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们坐了六年火车
这是我在武警医院遇到的两个老乡。他们是兄弟俩，弟弟因为车祸住进了医院。
“你弟弟在医院多久了？”
“6年。”
“6年？”我震惊。
他弟弟能说能笑，只是走不了路，记忆力也很差。他记不起任何人，除了飒。
半夜，我听到涛说：“哥，什么时候下车，别忘了喊我起来。”
“知道了。”
这样的对话，一晚上至少有5次。第二天，我问起这事，飒告诉我，他弟弟是在6年前春节回家时被车撞的，出事时，刚下火车，所以醒来后，一直以为自己还在火车上。
飒总是趁涛睡着的时候，默默地蹲到外面抽一会儿烟。他从25岁到现在，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全部耗在了这所医院。
这天，弟弟吃了药，睡得很沉。飒找到我，说：“你去不去逛街？”我惊讶地问：“这里有街吗？”他兴冲冲地说：“我带你去。”
从医院里走出来，他兴奋地说，他要去买件衣服，很久没有买新衣服了。这里是开发区，很荒凉，过一条河才有集市。我们乘船过去，那里只有十几家商铺，他却来来回回逛了好几趟，最后，他买了一只烧鸡，说弟弟从小就好这口。
准备往回走的时候，飒看着手表惊呼：“下午4点了，弟弟一定醒了。”我们飞快地往回跑，到了河边，发现一只船停在岸边。飒扯开喉咙喊：“开船的呢？”旁边商店的老板娘说，那人回家吃晚饭去了，一个多小时后才能回来。飒很着急，我安慰他：“你弟弟醒来，护士会照顾他的。”飒不听，开始脱衣服，露出一身结实的肉。
我惊呼：“你干吗？”
“我游过去。”
“天这么冷，你会冻坏的。”
他挣脱我的手，跳进河里，那可是冬天啊。
街上的人很多过来看热闹：“有人跳河了！”
我看着河面，他把衣服和烧鸡顶在头上，一点一点向对岸游去。直到他上岸，我才松了一口气。他在对岸向我挥挥手，然后一边穿衣服，一边向医院跑去。
两个小时后，我回到医院，看到飒已经换了衣服，坐在床上看着弟弟吃烧鸡。他弟弟好像哭了很久，一边抽泣，一边吃烧鸡：“哥，我以为你先下车了呢。”
“怎么会呢？要下车，我一定会喊你一起下的。”
涛点点头：“那我们大概什么时候下车？”飒肯定地说：“明天就到了。”
我转过头去，泪流满面。这路真长，一坐就是6年，也许，还要坐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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