烧的温热的室内,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毡,浓郁的药香飘拂而过,床上的人纤瘦的身体仿佛就要没入那云朵样的被褥之中样,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下巴尖削,嘴唇却抹诡异的嫣红,衬着那雪白肌理,看上去却有一种奇异至极的美感。
那人儿看上去也不过是个稚龄少年,年纪最多不会超过15岁的样子,一双弯弯长长的眉毛却紧紧揪起来,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子剧烈地转动着,像是做着什么长眠难醒的连连噩梦,鼻翼翕张着,凌乱的吐息时不时吹拂而出,那浓密的长长睫毛像是蝶翼样,抖动的样子有种别样的凄沧感,仿佛马上就要振翅而去。
他忽然大力地惊喘声,猛地睁开眼睛,只见那双诡异的眼珠子竟然变成澄澈明亮的琥珀色,直直地注视着屋顶的大梁,一瞬不瞬的样子十分怪异。
端着饭菜轻手轻脚走进来的绯秋,第一时间看见那双美丽至极,也诡异至极的眼睛,不禁惊呼声,手上托盘跌落尘埃,“啪”的好大一声,趴在少年身边熟睡的杨轩立刻腾地惊醒,那双圆睁的琥珀色眼眸自然也映入他的眼帘。
那琥珀色极其纯粹,像是凝固的火焰,又像是熔铸的黄金,美得叫人心惊,也诡谲得让人害怕。那样吸走人魂魄般纯粹的颜色,杨轩从未见过,他第眼只觉得那是双美得不类凡俗的死物,之后便惊觉自己渐渐被吸入那色彩的漩涡,几乎再出不来。
灵觉从眉心蓦地一亮,杨轩回过神来,背后的绯秋早已陷入迷乱,动不动地紧紧盯视那双眼睛,他大喝一声“咄”,女孩儿才清醒,却双脚一软,跪倒在地。
杨轩压抑着心头的恐慌,伸出一手指他泥丸宫,却惊讶地发觉自己注入的真气犹如泥牛入海,再不复返。
徐道子却慢慢闭上那双色彩奇异的眼睛,嘴里轻轻喘息,不停地在重复着两个字。
杨轩记得他昏迷之前念的也是两个字,凝神去听,却是一直在重复着“轩河”这个词。
轩河……轩河……
杨轩只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词,是人名么?听上去,根本不可能是地名。
他心里不知道翻搅着什么滋味,人生死攸关,昏迷未醒,却一直紧紧挂在心头,甚至梦呓的时候都难以忘怀的名字,对于徐道子来,这个名叫轩河的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握着徐道子带着凉意的手掌,将那纤细冰冷的手指放在唇边,落下一个个羽毛般柔和的轻吻,时不时呵着气,只希望他能够暖些,再暖些,只希望自己的温度能够以这样的方式,传递到他的心中,让他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在等待着他醒过来。
徐道子紧闭的双眼又是阵颤抖,之后再次睁开,已经是正常的眸色,黝黑的眸子带着湿漉漉的茫然,转动几圈,映入眼帘的是握着他的手贴住面颊,一脸关切地注视着他的青年。
他大约没怎么休息,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原本忧心忡忡的双眼看见他醒来之后,便慢慢亮起来,那露骨明白至极的温柔色彩,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内伤初愈苏醒过来,心底还有几分茫然凄惶的徐道子下子击中,就在那瞬间,徐道子又是想要掉泪,又是想要微笑,他嘴角微微牵动,最后化作一个温柔的表情,哑声道:“五郎……去睡觉。”
杨轩看也不看勉力站起收拾地洒的饭菜的绯秋,深深注视着少年带着关切的目光,俯身在他唇上落下吻,之后微微叹息将人半抱在怀里,柔声问:“你感觉怎么样?”
徐道子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而经过九阴真元那阵疯狂地吸纳地元气,他的五脏六腑原本受过的切内伤,也都不药自愈,堪称因祸得福。虽觉得五郎如此着紧自己,令他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想多享受会儿,但是扮虚弱去撒娇的事情徐道子从来不可能做,也无法想象要对五郎么做,因此他如实地道:“嗯,都好了,我没有事。”
“真的?”杨轩稍稍松开他,手上的力道直是轻轻的,就怕把他哪里碰疼,仔细上下端详阵,似乎要用眼神将他从里到外穿透似的,看得那样仔细和小心翼翼,生怕漏哪里般,徐道子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睫毛,却望见杨轩肩头处处血污,惊声:“对了,你肩膀受伤了!”
