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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钟州(上)

书籍名:《白狐之歌》    作者:枕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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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簸足足有十来日,从元洛都城的地界离开之后路北上,尽管在元洛边,天气恰好入秋,但是越往北走,气温便降得越低。
北地钟州,距离都城元洛大约有数百里地,但是其间地形复杂,需要穿山越岭,还得渡过两条江河,因此尽管邹王府行算是轻车简便,驾轻就熟,还是耗费些许时间。
从秉阳出发,其间过几个小城,之后便直走山路。
和最后一行人汇合之后,整体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似乎根本不担心有追兵尾随其后,杨轩不愠不火,整个队伍自然也是不愠不火。
此刻在蜿蜒的山路上,约莫有百来人的骑兵队伍中,护送着三辆马车向前行进。
第一辆马车最为庞大,是上等雷铁木制造的车厢,等闲兵器都难以突破,上面坐着的是众首领人物,杨轩自然也在上面。其余的,便是最后过来汇合的夏长野,王府总管厉照,有幸沾光起坐的,还有相貌猥琐丑怪的陈大夫,以及与夏长野同行而来的身份莫测的青衫人。
最后一辆马车是照顾身体远远没有男人们壮实的女眷们,车子不大,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能防震效果还可以,就是这样,里面坐着的侍女们还是苦不堪言。
中间的马车亦是雷铁木制的车厢,只是没有第一辆那么招眼,中等大小,可以坐个五六人。但里面的陈设却堪称是整个车队内最为舒适的,绵软的垫子和舒适的毯子铺一层又一层,香炉内淡淡的清甜味道是皇室独有的贺末族贡品,小巧的几子上,精致的小巧心可以随意取用。
徐道子半躺在柔软有如云朵的毯子上,一边撩着帘子望着窗外的山景,一边拈着芝麻糯米糕送入口中。
迥异于他的悠闲自在,车厢内的气氛其实有些沉冷。
刚上车时精力十足要这要那的小姑娘,路颠簸下来已经累的筋疲力尽,终于在侍白玲的怀中呼呼大睡,看来雷打也醒不来。
路上令人窒息般的沉默,也随着那唯能笑能闹的孩子的沉寂,再次降临这个车厢。徐道子定力高深,不自在的沉默正好给他暗自修习巫力心法的机会。
十来日,徐道子惊讶地发觉,筋脉内由于上次巫力的透支,竟似乎产生和以前不一样的现象。在他的“前生”,由于筋脉早已打通,修为也早就迈入先之境,因此早就遗忘凡人修炼的步骤和苦恼。而在成为“玉冥”之后,他才吃足了先天不足的苦头。
且不说是九阴真元传承者,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因此从小筋脉细小身体残弱。后来又被不知名的人强行扭曲筋脉,导致这个身体有早夭的趋势,尽管被玉冬和落霞从小小心翼翼照顾得不错,但是那仅有的底子也被折腾得差不多了。
而他在两个月辛辛苦苦攒起来的成果,也在那场借命术中去了十之八九。更不用说,利用张远之满月时分就难以遏制欲望的弱点,投其所好地以身伺虎,却被对方将九阴真元内的真元之力一下子激发了起来,吸走现有的大部分。
修道者,修的是地正气,修的是人体内部奥妙难测的小宇宙。而练巫者,则走的是另一个进度更快的捷径,因此也凶险了许多。
就他所知的那些练巫的心法,都是通过萃取他人的生命元气,或是其余些五花八门的手段,强行掠夺他人的修为占为己有。也就是为什么在片大陆之上,练巫者十分神秘莫测的缘故。他们一旦暴露真身,总逃不来自那些修真者的追杀,而且是以光明正大的正义的名头。
而妖族向来行踪飘忽,在各国更是人数稀少,属于比较稀有罕见的物种。他们般手段歹毒阴险,为正道所不齿,更重要的是,妖族几乎都是练巫者,因此般出身正派的那些修真,都是一旦发现妖族就是杀无赦的劲头。像顾十九那样非但不痛下杀手反而尽心维护的可谓是少见至极。   仅仅是由于落霞的缘故么……?
——撇开这个不说,顾十九和夏长野到底是怎么逃离太师府的?而顾十九,当初到底为什么,故意和他并被抓进去的呢?按理来说应该和他在一起的阿筑,又去了什么地方?
……
徐道子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膝盖上趴伏着的只看似小猫咪的动物,今天阳光还是不错的,那只毛皮金黄的小东西眯起双眼睛懒洋洋地在他身上打盹,看起来十分惬意。
……而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在潜移默化中,出了什么诡异的问题?
