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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6月29日

书籍名:《云图》    作者:大卫·米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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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科史密斯:



我梦见自己站在一家瓷器店里,一件件瓷器古董把从地板到远端的天花板间的空隙塞得满满的,以至于稍微动一下肌肉,就会导致几件跌落下来摔成碎片。这样的事真就发生了,但是没有摔碎的声音,而是一阵令人敬畏的四拍D大调(?)和声,一半大提琴,一半钢片琴。我的手腕把一只明代花瓶从它的基座上碰下来--E降调,所有弦乐器同时演奏,壮丽、出色、天籁之音。为了再多听些这样的音乐,我故意摔碎了一座牛雕像,然后是一座挤奶女工像,接着是"星期六的孩子"--空气中弥漫着狂欢的弹片,我的头脑里却是超然的平静。啊,如此动听的音乐!一瞥到父亲正在计算打碎的东西的总价,笔尖飞快划动着,但是我无法让音乐停下来。我相信只要我能让这音乐成为自己的,就将能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作曲家。一幅被扔到墙上的巨大的"笑脸骑士"画像引发了一连串砰砰的打击乐。



醒来的时候,我在"西部帝国"的套房里。帮谭姆'布鲁尔讨债的人几乎都快把我的门砸下来了,走廊里乱成一片。这些无赖得让人难以忍受的无耻行为甚至打断我刮胡子。没办法,只好赶在这场骚动变得无法收拾前把经理招来。而这位237房间的年轻绅士无法付清当前的巨额欠费,想通过洗手间的窗户赶快溜出来。很遗憾地告诉你,逃跑并非一帆风顺。排水管都脱离了固定架,发出像是被残忍虐待的小提琴一样的噪音,不断往下掉,把你的老朋友都绊倒了。他的右屁股上有块可怕的淤青。思科史密斯,要从中吸取教训:如果没钱还债的时候,手提旅行箱里的东西越少越好,而且箱子要足够结实,能把它从伦敦任何一栋建筑二楼或三楼的窗户扔到人行道上。我躲在维多利亚车站的一个熏黑角落里的茶房里,试图把梦中瓷器店里所演奏的音乐抄录下来--最多也只能记下可怜的两小节。当时真想就为了再听听那些音乐,走入谭姆'布鲁尔的怀抱。一些苦力在我周围,他们牙齿坏了,鹦鹉学舌,而且毫无理由地乐观。我清醒地想到,这么一个可憎的赌九点纸牌的夜晚可能会无可挽回地改变一个人的社会地位。那些店员、车夫和商人藏在他们酸臭的床垫底下的半克朗(注:英国银币名,半克朗值二先令六便士。)和三便士银币(注:英国过去用的银币。)比我--一个教会重要人物的儿子--身上的钱都多。看到一幅小巷子里的景象:被压制的掮客们像贝多芬作品里急板部分里的三十二分音符一样快速跑过。害怕他们吗?不,我是害怕成为其中一个。如果一个人要撒尿,却连一个尿盆都没有,教育、出身和才华又有什么用呢?



还是无法相信。我,一个凯斯人,正在贫困的边缘步履蹒跚。体面的旅馆不愿让我弄脏了他们的大厅,而不体面的要马上付现金。我被挡在比利牛斯山脉(注:位于法国与西班牙交界处的山脉。)任何一家拥有好名声的赌台外了。别管怎样,我总结了一下我的选择:



(ⅰ)用零碎的闲钱在某处公寓弄一间脏屋子,从"塞西尔大叔有限公司"讨几几尼(注:旧时英国金币,1几尼合21先令。),教娇气的小姐们音阶,成天抱怨的老姑娘表演技巧。得了吧。如果我能对那些劣等生装出客气的样子,就可能和以前的大学同学一起给麦克拉斯教授擦屁股。不,在你说我之前,我不会跑回去找佩特再发一顿牢骚。我要证实他说过的关于我的每一个恶毒的词。我宁愿从滑铁卢大桥上跳下去,让"老父亲泰晤士"(注:泰晤士河,发源于英格兰西部的科茨沃尔德山,英国人习惯称之为"老父亲泰晤士"。)把我变谦逊。我是认真的。



(ⅱ)设法找到凯斯人,奉承他们,然后自己主动要求夏天住在他们那儿。有问题,原因和(ⅰ)一样。我能把日渐干瘪的钱夹子隐藏多久呢?我能避开他们同情的魔爪多久呢?



