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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黯然销魂(1)

书籍名:《坚持》    作者:尼尔·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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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特雷弗是真被伤到了。他一直在想你和约翰之间到底有没有那回事儿,”凯伦说,“听罗宾讲,他开口闭口就是‘那首烂情歌’,还骂约翰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约翰好像既没解释,也没道歉,有点像是避开他的意思。我估计自打这张专辑发布以来,他俩就再也没有好好说过话,鬼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再做回朋友。”

  “哦,老天。”我心乱如麻。“这可怎么办!”事情变得越发不可收拾。

  “他说这首歌活脱脱就是约翰版的《蕾拉》。”《蕾拉》是埃里克·克莱普顿向乔治·哈里森的妻子佩蒂·波伊公然表明心迹的寄情之作。“我还是想不通乐队怎么会把它录进去。这事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啊。”

  “我们之间根本就没那回事儿。从来就没有。特雷弗是知道的。”我觉得自己像个罪人,先是脚踩两只船,让两个好兄弟反目成仇,之后又辜负了特雷弗对我的美意。然而,不管我如何解释或补救,结果只会火上浇油。

  “我明白,亲爱的,只是特雷弗总归心里有气,你说是不是?何况他不过是想一个人静静自我疗伤。”凯伦顿了顿接着说:“可你……为什么回绝他啊?”她问:“我知道不该多嘴……”

  “我也不知道。”我揣着明白,故作糊涂。

  特雷弗的书信纷至沓来。字里行间中与我分享了他的旅途见闻,介绍了形色各异的城市风情。他还和我聊起了全国巡演中的各类八卦,乐队成员、他们的老婆以及女朋友,加上铁杆乐迷和后勤小子在他笔下热热闹闹轮番登场。到了七月,他们飞去了欧洲,为了省点邮资,有些篇幅的书信也将就成了明信片上的寥寥数语,不过落款却依旧是“爱你的,T。”九月下旬,他们将前往日本和澳洲巡演。在一张罗马寄来的明信片上,去澳大利亚的事被一笔带过,他说的很轻巧,好像这只不过是他环游世界的下一站精彩。

  他与贝丝四年未见,而且自从和我在一起,他们已有两年时间没联系过了。不过最近他肯定给她写过信,告诉她自己将前往悉尼。我也确信他满脑子都只记挂着悉尼音乐会的事。虽然听上去让人难以置信,可直觉却告诉我,她仍然等着他,既未出嫁,也没忘情。我开始为以后的生活做起了打算,仿佛特雷弗真的会与我斩断情愫,与她再续前缘。

  我知道那个“不”字一说出口,我俩便走到了尽头,从那一刻起,我便开始追悼这段大势已去的感情。我本可与他像从前一样不计名分、不谈未来地继续交往,可料想他已不会回头。总之,我若不嫁,他便远走。从被我回绝时的反应到突然间不辞而别,只留下区区一张字条来看,我知道自己是对的。

  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就算他再次求婚,我的回答也还是一样,所以有没有第二次机会都是枉然。

  我后悔了吗?没有。因为我别无选择。我妒忌贝丝吗?不是,贝丝从来不是威胁,而我也永远不会因此怨恨她。原本就是她先遇上他的,而且他俩相处的时间也更长久。金兰之约要求我必须直面事实,尊重贝丝。

  现在,她成了我唯一的指望。我屏吸息忍痛,仅凭直觉的指引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托付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虽然无凭无据,我却了然她从来没有放弃等待,也许命中注定他终究会回到她的身边。我不断告诉自己,这并非拱手相让,而是物归原主。连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这竟成了我聊以自慰的方式。

  我把回信寄到了特雷弗父母的住处,也不知道二老能否联系上正在路上的他,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看到这些信。从七月到八月,从八月到九月,我一直在故作坚强,虽说寄去的信越来越少,却始终保持着轻松有趣的笔调。

  到了九月,我不再给他写信了,可是对于悉尼,对于澳洲,我却久久不能忘怀。

  和凯伦去音乐会也不像以前那么起劲,我宁可宅在家里睡大觉。于是,她和安琪便打电话给我,一来聊表关心,二来也是想个法子让我振作起来,然后好忽悠我和她们一起出去。

  即使在公司,我也谢绝了女孩们邀我同去酒吧的盛情。

  “她什么意思?”在我接连驳了她们四次面子后,康斯坦斯站在走廊对面问安琪。

  “她抑郁了。”安琪答道。“你问得不是时候。”

  “她有什么好抑郁的?狗屁!小孩子气!”

  我瞪了她一眼:“我还没死呢,丹妮丝。我都听见了,见你的鬼去!”

  “抱歉。”丹妮丝毫不见怪。“人嘛,都有一碰就跳的时候。”这时电话响了,她便撂下话题接电话去了。

  “根本就没有抑郁一说。”薇琪特意插了一句。“不就是自怜呗。你们有哪个见过我抑郁,我一直想着自己开心不得了,这就是秘诀。”

  “想着自己很开心。这么简单?光想就行?”

