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古屋苔痕
【背景探索】
纳撒尼尔·霍桑（１８０４-１８６４）是美国十九世纪中期卓越的小说家与散文家。他出身于马萨诸塞州撒冷城一个世代清教望族。其父曾任船长，不幸却过早谢世，年仅四岁的霍桑从此便随其母与两兄长，步履维艰，艰辛度日。霍桑２７岁自鲍德文学院毕业，便义无返顾回乡从事写作，其中《旧闻重述》（１８３７－１８４２）与《古屋苔痕》（１８４６）是这个时代的重要作品，主题涉及伦理良心，尤着重对清教主义影响的研究。其间他还任过撒冷港海关检查长三年，辞职后，遂开始了他文学生涯中最重要的一部着作——《红字》的写作。在这部书中他以十分虔诚的态度，精湛深刻的分析以及卓越的文才对他素来憎恶的清教思想作了经典式的批判与清算，这部书的出版不仅奠定了霍桑在近代美国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而且也以它深邃的心理分析与超拔出众的文采而成为世界文学经典。它如同横空出世的明星，刹那间放射出夺目的光辉，自尔神采高骞，无愧于星月辉煌、云霞灿烂。长篇而外，他的许多短篇作品以及他为儿童所写的《述异记》等对美国短篇小说的发展也有相当大的影响。
霍桑不仅是一位重要的小说作家，他的散文着述也十分引人注目。其中特别突出的是他为《红字》与《古屋苔痕》所撰的两篇长序，同时也是可以独立成篇的优美散文作品，闪耀出他超人的灵性与高超的散文才能。霍桑是一位艺术造诣颇高的优秀散文作家：他的文风深沉浓郁，大气磅礴，辞采华美，造语工细，有着瑰丽的幻想与可爱的情趣。
【内容精要】
《古屋苔痕》是霍桑在１８４２-１８４６年间居住于马萨诸塞州东部康告镇郊时所作。这座古屋原为美国文豪爱默生的祖父威廉·爱默生牧师于１７６５年所建。爱默生祖父去世时，古屋售与一位名叫吕伯莱的牧师，亦即文中所说的那个种植果树的老人。老人死后再次转售霍桑。当霍桑成了这古宅的主人时，“我感到我实在找到了一桩世上最惬意不过的差事”。完全从一切世俗与传统之中，从人对人禁锢与束缚之中挣脱出来，享受到一种宁静、自由不拘形迹的生活。
《古屋苔痕》一书真实地记录了作者回归大自然的生活，以及与自然相契相合的种种妙处。体现了十九世纪的浪漫主义艺术家基于对丑恶的现实关系的憎恶，转而到大自然去寻求归宿，渴望从纯洁的自然中吸取精神力量以对抗城市的腐败的典型浪漫主义特征。霍桑那疏朗清俊、云烟满纸、清香扑鼻的自然描绘无疑是美国散文中的妙品。
【精彩片段】
春日迟迟
那翘企已久的芳馥春天，尽管迟来几周，终于还是来了，这一来，古宅的檐苔墙莓，处处一派生机。明媚的春色已经窥入我们的书斋，不由人不启窗相迎；一刹间，郁郁寡欢的炉边暖流与那和畅的清风顷刻氲氤一处，几给人以入夏之感。……于是那伊甸园式的淳朴生活恍若又重返人间：此时活着似乎既不须思考，也无庸劳动，而只是熙熙和和，怡然自乐。除了仰承高天欢笑，俯察大地苏生而外，此时此刻又有什么值得人去千辛万苦经营。
园中树木虽还未抽芽着叶，但也已脂遂液饱，满眼生机。只须魔杖一点，便会立即茂密葱茏，蓊森浓郁，而如今枯枝上的低吟悲啸到时也会从那簇叶中间突然响出一片音乐。
我书斋窗下的淡紫丁香同样也已开始生叶；不消几天，只要伸出手去就会触着它那最嫩绿的高枝。
说起春天的赏心乐事，我们又怎能忘记禽鸟？它们在融雪之前便已经前来看望我们，虽然它们一般喜欢隐居树阴深处，以消永夏。我有时也去打扰它们，但见到它们高栖树端的那副如作礼拜的虔敬神情，确也不无唐突冒犯之嫌。偶然引颈一鸣，那叫声倒也与夏午后的岑寂无比相合，其声大而且宏，且又响自头顶高处，非但不致破坏周遭的神圣穆肃，反会使那宗教气氛有所增加。……在道德方面鸥鸟倒是更为可尊。这些海滨岩穴中的住户与滩头上的客人正是赶趋这个时节翔来我们内陆水面，而且总是那么轩轩飘举，奋其广翼于晴光之上。它们在禽鸟之中最值得一观；当其翔驰天际，那浮游止息几乎与周遭景物凝之一处，化为一体。人的想像不愁从容去熟悉它们；它们不会俄顷即逝。你简直可以高升入云，亲去致候，然后万无一失地与它们一道道逍遥浮游于汗漫的九陔之上。
……
感谢上苍给了我们春天！
（选自《古屋苔痕》，高健译，北岳文艺出版社）
【名言佳句】
当我们一生精力最蓬勃旺盛，而时光老人也把他全部的花朵都赐给了我们的时候，我们却又不免感到，他那一刻也闲不下来的双手下一步就要把这些花朵再一一拿走。（《古屋苔痕》）
无儿无女的人如果也想懂得一点为父为母之乐，最好是亲自种一畦菜——而且要自小至大，亲自浇灌。（《古宅琐记》）
【阅读赏析】
《春日迟迟》选自作者的短篇故事与杂文集《古屋苔痕》，原题作《花蕾与鸟语》，是书中极优美的篇章，历来为人喜爱，美国小说家曼尔维尔曾盛赞此文情致幽雅。在《春日迟迟》一文中，霍桑以他敏锐的洞察与善感的心灵，细致入微地捕捉春回大地时的万物复苏、生机盎然，酣畅淋漓地抒写他对芳馥春天的企盼与热爱。春天所有的清新，都在那清晰但又梦幻般的旋律中表现得淋漓尽致。那盈溢于字里行间的许多美丽情思与奇妙幻想都深刻动人，徜徉其间，令人流连忘返，确实不愧为美国近代散文中的一篇秀作。它无疑展现了霍桑高超的散文才能。他的文风深沉浓郁，崇高庄严，辞采华美，造语工细，其中各类比兴意象琳琅满目，充满着动人遐思的美丽幻想，整个文章也因意象丰富而显得跌宕多姿，绰约可爱。笔锋含蓄，耐人寻味。
《春日迟迟》是一篇立意警策，寓意隽永的优美散文。作者隐隐约约地表达了他对伊甸园式的淳朴生活的向往和对人类前途的忧虑与不安。“难道这个世界真会变得完全不可救药，以致连春天也不能给它携来一丝新绿！”作者从人们熟悉的春天的美景中选择含苞的花蕾、欢快的鸟语、葱绿的田野、潺潺的小河构成一幅生意盎然的画面，生动逼真的描绘了春天的姿媚与生命的新鲜，以唤起人们对蓬勃生机的春天的热爱与珍视，对生命的尊重与热爱，回归人类童年淳朴的无忧无虑的生活状态。我们从这篇佳妙的文章中可以充分领会到早期美国散文典雅细腻的行文风格以及美国浪漫主义文学的高度成就。
【专家建议】
霍桑的散文深沉浓郁、典正高华，尤以抒写情感与发掘内心世界见长。也曾留下过值得咀嚼的深刻的东西。
推荐版本：《古屋苔痕》，高健译，北岳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