(ⅲ)去赌赛马--但是如果我输了呢?



你会提醒我,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思科史密斯,但是抖掉肩上的那点中产阶级的碎渣吧,和我在一起待一段时间。对面一个拥挤的站台上,一个警卫宣布开往多佛港的火车晚点半小时,搭乘这趟车的人是要坐船去奥斯坦德(注:比利时西北部港市。)。那个警卫是赌场上收赌资的,曾请我加倍或者出局。如果一个人只是静静的,闭上嘴,只是在听--哎哟,你瞧!这个世界经人的思想过滤,就只剩下了一个人,特别是在这个脏兮兮的伦敦火车站。我喝下滑腻的茶,大步穿过中央大厅来到售票处。到奥斯坦德的往返票太贵了--我的处境已经可怕到--只能买一张单程票。随着机车的汽笛喷出一群吹着短笛的复仇女神(注:希腊神话中"土地"和"黑暗"的三个女儿,以清算罪恶为职责,通常被描绘成庄严、美丽的女郎。),我把行李搬上车。我们上路了。



现在透露一下我的计划。这个计划受到了《泰晤士报》上的一则消息和我在萨伏伊套房里做的一场冗长白日梦的启发。在比利时的穷乡僻壤,布鲁日(注:比利时西北部城市。)南面,生活着一位隐居的英国作曲家,叫维维安'埃尔斯。你是乐盲,所以你不可能听说过他,但他确实是一位大师,他那一代唯一抵制虚荣、环境、田园生活和所谓魅力的英国人。因为生病,他从二十年代早期就再也没有创作出一部新作品--他双眼半瞎,而且几乎握不住一支笔--但是《泰晤士报》上关于他的《尘世的圣母玛利亚赞美歌》(上周在圣马丁剧院上演)的评论谈到了大量还未完成的作品。我的白日梦让我旅行到比利时,劝说维维安'埃尔斯相信他需要雇佣我做口述记录员。他主动要求要指导我,我会欣然接受,在音乐的苍穹下一飞冲天,赢得与我的天赋匹配的名誉和财富,并迫使佩特承认,是的,被他断绝了父子关系的儿子恰恰就是这个罗伯特'弗罗比舍,他这个时代英国最伟大的作曲家。



为什么不呢?没有更好的计划了。你会哼哼着反对,摇着头,思科史密斯,我知道,但是你也会微笑,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原因。去海峡(注:指英吉利海峡。)的路并不平坦……像癌肿一样的郊区、单调乏味的农场和遭受污染的苏塞克斯(注:英国的一个郡。)。多佛港弥漫着对布尔什维克人的极度恐惧,诗里描写的当地悬崖和我的屁股一样具有浪漫色彩。我在港口把最后一先令也换成了法郎,住进了"肯特女王"号上的房间。这船老得像是一个在克里米亚使用过的锈迹斑斑的浴盆。一个脸长得像马铃薯一样的年轻乘务员和我发生了争执。他觉得自己穿一身勃艮第葡萄酒颜色的制服,蓄着让人怀疑的胡子,我就该给他小费。他嘲笑着我的手提旅行箱和手稿夹,说:"您可真聪明啊,轻装旅行,先生。"然后走过来,撂下我自己搬东西。这样对我来说正好。



晚饭是与波尔萨木一样硬的鸡肉、土豆粉还有劣质红葡萄酒。坐在我旁边的是维克多'布莱恩特先生,在谢菲尔德(注:英国中北部一城市,为钢铁工业中心。)制作餐具的小老板。他可没有一点音乐细胞。吃饭的时候,我们大多都在讨论有关汤匙的话题。他们把我礼貌的举止误认为我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于是当场就给我提供了一个他的营业部里的工作!你相信吗?我谢过他(脸上不露声色),并坦白我宁愿吞下餐具也不愿意卖这些东西。伴随着三声响亮的雾号,引擎发动起来,我感觉到船离岸了,上甲板看着英格兰在蒙蒙细雨的黑暗中渐渐消失。现在没有回头的路了,我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果。R.V.W.(注:拉尔夫'沃恩'威廉姆斯,英国作曲家。)指挥着我脑海里的乐队奏响《海洋交响曲》:"继续航行吧,只向着水更深的地方去,一往无前,哦,灵魂,四处探险,我和你,你和我。"(注:引自沃尔特'惠特曼为《海洋交响曲》配上的诗词。)(不是很喜欢这部作品,但是编排得很完美)北海的风让我发抖,浪花从头到脚溅了我一身,平滑黑暗的海面邀我跳下。我对此视而不见,而是早早上床,随意翻阅着诺伊斯的《对位法》,听着远处轮机舱里传出的铜管乐般的声音,顺着这艘船的节奏,粗略地创作了一段充满反复乐句的长号乐曲,但是很糟糕。猜猜接着谁来敲我的门?那个长着马铃薯脸的乘务员,他下班了。他拿到的可不止有小费。他不是美男子阿多尼斯(注:希腊神话中爱神维纳斯钟爱的美貌猎人。),皮包骨头,虽然地位不高,却很有想象力。我马上赶他走,接着像个死人一样睡着了。我有些希望这次航行永远不要结束。



