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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次最完美的演出
这是大城市里的一间偏僻小店，卖些日用杂货烟酒调料什么的，开店的是李大爷，整天笑咪咪的，古铜色的脸上满是皱纹，此刻正一边品茶一边看着小电视，夜色已浓了。
“大爷，听首曲子吧？”店外忽然有人怯生生地说，是外地口音。
李大爷诧异地抬头一看，店外站着一个年轻人，头发老长，脸色苍白，穿着一件灰旧的夹克衫，在初冬的寒气里簌簌抖着，手里还拎着一把小提琴，正惶恐地望着李大爷。
李大爷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笑了起来，皱纹条条舒展，说：“好啊，不瞒你说，我像你这么大时也喜好过音乐哩，年轻人，来一段吧！”
年轻人原本灰暗的眸子一下子亮起来，略一定神，《梁祝》舒缓的旋律便如诗如画如泣如诉地响起来。李大爷微闭着双眼入神地听着，看得出他很陶醉。
实际上年轻人拉得并不好，他的手指在发抖，拉出的旋律跑调得很厉害，一边拉一边还偷偷打量李大爷和他的小店，又打量四周，四周空无一人。夜色更浓了，年轻人的心忽然“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呼吸顿粗……
“好！”李大爷忽然一声喝采，年轻人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梁祝》不知什么时候已拉完了，而自己拉琴的姿势还摆着，他的脸不由得阵阵发烫，这在自己的演出史上可是头一次。
李大爷又说：“好多年没听过这么好听的琴声了，给，这是你应得的，请不要嫌少！”
年轻人一看，李大爷递过来两袋面包、两瓶矿泉水，还有——一张百元大钞！年轻人一下子慌乱起来，双手直摇说：“大……大爷，哪能给这么多？您给袋面包就够了。”
李大爷一听不高兴了，说：“这么好听的音乐不给这个价不是污辱音乐吗？也是污辱我老人家哩，笑我不识货是不是？年轻人，接着，你可不能看轻了你手中的家伙！”
年轻人怔怔地听着，似在琢磨李大爷的话，忽然伸出双手接过钱，挺挺胸膛大声说：“大爷，谢谢您！”说完转身大步走了。大爷望着年轻人的背影，一乐。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这是深冬的一个薄暮时分，李大爷依旧在店里品茶、看电视，这时店门被礼貌地敲响，一个声音说：“大爷，我来看您了。”
李大爷抬头一看来人，想起来了，正是两个月前的那个年轻人。此时的年轻人脸色红润，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手里依旧提着那把小提琴。
李大爷笑着说：“哈哈，年轻人，找到工作了吧？恭喜恭喜！”
年轻人一愣，说：“大爷，您怎么知道的？”
李大爷依旧一乐，说：“你瞧不起我老头子，我胡子一大把了什么事看不出来？我这满脸的皱纹里全藏着事哩。”
年轻人不以为然地一笑，心想人老了就爱吹牛，他哪知道两个月前的此时此地有多么危险。
那时年轻人才从音乐学院毕业，踌躇满志地在这座大城市里开始了找工作，可一连奔波了好几个月工作却依旧是水中月镜中花。眼看已身无分文，连吃饭睡觉都成了问题，年轻人只好拉下脸皮沿街卖艺，使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没有人认真听他演奏，更无人喝彩，冷漠的都市人甚至在漫不经心地听完了他高超的琴声后还嘲笑他几句，然后毫无例外地拂袖而去，权当是免费的享受。
走投无路的年轻人终于绝望了，胸膛里充满了憎恨和报复的念头，于是当他一眼看到这偏僻的小店和衰老的老人时竟动了抢劫之意，但他还是决定再试一次，试最后一次，只当是与自己的以往作个告别演出。使他意外的是老人不仅有滋有味地听完了他的演奏，而且还给他钱，老人尊重了他和他的音乐，是难得的知音啊！年轻人的恨意烟消云散，在离开的时候顺手把一把锋利的小刀扔进了河里，那把刀原本是准备抢劫时用的。
年轻人想到这里动情地说：“大爷，说实话上次我演奏得并不好，现在请让我为您真正地演奏一回，”说着摆开架姿要拉。谁知李大爷听了一脸的羞愧，摆摆手说：“年轻人，不怕你笑话，我对音乐可说是一窍不通，是个不折不扣的门外汉，甚至连你手中的玩意儿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哩，演奏嘛，就免了吧！”
年轻人一听惊讶地说：“可您上次不是说您年轻时也曾爱好过音乐吗？”
李大爷一听“嘿嘿”一笑，说：“那只是为了唤醒你的自尊心啊！年轻人，要知道音乐是高尚的，而人格更是不能被看轻的，我说过我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事没见过，我可不想眼看着一个优秀的年轻人因一时冲动干出傻事啊！”
年轻人在夜色里久久地站着、站着，然后深深地、深深地向老人一鞠躬，直起腰，一抬手，《梁祝》那绝世优美的旋律便在茫茫夜色里流淌开来，年轻人要完成自己有生以来最完美的一次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