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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纯爱的丝缕
那时侯，他刚刚接过班级，有好多学生偷笑他的莽撞。他总是在上课铃响后才恍然发觉忘记带图纸、试管，或是药剂，急得满头热汗。
他姓毛，同学们叫他“毛毛虫”。他听了，从来不恼，微笑一下，憨厚大度，开朗英俊。惹得好多女孩子一边说着他的坏话，一边情不自禁地失态……
他的课上得异常精彩。战火味道消失了，紧巴巴的空气舒缓了，气氛从来没有过的活泼，人与人之间，一下子出现了大面积的和谐。不单繁复陈冗的试剂、分子式被他讲得妙趣横生，诗词歌赋经棋书画竟也能张口即来，还有时事、地理、武术……在同学们眼里，几乎没有年轻的他不晓得的。大片大片和蔼的阳光、纯洁无瑕的白云和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草飞进教室。于是，“毛毛虫”的课堂成了校园里的“经典”。
他是个有心人，注意到自己的大意，通常是由同一个默默无闻的女生抢先弥补。她——
她，长得太美了。美得年轻的他，竟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像樱花般娴静？像荷花般秀雅？像菊花般清傲？像桂花般珍稀？像海棠般炙烈？像兰花般低语？像茶花般深沉……
都不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她应该像什么，就算一切美好的事物中都有她的影子吧？
他的出色和英俊果然就招致了风波。
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他呢？信件，卡片，风车，千纸鹤，小小糖块、点心，一切能在女孩子们手里嘴里出现的东西统统出现在他的抽屉里。往往，还没上课，教桌子上就摆满了好吃的和各式各色的信笺……他也恍然，内心激荡不停。好久稳住阵脚，才渐渐融入到他的世界，任他横扬跋扈的才情来涤荡一切的一切……
闲时，打开那些信。蹦跳出五颜六色的字迹和那些形形色色的脸。他看得一会儿笑，一会皱眉毛，一会儿大摇其头。
其实——他的心还是被一次次狠狠地揪起。
是她！
那个连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表扬赞颂的女孩子。
令他想象不到的是，那么文静清傲的她，信，写得最多；卡片寄得最美；偷放点心糖果的人里，也处处时时有她！
尤其她的信，不依不饶。甚至在他佯装瞪眼发火令大多数女孩望而止步的时候，来得更凶。更加炽烈、更加执著、更加浩淼无边。
他拿她没有办法。每次放学，他都用忧郁的眼神悄悄送走她失望的背影。
然后亮一夜的灯。
有一天，是夏天来了。校园里的芙蓉树上到处绽放着粉红色的小伞。她鼓足勇气走到他的面前。
“毛老师，您知道那芙蓉树上散落的是什么吗？”
他想也没想，说：“是美丽的芙蓉花。”
“不！”她说，“那上面密密麻麻吊满了毛毛虫！”
他刚要笑，却听她哽咽着说：“是毛毛虫用心，一点一点吐出的丝缕……无处不在的思念的丝缕……”
他张大了嘴巴，惊讶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敢对视她汪满泪水的眼眸。
她咬着薄薄的嘴唇颤抖着逼问他：“毛老师，您看到了么？您懂不懂……”
他也硬了口气：“不懂！”
然后模糊地看她，渐渐跑远了。
几声雷过，战火燃烧了整个六月、七月……
几声燕呢，岁月更迭了数个两年、三年……
再次见她，他有些不敢相信了。她坐的是进口车，穿的是名牌衣，连笑容都是一幅赛春图，时时处处溢满了幸福。而他，却成了校友会上一个令人侧目的反面“经典”。
“有什么啊？年轻时挑花了眼，晕过了头，至今还是一个人过呢！”……
她听了，和众人一起笑，开怀大笑。笑得美丽的脊背在太阳底下弯成了弓形。
她们放肆地呼喊着“毛毛虫”的外号，将酒进行到深夜。
深夜。待人群散尽，他才颤巍巍地取出那些他熬了几千个暗夜，用心、用思念和血，凝成的文字。
一柱青烟，缭绕迂回，散了，淡了——
那些空气中轻舞飞扬的纯爱的丝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