但它还是结束了。"肯特女王"号在污浊的水面上溜进了多佛港的歪牙齿同胞姐妹--"操守可疑的女士"奥斯坦德的怀抱。一大清早,整个欧洲的鼾声就轰轰隆隆地奏响了低音大号。终于看到了第一个土生土长的比利时人,他正在拖着柳条箱争吵着并且用佛兰芒语、荷兰语或是其他什么语言思考着。迅速整理好手提旅行箱,恐怕船就开回英国去的时候,我还赖在船上;或者是更害怕自己故意这么做。我匆忙吃了一口从头等舱厨房的水果盘里拿来的东西,在制服上镶缀饰带的家伙抓住我之前,快步冲下了跳板。再次踏上欧洲大陆的碎石路,我问一个海关的工作人员火车站在哪里。他指向一辆正在呻吟的有轨电车,车上挤满了营养不良的女人、驼子和穷人。别管下不下毛毛雨,我还是更愿意用自己的两条腿走。在棺材般的街道上,我沿着电车轨道走下去。在奥斯坦德似乎只能见到全是木薯淀粉一样的灰色和脏兮兮的褐色。得承认,我那时觉得将比利时选为逃亡目的国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买了张去布鲁日的票,拖着自己上了下一班火车--没有站台,你能相信吗……一辆破旧的空车。我换了房间,因为我原来的房间里味道闻起来不舒服。但是所有的房间都有同样的恶臭。为了净化空气,我向维克多'布莱恩特讨香烟来吸。笛声按时响起,机车在开动之前紧张得像庭审现场一个得了痛风的代诉人。很快,它喷着气穿过雾蒙蒙的风景,脏乱的沟渠和许久未修剪的枯萎矮树丛。



如果我的计划成功了,思科史密斯,不用很久,你就能来布鲁日,最好在早上六点到。迷失在城市破旧的街道、断流的河道、熟铁大门和无人居住的庭院--我能继续吗?好的,谢谢你--狡猾的哥特式外壳、阿勒山(注:位于土耳其东部,又译"亚拉腊",据基督教《圣经》载,大洪水后诺亚方舟即停靠于此。)式的屋顶、一簇簇像矮树丛一样的砖盖尖顶、中世纪的屋檐顶下面伸出的部分、从窗户上耷拉下来的洗好的衣物、能把你的眼球都吸进去的鹅卵石铺成的漩涡、机械钟上敲钟报时的王子和消瘦的公主们、乌黑的鸽子和三四组钟声的八音度组合,有些比较严肃,有些则比较轻快。



新鲜面包的香味把我引到了一家面包店,那里一个没鼻子的畸形女人卖给我一打月牙形状的馅饼。我原本只想买一个,但是我想她会为此而烦恼。一辆收破烂的手推车从薄雾里叮叮当当地出现,牙齿一颗不剩的推车人友善地和我搭话,但是我只能回答:"对不起,我不会讲佛兰芒语。"这让他笑得像个精灵国王。我给了他一个馅饼。他的脏手像一只长满疥癣的爪子。在一个贫困的角落里(流淌着臭味的小巷),孩子们在抽水机边上帮他们的妈妈往破罐子里倒满褐色的水。终于,所有的兴奋让我自食其果。我坐在即将报废的风车磨坊的台阶上休息片刻,裹好自己抵御湿气。我睡着了。



