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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十九

书籍名:《白狐之歌》    作者:枕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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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徐道子勉强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浑身上下仿佛山洪爆发汹涌而来的疼痛,以及其他林林总总的酸疼滞涨的“美妙”感受,将他席卷进入一个似乎充满了形形色色痛楚的汪洋大海。
骨头仿佛被尽皆敲碎,在酸疼的肌肉间呻吟出断裂的哀歌;浑身所有筋肉都似乎变成了别人的东西,一丝力气都提不上来也就罢了,还留下足以让他眼皮一抽一抽的绵绵苦痛。
他茫然地睁开了眼皮子,虽然事实上他昏暗混浊的视野内看不清任何东西。
脑袋里像是有几十个小人在大跳篝火舞,并且人人手里都拿着一只巨大的锤子连唱带捶地疯狂地砸着他的脑门,砸啊砸啊砸得好不开心。
头部一阵一阵抽搐着、眼睑一下一下跳动着。这个身体已经差不多接近完蛋大吉——这是在他好不容易回复神识之后,慢腾腾地开始思考之后,身体本能慢吞吞地通过绵长的迟钝神经传递给大脑的信息。
勉力用鼻子呼吸了几下新鲜的空气,那带着鲜血腥味儿的味道,呛得他几乎要咳嗽起来。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像个正常人一样大声咳嗽显然是一个美妙的幻想。
虽然就这么痛得挂掉也很不错,不过,显然这个孱弱的身体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中用,很不给面子地让他晕迷不知几天逃避现实之后,再度让他从鬼门关挣扎了回来。
一边感觉到了淤血从嘴角缓缓流出(显然正在有一个内功高手在他背后输气活血通关),一边总算能够睁开了眼睛。
身体依旧不像是自己的东西,但是好在睁开眼皮子之后,开始可以隐隐约约地望见些许景物。
视觉居然回复了些许,虽然颜色灰暗像是处于恒常不变的黄昏。
他显然是靠在身后这个人的怀里,现在是一个软绵绵半躺半坐的姿势。
要是还有过去一半……不,哪怕十分之一的本事,恐怕也不会落到靠在一个男人怀里的地步。
勉强抬起眼皮,看了过去。这个房间不算大,但是布置得俗艳无比,粉色和紫色为主的装潢,艳丽得徐道子都有些发冷,而且夹杂着令他产生狂打喷嚏冲动的脂粉香味。
和之前那个房间截然不同。这到底又是什么鬼地方?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这个身体,到底再度遭到了什么样的灾难?
迟钝的大脑回忆起一张带着欲望和邪气的脸孔,徐道子脑袋又是一痛。
背后这个家伙,又是什么人?不会是——
接下来房门忽地打开,一个紫色的身影像是穿花粉蝶一般嗖的扑进房间,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他的床前。
一张哭花的脸蛋凑到了他的眼前,把徐道子吓得心脏一缩。
可以说他最见不得女人哭,特别是见不得女人哭得如此凄凉悲壮,山河变色。
他背后的男人显然身体一僵,亦是见不得女人哭得如此模样,勉强说了一句:“你……他醒了,你就别哭了吧……”
听这声音,全然的陌生,不是那个对自己这个身体施暴的男人。
哭花的脸蛋看不出模样长相,但是那女子却有着一副莺声呖呖的好听声线,只听她哭道:“我高兴不行吗!小冥活过来了我高兴不行吗!呜呜呜,小冥,姐姐险些以为你就这么死掉了……天杀的四王爷……要是你真的去了,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跟小姐交代?呜呜呜……”
徐道子眉毛抽搐了一下,之后被她结结实实搂在怀里,他凄凉地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叫。
……好痛!这个女的力气好大……
她一边哭得涕泪齐下,一边用爪子上下其手地抚摸他的身体:“来让姐姐看看,是不是好了……”
救命啊。
可怜他现在还口不能言,只能闷声哼哼。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在她的魔爪之下再度有了绽裂的趋势,本来已经渐渐麻木下来的痛觉再度渐渐复苏,他两眼昏花眼看就要昏死过去。
好在身后那个男子似乎也看不下去了,忙伸手挥开她的爪子道:“落霞小姐,你冷静点。小冥公子现在很虚弱,你小心他的伤口。”
名叫落霞的女子这才忙不迭地松开手,语无伦次地道:“嗯……小冥,姐姐弄疼你了?对不起……很疼吧?也对……当时你一身的血,把我吓得……怎么可能不疼呢……呜呜呜……”
看她再度有水漫金山的趋势,男子连忙道:“落霞小姐,你先别忙着哭,不是刚抓完药回来吗?赶快去叫厨房煎点药吧!”
落霞用手绢抹了一把眼泪,微微露出一双去除了乱七八糟的脂粉而显得秀丽的大眼,关切地问道:“那十九大夫,他的伤势现在怎么样了?”
听得话题进入正轨,没有多加思考“十九大夫”这个古怪的称呼是怎么回事,徐道子也凝神听了起来。
“唔。”男子——十九大夫沉吟片刻,说道:“小冥公子先前伤势太重,奇经八脉都伤得差不多了。好在他生命力异常顽强,保得心头一点神智不散,现在醒过来了,就说明开始有所好转,我再开个药方,你按时煎药,一日三次督促帮忙小公子服药即可。若有什么事,就随时差人来喊我,我会立刻过来的。”
落霞频频点头,徐道子却听得眉毛扭动。
这个蒙古大夫,分明没有使出什么医生该使的手段,倒像是一个内力充沛的江湖高手,纯粹凭借强横内力帮他驱除淤血消肿化瘀,五脏内腑的伤还得他自己再慢慢调理,还不知道药效怎么样。
身体被人慢慢放下再度躺倒,一张清俊的脸孔映入了他的视野。
那么浑厚的内力,精纯的程度至少有四十年的火候。可是这么看去,对方却仅仅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眉秀目,口角带笑,仿佛一个好脾气的儒雅公子哥儿,若非身上穿着大夫特有的青色长衫,方领直纹,广袖及膝,根本和大夫沾不上边。
……第一感觉是,眼熟,很眼熟。
眉眼很熟悉。
徐道子直直地望过去,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收拾药箱,末了还抚抚袖子,像极了一个好脾气的慢郎中。
就在这个十九大夫向落霞躬身告别的时候,徐道子终于再度发觉一个不合常理的地方。
十九大夫头发在后脑勺松松挽起了一半,很随便地系了一道蓝色发绳。
本来这也无伤大雅,但是那根发绳打了一个极其精巧的结扣,用巧妙的手法扎成了一个蟠龙飞旋的样子。
徐道子心里一动,但是随即涌上心头的巨大疼痛再度将他的意识抛入了一片冥黑。
无数张渴盼、惧怕、得意的,惊恐、哀求、愤恨的,熟悉的、不熟悉的,一张张脸孔,在脑海中走马观花也似闪动,犹如一场永世不息的梦魇。
他急急地喘了几口气,在落霞的惊叫声中再度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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