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遗愿
天刚蒙蒙亮，儿媳就将鸡蛋汤端到了老汉的床前。
“爹，您不是说要进城到他二叔家去吗，喝了这汤也就该起床了。”放下碗儿媳轻轻离开公爹的房间。
其实老汉早就醒了，也不知怎的，这段时间，他的胃出奇的疼，特别是在夜里。疼归疼，老汉就是说不出口，只能忍——大儿两口子土里刨食不容易哪，还有两个孩子上学，哪还有闲钱看病？再说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对自己那个孝敬，已到了不能再提任何要求的地步。
想到大儿子一家，老汉就生二儿子、三儿子的气：一个县城国家干部、一个省城大学教师，你就不能帮帮你大哥？——年节带来的那些好烟好酒，管个屁用！
胃还在一阵一阵疼，疼得老汉把喝进去的鸡蛋汤吐了一地。
大儿子把老汉送到镇上汽车站，硬塞给老人200块钱。
老人出来的真正目的是让二儿子给自己看病，可到了县城后，却又改变了主意，径直朝人民医院走去。
等老人出了医院，天已到中午时分。租了辆简易三轮车，老汉就往二儿子家赶。
二儿子一家正在吃午饭，见老爷子大驾光临，全家人问候的问候，盛饭的盛饭，好不热闹。
“先别这么热情，我是来向二小子讨债的。”老汉面孔极为严肃。
全家人惊得目瞪口呆。
“小二儿，我养你22年，供你上学15年，对不？”
二儿子不语。
“为供你和小三儿上学，你大哥被迫辍学，是不？”
全家人不语。
“你上初三那年得了急性肠炎，是爹用你大哥卖血的钱给你看好的病，是不？”
二儿子眼里已滴出泪水。他真后悔这些年没能很好地照顾爹和大哥，——可自己这边也的确忙呀。
“你大学最后一年，你跟家里要钱；你知道吗？送给你的——那是你嫂子陪嫁的钱！”
“爹，我错了……”二儿子泣不成声。
“爹今儿跟你要1万元养育钱，不过分吧！”
全家人惊异地看着老汉。
爹（爷爷）可不是这样的人，总是替每一个儿孙着想，今儿怎么了？全家人一头雾水。
“若今儿不拿出1万元，爹可真到衙门（政府）里闹了，闹你个忤逆，闹你个不孝！”老人说到这里，显得气愤愤的。
无论全家人怎么道歉，劝导，老汉就是不消怒火。
末了，二儿子只好拿了钱给老汉。
老汉拿了钱抹头就走；二儿子要用车送老汉，却被老汉骂了个狗血喷头。
二儿子接通了老大、老三的电话，兄弟仨摸不着头脑。
下午，老人坐车直达省城。
三儿子做好晚饭等着老汉，桌上整整齐齐放着1万元钱。
老汉到三儿子家后，二话没说便把那钱装入兜中，随口说了句——还算你有良心！
老汉要连夜赶回农村老家，被儿子苦苦留住。
第二天一早，大儿子、二儿子风尘仆仆地赶到老汉面前。
“爹来这儿，滴水未进，夜里还吐了几次……”三儿子一句话让大家警觉起来。
三个儿子强制老汉进了省人民医院，得到的却是令全家人心惊胆战的结果——胃癌晚期，没几天待头了，快回家料理后事去吧。
三个儿子都抢着把老汉留在自个儿家中，可老汉坚决要回农村老家。
老汉犹如一盏耗油殆尽的灯，在儿孙们面前艰难地熬着。他气息越来越弱，神志不清好几天了。
“娃儿们！”老汉猛地叫了一声。
此刻，老汉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时得了神通。他猛地睁开那双滞合了许久的双眼，嗓门也亮堂了许多。
“爹，我们在这里。”儿子们有些发呆。
“钱，钱在这里！”老汉从贴身的秋裤里扯出了厚厚一沓钱，“二儿、三儿，别怪爹无情，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挂念你大哥呀！当我知道我没几天待头的时候，我最放不下的是你大哥；你两家舒舒服服一年都有好几万元收入，你大哥累死累活一年几千元，还有两个孩子！”老汉干瘪的眼里流了好些泪珠。
“爹，放心吧，这钱全给大哥！俩孩子上学的钱，俺兄弟俩包了！”
“我的好孩子们！”
老汉吐出最后一口气，油尽灯灭，溘然长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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