后来,一个巫婆用她的笤帚柄戳醒了我,好像叫着"看着可能死了?",我也不确定。蓝色的天空,暖和的阳光,一点雾也看不到。我恢复过来了,眨眨眼。我给了她一个馅饼,她怀疑地接过去,把它放到了围裙里,留着以后再吃,随后又回去扫地了,嘴里还哼着古老的小词。我想幸好我没有被抢。又和五千只鸽子分享了一个馅饼,一个乞讨者很羡慕,所以我也不得不给了他一个。我似乎沿着原路走回去。在一扇奇怪的五角形窗户里,一个肤色像奶油般白皙的侍女正在摆弄一个雕花玻璃碗里的非洲堇。女孩子吸引男人眼球的方式各不相同。尝试一下,敲敲玻璃,用法语问她愿不愿意为了救我的命而和我相恋。她摇摇头,但是脸上露出了开心的微笑。问她在哪里能找到警察局,她指向十字路口。



在任何环境下,人们都能分辨出一个人是不是音乐人,即使在警察局里。眼神最狂热,头发最桀骜不驯的那个肯定是,无论是饿得皮包骨头的家伙还是快活的肥仔。这位讲法语吹英国管(注:即中音双簧管。)的巡官还是当地歌剧协会的会员,他听说过维维安'埃尔斯,还好心地为我画了一张到涅尔比克去的路线图。他的聪明才智让我送了他两个馅饼。他问我是不是把我的英国车开来了--他的儿子对奥斯丁车非常狂热。我说我没车,这让他很担心。我该怎么去涅尔比克呢?没有公交车,没有火车,二十五英里走着去可吃不消。我问是不是可以无限期借用警察的自行车。巡官告诉我说那非常不合规矩。我让他相信我也不是一般的人,我告诉他我为了欧洲音乐,此行来找埃尔斯的本意,他可是比利时最有名的养子。(一定是养子太少了,听上去都不像是真的)我又重复了一遍这一请求。难以置信的事实比像煞有介事的小说更有效,那时候就是这种情况。老实的巡官带我到了一处围场,那里放着等待着真实主人认领的遗失物品。这些东西要放好几个月(在被送往黑市之前)--但是他想先听听我对于他的男中音演唱的看法。他对我大声唱了句出自《丑角》的歌词:"开始!……穿上彩衣吧!"(低音域算是够动听,但是呼吸上还要下功夫,而且他的颤音抖得像后台用来模拟雷声的挡板抖出的声音)我提出了几条音乐上的意见;拿到了维多利亚时代(注:1837年至1901年,即维多利亚女王的统治时期。)生产的埃菲尔德自行车一辆,还有一个索套,用它把手提旅行箱和夹子绑在车座和后挡泥板上。他祝我一路平安,路上好天气。



艾德里安永远不会迈着正步走在我骑自行车出布鲁日的这条街上(过于纵深的德国佬的势力范围),尽管如此,和自己的兄弟在同一片土地上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还是感觉到他的亲和力。大平原像英国的沼泽地带(注:位于剑桥郡和林肯郡。)一样平坦,但却很难看。在路上,我吃掉了最后几个馅饼充饥,在穷困乡村里的小屋前停下讨几杯水喝。人们话都不多,但是没人拒绝。逆风让车老掉链子。在我终于到达埃尔斯家所在的涅尔比克的村庄时,已经接近傍晚了。一个沉默的铁匠用一小段铅笔头在我的路线图上帮我详细标出了通往西德海姆庄园的路。一条长着风信子和柳穿鱼的小路引着我经过一座被遗弃的小木屋,来到一条种着意大利杨树,曾经风光无限的林阴大道。



西德海姆庄园比我们教区长的住所还要大,一些脆弱的角楼装饰着它的西翼。但是它并不能和奥德里'恩德和凯本'顿其的乡间邸宅相媲美。突然看到一个在矮山坡上骑马的小女孩和山顶上的一棵被破坏的山毛榉树。我路过一个蔬菜园的时候,园艺工人为防鼻涕虫正在撒煤烟。前院,一个肌肉发达的贴身男仆正在清理一辆考利平鼻汽车。看到我走近,他站起来候着我。在房子壁雕一角的平台上,泡沫般的紫藤树下,一个人坐在轮椅里听收音机。我猜他就是维维安'埃尔斯。我的白日梦中美好的部分到此结束。



我把自行车斜靠在墙上,告诉这个仆人我和他的主人有事情要谈。他还算有礼貌,领着我绕到埃尔斯的露台,用德语通报说我来了。埃尔斯只剩下人的躯壳,疾病仿佛吸干了他所有的体液,但是我没让自己像帕尔齐法尔(注:英国亚瑟王传奇中亚瑟王的一名骑士,最后找到了"圣杯"。)在亚瑟王面前一样跪在这煤渣小路上。我们的序曲大致是这样进行的。"下午好,埃尔斯先生。"



"你是谁?"



