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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只想考第二
老海是一家饲料厂的送货员，经常在田间地头里跑。这天，他开着厂里的微型货车给一个养殖户送饲料。这是个新客户，住的地比较偏远，老海也是头一次走这条路，只见路面坑坑洼洼，十分泥泞，而且又十分狭窄，仅仅通得过一辆微型车。
不知走了多久，路上静悄悄地，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老海心里滴咕起来，自己会不会走错了路。拐了个弯，忽然看见前面有个小女孩，正低着脑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右手提着一个饲料袋子。老海一看那袋子就乐了，这正是他们厂生产的一种小型包装饲料，因为有提带，农村很多穷孩子买不起书包，就用这个来代替。
他在女孩身旁停下，探出头向女孩打听路。这女孩也就十二三岁，脸蛋黑黑的、瘦瘦的，衣服脏脏的、旧旧的，胸前系着一条红领巾，却洗得十分干净。
女孩告诉他，顺着这条路往下走，就到了。说完，她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又折回来，怯怯地问：“叔叔，您有钢笔吗？”
老海身上带着好几支笔呢，一笑说：“有啊！”
女孩眼睛一亮：“借我一下行吗？”
老海把钢笔递给她，女孩赶紧接过来，从饲料袋里翻出一只纸，背着老海蹲了下来。老海一看明白了，现在不是刚放假吗，这孩子一定考试考不好，打算改成绩呢！他想逗逗女孩，就跳下车走到女孩背后。女孩回头看他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海呵呵笑道：“别改了，你的笔迹跟老师的不一样，一改就能看出来！”
女孩一怔，想了想，把笔和纸递了过来：“叔叔，您帮我改一下吧！”
“好啊！”老海接过来看了看，却怔住了，原来这是一张奖状，女孩名叫杨莲，获得了这个学期期末考试的第一名。
他奇怪地问女孩：“你得了第一名，还改呀？”
女孩伸出手，指着奖状上的那个“一”字下面说：“你在这里再加一横。”老海又愣住了：再加一横，第一名不就变成第二名了吗？这女孩怪了，改成绩不是往上改，而是往下改。
他瞪着眼问：“你不想要第一名呀？”女孩轻轻点了点头，不说话。老海又问：“为什么？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当第一名，要不然我就不给你改！”
女孩咬咬嘴唇，一声不吭地低着头。过了半晌，她伸手要去拿回那张奖状。老海一看忙说：“好好好，我帮你改算了，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啊，改第二名！”说罢，用钢笔在那个“一”字下加了一笔。改完一瞧，还真像模像样，不容易看得出来。
女孩拿回奖状，左看右看，高兴地笑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饲料袋子里。老海把车门拉开，说道：“你家就在前面吧，上车，我送你！”
女孩大概从没坐过汽车，瞪着大眼显得很兴奋，又十分迟疑。老海不由分说，把她拉上了驾驶室。坐上车后，老海仍然忍不住好奇，问她为啥要把第一名改成第二名。问了好几遍，女孩才说：“第一名……我爸看了会不高兴的。”
老海一听又愣了：天底下哪有这样当爸的？别人都恨不得自己的孩子拿第一名，他倒好，孩子拿了第一名就不高兴。
往下问，女孩就怎么也不肯开口了。
往前开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了几间破草房。女孩说：“我家到了。”
老海这人好奇，今天遇上了这件怪事，就得非弄明白不可。于是他就下车跟上了女孩，说：“我口渴了，到你家讨口水喝再走！”
女孩带他进了一间低矮阴暗的屋子，里面到处黑乎乎，屋角垒着一个农村最简便的大口灶，上面架一口大锅，不知煮着什么，正在咕噜咕噜冒着泡。灶旁坐着瘦小的男人，火光映到他的脸上，满脸都是绉纹，他怀里抱着一只水烟筒，也在咕嘟咕嘟抽烟，估计就是女孩的父亲了。
听说他是来讨水的，男人赶紧放下烟筒，拿出一只碗洗了几遍，从锅里舀了半碗米汤送到老海手上。
老海说句谢谢，慢腾腾地一边喝水，一边四处打量着这间屋子。墙壁都是用泥糊起来的，有一面墙上贴着一排奖状。凑过去细细一瞧，上面都写着女孩的名字，而且每张都是第一名。他不由得暗暗称赞，这孩子真不了起，将来准是个大学生。
喝完水，迷底却还没有揭开，老海可不想就这么走了，干脆坐了下来。男人跟他客气了几句，然后掉头问女孩：“阿莲，学校是不是放假了？这次，你又考了第一名吧？”
女孩一听，犹豫着从饲料袋里拿出那张奖状，向老海这边看了一眼。老海知道，她一定是叫自己替她保守秘密，就微笑着点了点头。
男人接过奖状，眯起眼瞧了瞧：“哦，第二名呀……”
女孩点点头，低声说：“爸，我想去城里打工，人家小凤姐在城里洗碗，一个月挣300元呢！”
老海吃了一惊，在旁边插嘴问：“怎么，你不想读书了？”
女孩没有回答，两眼望着父亲。男人也不说话，叹了口气，把火烟筒抱在怀里，又咕嘟咕嘟抽起了烟。
女孩又喃喃地说：“爸，你不想我进城，我就在家帮你放牛种田。”
老海忍不住又插了嘴：“这位大哥，你女孩书念得这么好，你不能让她回家呀！”
男人抬起头，愁眉苦脸冲他点点头，却什么话也不说，又耷拉着脑袋抽起来。老海又看着女孩，问道：“你怎么……”
女孩眼眶一下红了：“我、我没有考第一名……家里没有钱，我爸说，只有考第一名，才让我读书……”
这是什么道理，考不得第一名就不让读书？接着老海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要把第一名改第二名呢！看着这个家徒四壁的家，还有这对贫穷的父女，他心里不禁酸溜溜的，这孩子多懂事啊！
“老哥，你不知道……”老海正要把实话说出来，女孩突然喊道：“叔叔！”一边冲他打着眼色，恳求他不要说。
看着女孩的目光，老海的心一下软了，把话缩了回去。
男人这时抬起头，终于开了口：“莲儿，爸让你读！”
这话一出，女孩和老海都愣了。女孩焦急地说：“爸，我没有考第一名呀！”
男人缓缓道：“考第二名，爸也让你读。”
女孩眼里一下闪着泪光，哽咽着说：“爸，我不读了，我要进城挣钱，你身子不好，还要干这么多活，我不想读了……”
“读吧，读吧！”男人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发，眼里也溢出了泪光，“现在学费少多了，一年也就是100元钱，爸挣得到。爸的身子还行，以后，不管你考第一名，还是第二名，爸都让你读！”
女孩定定地出了会儿神，猛地扑到父亲怀里，号陶大哭：“爸，我不想累着你啊！”
看到这，老海的眼眶一热，差点要掉下泪来。他一下掏出身上带的100元钱，塞到女孩手上。女孩和父亲都惊呆了，不敢相信地瞪着他。
老海对女孩说：“以后，我出钱送你读书。不过，得有个条件，你每个学期都要拿第一名，你做得到吗？”
女孩泪流满面地点点头，转过脸看着父亲说：“爸，这次……我也是考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