杨轩这回确认了之后安心不少,面上也有笑意,手托住徐道子腿弯,手将他用厚厚被褥包裹起来,连着棉被同抱到自己腿上,像是要将他嵌到自己怀中一样,低着头,把鼻子埋到他的肩窝,深深呼吸了几下,才道:“小伤口,没事。”
“真的没事?”徐道子情知是那时五郎为救自己,情急之下根本无暇自保,才会受的伤,他扭动几下,就要从被被子裹得紧紧的空间内抽出手来查看五郎的伤势,却抬头看见对方专注地注视着自己举动的目光,那不再矫饰的眼神,令徐道子忽然福至心灵,五郎他……
……是不是,也……
也……喜欢……喜欢我……?
光是想到个可能,徐道子都觉得浑身燥热得像是有把大火在燃烧,甚至连呼吸都觉得不自然起来,更不要他现在就坐在人家腿上,舒舒服服窝在人家怀里……实在……实在……
光是用念头想五郎“喜欢”自己,徐道子都觉得面上要喷出血来,心脏砰砰直跳,他心里叫苦不迭,想他老道多少年来潜心问道不问世事,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如同止水般宁静无谓的心境却是鲜有波动。偏生重新附上小狐狸的身体之后,渐渐被这小子所吸引,颗心到现在竟被他屡屡牵动,算是尝够凡人所受的那情爱之苦。
可是,不对……不对。
若五郎喜欢自己,他总觉得有些地方是不对的。
这个不对的地方到底在哪,徐道子觉得自己几乎要想破头,也得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再费个脑筋。
这时,却听五郎踌躇的声音响起:“师父。”
徐道子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似的,皱着眉毛躺在杨轩怀中,边尝试着再进行次内视,边心不在焉地应声:“唔?”
“嗯,”杨轩将他要抬起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似乎不愿意让他望见自己表情,好半晌,才慢慢道:“你……‘轩河’是谁?”
徐道子一愣。
他终于知道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他昏迷之时,一直感觉得到有一件东西,似乎被什么唤醒似的,一直在躁动不已的同时,以极其热切的感情呼唤着自己。那是异样怀念的亲密和一体的感觉,那是久违的蠢蠢欲动的……
……他的轩河……!对了……还有虎儿……
他蓦然坐起,挣开杨轩的环抱,披着被子跳下地,杨轩眼明手快拉住他,冷声道:“你不想说吗?”
“不是……”徐道子这回是真的急了,叠声道:“是……哎呀,虎儿,虎儿还在后山那里——”
“你那只猫?”杨轩见他那么着紧,便不再追问,只是情绪还是不怎么好:“他自己回来。刚吃饱了,在外面那个厢房睡着了,你不放心的话,一会儿可以去看看。”
话音刚落,将他又抱起来,回却是放上床,杨轩头也不回地道:“既然拿饭菜来,就放在桌上。”
却是又去膳房领热菜热汤,却一直在门外徘徊,生怕打扰自家公子和主子爷亲密好时光的绯秋,听他传唤,自然是忙不迭地走进来,一边轻手轻脚放置食具的同时,一边偷眼觑向那边,主子爷冷着张有些疲惫的俊脸,正在小心翼翼给家公子套着厚厚的足衣,那股温柔劲儿,和脸色截然不同。
绯秋斜着眼睛窥视,公子却一副讷讷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看起来气色比昏迷的时候好多——从这个方向看过去,怎么觉得公子好漂亮——呸呸,公子刚醒,自己怎么尽想些乱七八糟的?
绯秋轻声道:“膳房给了肉松粥,还有江厨子特地做的桂花蛋羹,另外还有公子喜欢的荷叶蒸鱼、杏仁甜豆腐,现在正热乎着,爷,您看公子是不是该用膳?”