"很荣幸--"



"我问:'你到底是谁?'"



"罗伯特'弗罗比舍先生,从萨弗伦'沃尔顿来。我是--我曾经是--凯斯学院特雷弗'麦克拉斯爵士的学生。我从伦敦长途跋涉来这里--"



"一路都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不是。我在布鲁日从一个警察那里借了一辆自行车。"



"是吗?"他停下想了想,"也一定骑了几个小时。"



"为热爱的东西而努力,先生。像朝拜者跪着爬山一样。"



"说这废话干什么?"



"我想证明我是一个很认真的应聘者。"



"认真应聘什么?"



"您的口述记录员。"



"你疯了吗?"



问题总是比听上去更难回答。"我不这样想。"



"听好了,我从来没打过广告说要找什么口述记录员!"



"我知道,先生,但是您需要一位口述记录员,即使您还没明白这一点。《泰晤士报》上的一条消息说您因病无法完成新作品的创作。我无法接受您的音乐从此消失。它太,太弥足珍贵了。所以我来这里主动为您提供帮助。"



还好,他没有不假思索就把我赶出去。"你说你的名字叫?"我告诉了他。"你是不是麦克拉斯手下的流星之一?"



"说实话,先生,他讨厌我。"



正如你吃了苦头才知道,当我一心想要做什么的话,也能让人感兴趣。



"他讨厌你,真的?为什么会那样?"



"我在学院杂志上称他的《长笛第六协奏曲》--"我清了清喉咙,"'最华丽的部分是《不成熟的圣'桑(注:(1835-1921)法国作曲家。)的奴隶》',他觉得这是针对他的个人攻击。"



"你那样写麦克拉斯?"埃尔斯喘着气说,好像有人正在锯他的肋骨。



"我想他肯定会觉得是个人攻击。"



随之而来的事就很简单了。男仆领我到一间用蛋壳绿色油漆粉刷的客厅里,墙上挂着一幅单调的法夸尔森的画,画上有羊和玉米秸堆以及不是很好看的荷兰风景。埃尔斯叫来了他的妻子,范'奥沃特里夫'德'克罗姆林克。她还保留着自己的姓,但是谁能指责那样的一个名字呢?女主人的态度冷冰冰的,但却谦恭有礼,还询问我的背景。我如实回答了,尽管我用一种不知名的小病掩盖了自己被学院开除的真正原因。关于经济上的窘境我可只字未提--情况越糟糕,捐赠人越不愿给钱。我已经让他们对我感觉够好了。他们至少同意我晚上住在西德海姆。早上埃尔斯会仔细考查我的音乐水平,对我的提议作出判断。



但是埃尔斯晚饭时没有出现。我到达时正好碰上他两周一次的偏头痛发作。他不得不在房间里待一两天。对我的面试不得不推迟到他病情好转后,所以我的命运依然悬而未决。从好的方面看,彼斯波特酒和美洲龙虾跟帝国饭店里的任何食物相比毫不逊色。怂恿女主人讲话--我告诉他我知道她丈夫是多么杰出,她感到很满意,而且也感觉到我是真心喜欢他的音乐。哦,和我们一起吃饭的还有埃尔斯的女儿,就是我早些时候看到的那个年轻的骑马女孩。埃尔斯小姐是一位十分喜欢马的十七岁姑娘,鼻尖和她妈妈的一样微微上翘。整个傍晚都没能听到她说一句有礼貌的话。她可能把我看成一个心术不正,因穷困潦倒来吃白食的英国人,在这里引诱她生病的父亲进入光荣且幸福安宁的晚年。那时,她伴随其左右,也会变得不受欢迎吗?



人是复杂的。



午夜过去了。庄园入睡了,我也得睡了。



诚挚的,



R.F.



* * *



西德海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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