徐道子慢吞吞地咀嚼着糖糕,咕嘟一声咽下去,又拿起茶水喝了好几口。
从同车的几个女子怪异的眼神中,可以知道徐道子惊人的食量吓到了不少人。
矛盾地盯着只余下一块糕的盘子,徐道子悄悄伸手抚了片刻肚子,里面的小东西似乎很是满意他暴饮暴食的行径,满足地轻轻动弹了一下,徐道子几乎可以想象到吃饱喝足之后,这个小东西幸福地伸着懒腰,准备甜甜睡去的样子。
他的心似乎有些柔软了下来,但是身体却并不因为心情的放松而给他幸福的饱足感。
……还是好饿……
徐道子又咽了一口茶,微微叹气。
越是修习巫术心法,就越是饥饿。出了太师府之后,这个现象猝然鲜明了起来。
他修习的心法,来源于从前在碧云山上处洞福地里偶然获得的典籍,并没有什么名字,但是里面叙述的内容,和徐道子修习的仙云门的心法却有相辅相成的作用。徐道子那时已经是元婴后期,却总有一面望不见的障壁和瓶颈,阻止他迈入下一个阶段。
那本册子枯槁泛黄,封面早已被人撕去,里面的内容也残缺不全。只是光是仅仅余下的那内容,也看得他茅塞顿开,心动不已。
练巫一直以来,是正道中人所极度不耻的,称为歪门邪道、邪门外道,但是在徐道子看来,之所以正道对于巫术如此仇视,不外乎有三个原因,第一,进境极其迅速,道心非常不稳定,越是强悍的功力,走火入魔的风险就越高。第二,巫术几乎是为妖族的体质量身定做,按照那些正道的法,非族类,其心必异。因此为修真界所不容。第三,也就是正道最为不耻的,便是练巫往往要通过攫取他人的修为作为自己的战利品,来提升自己的功力。这,不啻于冒下之大不韪,也是正道们高举正义的旗子要斩妖除魔的重要凭据。
徐道子自然没有丧心病狂到为功力的进境而牺牲他人的地步。但是那个册子上记载的练巫心法,却为他打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窗口,让他明白,原来还有这样种练巫的心法,不用去掠夺他人的成果,而是像修真一样,只要懂得另一个汲取地元气的方法,那么,就可以得到像是练巫一样势如破竹的进度。
对于他来说,并不在乎什么门第之见。他心意修道,只要对他有所裨益,又不会祸及他人,那么,多练些东西,和自己所固有的心法相辅相成,又有何不可?
只是他们仙云门是修真中的正道,修的是人合的大神通。那代代流传下来的仙云门的心法都是口耳相传,轻易不会对外泄露只言片语。徐道子身在其中,自然明白那个心法对于修习道法有多么巨大的好处,纵观迦炎洲整个修真界,仙云门人数最为稀少,门徒最为神秘,但是,只有少数人知道,仙云门前十代弟子,几乎都证得大道,成仙去了。
而遗留在人间的,若果不是对尘世有所挂念,便是修为还不够到家的后面的新弟子。
这是多么惊人的数目和实力,如果不是仙云门奉行讳莫如深的门规,如果不是每代弟子都专心致志修习道法,那么,要取得迦炎洲修真界的头号交椅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恨就恨,他们仙云门那群老道,一个个都修真修成脑袋打结的老白痴,空有绝世的功力,却由于人数过于稀少,防范过于疏松,最终还是没能逃过那劫!
徐道子想到这里,手里的茶盏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他想起来了,就在他40岁那年,在仙云门十代以后的弟子切磋大会上,就为他使用练巫者的手段被人发现,那个狠心白痴的老头子,就么不管不顾27年的师徒情谊,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毅然决然逐出了仙云门。
也就在那个时侯,他彻底抛弃了那个名字,彻底将老头子赋予的那个叫做“凌云子”的道号埋葬起来。但是,他也不再是俗世中人,没有办法再用那个俗家名字“徐衍”,便为自己另外随便起了一个别称,那就是“徐道子”。
孤身一人飘零来去的徐道子,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存活的徐道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有另外一个称号——
狂道人。
这个称号,不是他行事作风乖张,亦正亦邪,而是他迥异于般正派修真,将斩妖除魔当做己任;也不像是一般名门弟子,对于练巫者,不管是妖族也好,或者是邪派修真的人类也好,都不轻易痛下杀手,不如,是将他们与一般人视同仁。
这样率性的作风,自然引来很多人的不满。狂道人,听起来还挺威风,事实上,在以讹传讹之下,那已经是和邪魔外道没有两样的代名词。
——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自作聪明地以为,再也没有回去见那些迂腐透顶老头子的必要。也觉得,仙云门和自己再无瓜葛。
也正因为这样,他错失保护那个地方的时机,一念之间,留下的是永世难忘的血淋淋的悔恨!
似乎感觉到他个“母亲”的不安和怨悔,腹中小儿又轻轻动了动。
……只是三个月的孩子,他还那么孱弱,那么幼小,还只是刚刚成型而已。却时常让徐道子觉得,这个孩子与他心灵相通,知道他的喜怒哀乐。
是不是狐族胎儿的异能?徐道子有时候不禁这么猜测。
膝盖上的小猫翻转身体,似乎有所察觉,嘴里还“喵呜~”地叫了弱弱的一声。
徐道子望着这个小动物,不禁轻轻吁了一口气。
他不期然想起,那个3岁的稚龄小儿,坐在自己膝盖上懒洋洋地打盹的乖巧模样,是那么可爱,那么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赖,将他干涸将近八十年的心田,一下子注入股暖流,就像是和熙的春风,一下子在那荒凉的原野上,催生出名为“温柔”的花朵……
他望着窗外,也许是马车里坐的憋闷,那个年轻高大的身影此刻稳稳地端坐马鞍之上,英姿勃发的姿态,宽肩阔背,就像是座沉稳的山,拥有着静穆威严的气息。
他是那么出色,在那些面色沉冷的精锐骑兵内,也能够一眼就看见他。
这是他曾经“抛弃”过的孩子啊。
徐道子手掌覆在小腹处,心里有些不确定。
万一,如果,真的有机会的话……他能够像先前做的那么决绝的决定一样,将这个还未出世的、五郎的孩子痛快舍弃么?
他真的,能够对五郎的孩子……再次犯下同样的罪行?
徐道子出神样望着杨轩的背影,就连那渐渐蚀骨噬心的饥饿感,也忘到脑后。     因此,也并未听清面前端坐着的那名清丽女子,好不容易才说出的轻柔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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