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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拾掇城市垃圾
儿子孝顺，要母亲舍弃几亩土地，几间老屋，到城里安度晚年，赵国秀没有理由不来。养儿防老，老伴已去，儿子出息了，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丢在老家，反而让儿子牵挂，就来了。来了，带着乡亲们给她的一脸自豪。
进城后，赵国秀住进了一个小区的小平房里。儿子是一个单位的小职员，儿媳是一个商场的柜台员，收入都不高，没什么积蓄，小平房还是托熟人租赁的。不过租房的事儿子儿媳并不打算告诉她。总之，小平房还不如老家房屋面积的三分之一，儿子儿媳睡一间小卧室，她和孙子睡一间小卧室，剩下的空间，只能摆张饭桌。桌子是折叠的，平常收起来靠在墙角，因为角落里放着一台小彩电。拥挤，但温馨。
一开始赵国秀忒不习惯，比如用水用电抠抠巴巴。一盆洗脸水孙子洗了儿媳洗，儿媳洗了儿子洗，然后给她单独放一盆水。赵国秀边洗边抹泪。俗话说，人穷水不穷。乡亲们都羡慕她儿子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又留在了大城市工作……谁想用水都紧紧巴巴。她觉得自个儿是来浪费的，就提出回老家。可把儿子儿媳急了，说孩子小需要人照看，屋子窄又不好请保姆，哀求道：“妈，相信我们会好起来！”儿子争气她信，就咬牙留下了。
逐渐赵国秀习惯了城里的生活，只要每天能看见儿子一家人，再苦再累也值。她逐渐发现，儿媳连废旧的纸箱瓶子也舍不得扔，卖给收废品的人。她就悄悄在孙子的小推车后挂了个塑料袋，开始满小区转，见了饮料瓶就捡。她怕儿子儿媳看见，回家就藏到床下，然后找机会卖了。赵国秀第一次拿到进城后亲手挣的第一笔钱，像嗅到一线希望，获得一丝慰藉，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从捡废瓶子到用棍子在垃圾桶里翻找……她的勤劳很快为她赢得第二笔收入。赵国秀怕儿子儿媳知道伤面子，把挣来的钱悄悄投入到餐桌上，余下的攒起来。
后来赵国秀从电视上得知，废旧品利用叫循环经济，她就对自己的行为赞赏起来。直到孙子3岁后上幼儿园，她有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循环经济建设中。从小区到小区周边，拾掇垃圾的范围逐渐扩大，小金库也逐渐扩大。
事实上，儿子的境况并非她想象。儿子是争气，努力工作，可这年头光靠努力顶屁用，儿子在孙子上小学时下岗了。接着是儿媳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落马。起初，儿子儿媳没敢把下岗的事告诉她。二人都装着没事儿样“正常上班”，其实都在人才市场转悠，几个月下来都没找到工作。儿子甚至想到了给人家看工地，儿媳想到了给人家当保姆，最终没能如愿。在走投无路时，儿子儿媳才向妈哭诉了实情，甚至说出了连小平房也是托熟人廉价租赁的……
老人就是家庭中的一座大山。赵国秀在儿子儿媳绝望时，从床下拖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铁皮月饼盒。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的百元人民币。一数，竟有好几万。她面对儿子儿媳惊愕的目光，说：“这是妈这些年捡垃圾……”儿子儿媳扑通一声就跪在她面前……一家人又回到了希望的笑声中。
儿子儿媳拿着这笔钱，很快在小区外开起了一家餐馆，生意火暴。忙碌的时候，赵国秀也到餐馆打下手，端菜、收盘子、擦桌子，乐乐呵呵。许多时候，赵国秀见顾客盘子里剩菜太多，怪可惜，她将盘子收到里屋，悄悄用手指夹着送进嘴里。谁料这一切，被从此多了个心眼的儿媳看在眼里，让儿媳热泪盈眶。儿媳忍不住对丈夫讲了。儿子不信，当儿子真正目睹母亲偷偷捡吃顾客剩菜时，鼻子就酸了！
这夜，儿子儿媳再次跪在她面前，恳求说：“妈，答应我们别再捡垃圾了。”“我们的小餐馆生意刚刚起来，您那样，会影响生意……”
老泪纵横的赵国秀不愿再回想那些辛酸往事，从含辛茹苦拖大儿子到把儿子送上大学，从捡垃圾到把儿子从人生苦海中救出……她也悟出一个人生道理！今天不得不告诉年轻人，她说：“孩子，人这辈子，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垃圾，被社会扔弃了，如果没人去拾掇，就真的被埋没了。”
“妈！”儿子儿媳听罢，长长地向妈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