打破僵局,却没人接的话茬,绯秋正忐忑,只听徐道子肚子很明显地“咕咕”叫了起来,他咽着口水,眼巴巴瞅着那些卖相精美的食物,不敢说话。
杨轩帮他弄好,站起身来,拿起雪风裘衣将他包住,有些粗声粗气地道:“饿了就过来,没人不让你吃。”
徐道子如蒙大赦,朝绯秋使了个感激的眼色,就在同一时间,另一阵刺耳的“咕咕”声,从另一人肚子里传来……
绯秋再也不敢逗留,朝公子投去关切的瞥,便行礼退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徐道子清清喉咙,嘴里并没有干渴的感觉,想也知道那人肯定守着他、照顾他,根本没有顾及到自己,才会闹成副德行。徐道子顿了一下,轻轻抓住杨轩的手掌,“一起吃吧?一起吃,我慢慢告诉你。”
杨轩这才挪动脚步,却也不愿意放开徐道子,搂着他的腰坐定,却是捧起一碗棕色的古怪药汁,无言地往徐道子面前一放。
徐道子苦着脸,这药他知道是干吗用的,每三天就被大夫陈秋逼迫着喝一碗,滋味儿够可以的,想他“前世”什么都不怕,就最是惧怕那苦药的滋味儿,修仙之后他最满意的是,体质渐渐变得百病不侵,自然可以离那些药远远的。
只是他现在体质却是不行,肚子里又多了那么个额外的小家伙……
“不过是安胎药……”徐道子给自己打气,捧起来一饮而尽。
他那苦的简直要滴出水来的表情看得杨轩黑漆漆的脸色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须臾却又冷漠下来,拿起勺子先给他舀小半碗桂花蛋羹,东西是甜的,正好解解那苦味。
徐道子感激的望了他一眼,低头拿着勺子呼噜呼噜起来,不过才一晚时间,肚子里的小东西却似乎饿好久方才久旱逢甘霖样,兴奋地动弹了几下,徐道子哭笑不得,伸手轻轻安抚片刻,略带些歉意,他也就在这时,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
他失去从前可以肆意行事的能力,他现在没有本钱,也没有资格将一个还未降临人世的孩子拖入自己的扭曲命运之中,至少,他要保证他能安然降生,至少,他要确保他能够有一个安逸幸福的人生,不要像自己一样,颠沛流离死无全尸,最终,侥幸借尸还魂之后,还注定要踏上不是手刃仇人,就是被仇人屠戮的注定好的结局。
似乎感觉到他温柔的爱意,动弹不已的小手小脚安静下来,徐道子足足咽下了两碗蛋羹,接过杨轩递给他的热粥,抬眼望他,“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杨轩见他还是死死盯着自己,无奈,才也给自己舀了半碗粥,又在对方灼灼目光下咽进嘴里,放下碗,徐道子瞪着他,不满道:“五郎,你什么时候食量变得跟女孩儿一样?我从前没有跟你说过么,男孩子,不要吃的那么少,万一以后长不高……”
“我已经‘长高’了。”杨轩淡淡地道,徐道子一噎,确实,眼前的青年生的修长高挑,反倒是他这个身体,身高不出众也就算了,还货真价实处于成长期,才是应该被教训的那个。
是啊……他已经,长大了。
徐道子心里浮上了浅浅的失落,抿着嘴唇,大口大口喝着热粥,却听杨轩用冷静的声音发问:“你还没有回答我。”
徐道子简短地道:“轩河,是我的‘命器’。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给出的答案如此简洁明,杨轩也不禁一愣。
命器,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世间武器分为上中下三等,下等就是匠器,普通工匠锻造,顶多是锋利,没什么好的。中等是利器,不仅做工优良,而且使用方便,若是武技过人之辈,利器足以横扫片。上等是宝器,不仅必须得出自堪称大师级的锻造师之手,而且必须要有能和主人形成血契的灵气,是可遇不可求的逸品。整个离朝,就杨轩所知,不过存在那么不到十个宝器,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物品。
至于命器,则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和仙器几乎可以并驾齐驱的梦幻级武器,不仅必须使用极为罕见的材质制作,而且在冶炼过程中必须要有修真者愿意舍身祭炉,最后才能炼出附着浓郁灵气的成品,但还不能称得上是命器,顶多是顶尖的宝器罢了。
所谓命器,就是超脱于三个等级之上的,还要能够自行择主、拥有傲气的宝器。是确认主人之后,和主人缔结“同生契”,最后能够在主人手里收放自如呼唤随心,并且和主人血脉相连,使用的时候甚至能够令主人发挥出极其可怕的潜力,当然自身杀伤力也极度强悍变态的终极武器。
他小的时候从未看见徐道子使用过武器,原来,他竟是命器持有者。
杨轩涌起震惊而又释然的情绪,知道那并不是人名,他何止是松了一口气?
正要安心接着再喝热粥,哄哄徐道子开心,却冷不防听见徐道子道:“五郎,既然有了,就让她生下来罢。”
杨轩一口粥还未咽下,就生生呛在喉咙里,脸色一下子发青了起来,徐道子忙给他递水拍背,很是折腾一阵。
正不可开交,一个故作苍老的声音带着调侃的味道响起:“小轩啊,你这回可是找了个乖巧大度本事的媳妇儿,出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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