  “对啊。”她说:“我以前也抑郁过,后来我只想着我很幸福,一小时后,抑郁就乖乖地滚蛋了,就这么简单。我满脑子只有幸福的念头。”

  “是嘛。”原来人可以无知到这种境界。我本想反唇相讥,不过,抑郁已经剿灭了我的斗志。我站起身,往女生休息室走,准备上那儿随便找个地儿一个人待会儿。

  “我一点也不同情你。”我离开的时候薇琪接着说道:“你就是在装可怜博人同情。今天是不是还没人哄你,所以觉得不过瘾是吧。”一旁的洁芮闻言嗤笑,薇琪接着冷嘲热讽:“没人吃你这套啦。”

  转眼就到了十月,巡演也告一段落,与此同时,又一张明信片从英国寄来。对于澳洲和贝丝,特雷弗只字未提,他只是告诉我一九七六年的保罗·麦卡特尼天使之翼巡回演唱会即将开始,而他和查尔斯已经接下了这个活。他还许诺会在来年春天与我相见。随后,依旧是那个落款:“爱你的,T”。

  整个冬天,他都雷打不动地给我写信。虽然从开始的每周一封减少到每月一封,但其中的口吻却从未改变,而在末尾,他总是以“爱你的”作为落款。

  看似情意绵绵的落款并没有让我就此昏头,我开始主动寻欢,自从我俩认识,这还是头一回。五月底天使之翼全美巡演就要来到芝加哥站了,那时候我会和他彻底做个了断,所以尽快找个下家未雨绸缪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我是找不到男朋友的,就算找到了,也谈不长久。除了特雷弗,我和其他人的交往时间没有超过一个月的,满打满算能维持两个月的已经算是奇迹。我这个人好像就是没法和人家多坚持几个礼拜,所以能不能找到下家还是个未知数。

  几个月找下来,没一个人是我能看上眼的。其实我就想要一种简单一点的关系,不要拐弯抹角,不必猜心试探,不过要能让我保持新鲜感、振作精神。这必须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诉求的男人,但他却会陪我左右,同时又不介意我来去自由。这样的标准的确强人所难。这几个月里,我东寻西觅,左挑右选,无望中打发了一茬又一茬的男人,脾气也变得越发暴戾。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自己知道他脑子里的想法?”西尔弗曼医生向我发问:“就从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来看,一切还是老样子,你的担心纯粹是是空穴来风。”他用铅笔一端的橡皮头敲点着嘴唇。“你不过是因为知道他秋天去了澳洲,心里担心,才会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不是的,我能感觉到他。”

  “所以你就知道那些事了?”他说着,扬起了一道眉毛。

  我点了点头。

  “你觉得这事儿靠谱么?”他见我憋着火的样子,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想说,这是心灵感应?”

  他对心灵感应十分反感,并且不止一次表明过自己的立场。但凡是他解释不了的事情,他都一并归因为精神错乱。

  我耸了耸肩,直眉瞪眼地盯着他,就差没怒目而视了。“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这样。”我有些气急败坏。

  对我而言,今天肯定是个诸事不宜的倒霉日子。过去的几个小时,我一直苦苦隐忍着一点即燃的怒火,满脑子都是让人抓狂的人和事,看谁都觉得不顺眼。事实上,恐惧,悲伤,迷茫,以及和特雷弗关系恶化所引发的压力,已把我折磨的身心俱疲。巨大的难题横亘眼前,我却一筹莫展。原本我就内向畏羞,为人处世小心谨慎,犹豫不决。现在我更是寡言少语,这几个月里,我越来越敏感、刻薄、火爆,甚至在工作上也总是固执己见。虽然还不至于被炒鱿鱼,至少现在还没有,但是主管已经当面敲打过我了。“你脾气不太好,”他说,“太不合群,这个得改改。”

  与此同时,我不再自我封闭,开始和安琪结伴流连夜店,一晚接一晚地纵情酒色。周末我依旧一睡不起,不过每天下班后,便开始豪饮买醉。每个夜晚仿佛都是一场宣泄、解压的大派对,由痛饮狂欢开场,却总在突如其来的眼泪中结束。每次安琪都笑着帮我擦洗干净,抱抱我,给司机五块钱,然后把我塞进出租车。我的情绪在短短一小时内大起大落,往往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翌日早晨,我总是带着猛烈的宿醉感去上班,先去女生休息室缓一缓,然后坐在办公桌前神游太虚。

  我时常和陌生男人上床,有几个是夜店里的酒肉朋友,还有几个在音乐会上有过数面之缘。每次醒来,不是厌恶与愤怒轮番来袭,就是因为担心哪天会被人抢先一步,在甩人之前先遭遗弃而变得狂躁不安。其实我远不及安琪那样放浪形骸,也不像新城酒吧的其他女人那样人尽可夫,但无论如何,对我而言,已经是堕落得无以复加了。这个冬天过得噬骨锥心,悲伤如同寒冷,无处藏匿。

  现在是每周二的定时复诊,我依然没从前一晚的宿醉中恢复过来,因为睡眠不足,两眼又涩又红。

  我相信一旦特雷弗离我而去,自己就会像每次惊恐来袭时一样,变成一条失了锚的船,顷刻间被惊涛骇浪吞没,随即碾成齑粉。幸好目前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对于这份感应,我只求能抓多久算多久。除此之外,我已经一无所有,尽管感应也告诉我,即便是它,不消时日也将弃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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