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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重回现实

书籍名:《坚持》    作者:尼尔·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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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公寓还是离开时的老样子,薄暮中显得昏暗破败,死气沉沉。凯伦把我和潘西放下车,与我们挥手告别后绝尘而去。回到家中,小狗潘西倒是兴奋不已,它不住地围着我蹦来蹦去,摇头摆尾,也许过去的两周里它一直惴惴不安,担心我是否还会回来接它。

  公寓犹如永恒的时空舱,一切都和两周前离开时一模一样——袜子散落在地上,碗碟撂满厨房,床铺乱成一团。然而,旅行之前,这里却是我憧憬祈愿的殿堂。那时,我正对着满床的衣服发愁,为到底该带哪件而左右为难,小小的房间里几乎装不下我满怀的激动与期盼,也无法挡住满脑袋的浮想联翩。而现在,一些挑剩的衣服仍旧凌乱地堆在椅子上,一幅焉头搭脑、郁郁不乐的样子,仿佛因为两周前的落选一蹶不振到今天,哪怕没选中它们的不是别人而是我。

  我在这两室半的房间里兜兜转转,触目所及都是临走前最后一刻的景象。这里摆放着我出门前泡好的茶,没等喝完,出租车就已赶到,我扔下茶杯欢天喜地地冲出门外。杯子还在灶台上,上面粘着干成一团的茶叶袋。一边是我离开当天收到的信件,我一封未拆,随手丢在了厨房餐桌上。沙发旁的地板上,躺着一份不知猴年马月的报纸。搁在盥洗盆上的发刷依旧留在原地,刷毛上还缠着我去巴哈马之前的发丝。临行前,我懒得关掉的收音机闹钟,一定会在留守的每天清晨按时响起。空寂的房间里回荡着我喜爱的DJ的声音,就像树木坠于林间无人知晓。既便如此,每天早上六点半,那声音还是会如期而至,直到一小时后自行销声匿迹。

  我仿佛步入了一座博物馆,又像是走进了一处墓穴,放眼望去,无一不是两周前的期盼所留下的遗迹和残骸。败兴而归也许会让先前盛满期许的神殿沦落得满目萧索,让人怨念丛生,与之相比,这里远非伤心之地,虽然它见证了流逝的过往,并冷冷昭示着良辰已逝,好景不再。

  如果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那时杯中茶水滚烫、热气氲氤,与特雷弗一起的时日尚未到来。我多想重温那时的一点一滴,将那份等待中的快乐无限延长。然而,眼前的公寓也不乏纪念意义,它忠实记录了我和特雷弗未经考验的时光。而且,我也不见得愿意用尘埃落定的今日去换取悬而未决的昨天。当然,如果与过往某个片段不期而遇,我也能够微笑面对,因为之后种种我都已亲身经历,也清楚虽然过程中偶有波折,但结局实属圆满。

  我打开了二十四寸的黑白电视,好让房间有点生气。我的邻居是位盲人,没有工作,几乎终日对着民用波段无线电的对讲机大声喧哗,声音大得淹没了电视上正在播放的迪斯尼影片,我看着片中两个男孩正笑嘻嘻的不知说着什么,耳边全是隔壁传来的大嗓门:“收到,哥们,他妈的真好哇!爽呆了!你现在在哪儿?你们下一站去哪儿?”

  我一甩脚,鞋子砸在电视机旁。扬起的积尘四处乱飞。

  这位芳邻可以一连十几个小时对着电台滔滔不绝地狂喷脏话,没一句正经的。巧的是他的无线电与我的电视机信号正好处在同一波段,加上他住得离我那么近,以至于他那些大呼小叫直接成了我电视机里的画面配音。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我“被参与”了他所有精彩纷呈的讨论,可惜我只能听他一人在那里大放厥词,因为电视机里无法传出他对讲机另一头的说话声。要是哪天晚上能不受干扰地看会儿电视,对我而言简直形同撞了大运。

  我的楼下住着安吉莉可,这位女士体重大约有一百六七十斤,成天穿着脏兮兮的宽身长袍,趿拉着一双人字拖,浅灰色的内衣肩带总是溜出肩腋,吊在赘肉横生的胳肘处。她几乎寸步不离公寓,只有在她的福利支票到期时,才会偶尔看到她打开房门出来收取邮件。她家的垃圾堆得有一人高,从门口两侧一直摆到卧室,没准她要存着这些家当以备下个月的不时之需。我觉得她也是一个严重抑郁的人。她家里还养着蟑螂,这些不速之客常常会来我家拜访。

  走廊尽头住着三个女孩,说不清她们是卖淫的还是贩毒的。她们很有男人缘,每到傍晚时分,就见男人在她们家进进出出,川流不息。

  我从未和邻居们搭过话,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认识他们,即便是在过道照了面问个好,我也是能免则免。现在,我回到了公寓,回到了自己的家,招呼我的除了小狗潘西,唯有难捱的闷热和一屋子的冷寂。

  我得快点儿寻个盼头,要不这空荡荡的房间会让我的悲观绝望泛滥成灾。于是我极目远眺,一边望向特雷弗所在的遥远国度,一边展望拓克乐队的下一次巡回演出。

  但这无法消解心底的怅惘。等待遥遥无期,太过漫长。于是我转而一心一意地盼望特雷弗的第一封来信,然后第二封、第三封,就在这种近乎麻木的期盼中恍恍惚惚地熬过这一年。生活似乎也停在原地,只为等待那尚在远处的某一刻,等着特雷弗回到我身边,让我重新找回那些快乐时光。

  我可以感受到特雷弗的气息,仿若他就在身旁。天地之大,他是我心间唯一的一处温暖,他的脉脉温情总能直抵我心深处;即便现在隔着千山万水,我似乎仍能一眼望见他脸上浮现的千般柔情,听到他对我诉说万种相思。他的体温似乎依旧萦绕指间。我的心底无比熨帖踏实,因为那份强烈的感应分明在告诉我,他属于我,千真万确、毫无疑问;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我打开手提箱,饱含深情地从层层包裹中取出那枚海螺。我放到鼻尖嗅了嗅,忍不住笑了;它闻起来仍旧有股大海的味道,那种糅合着真爱、温暖和奇妙的味道。我把它放到架子上,置于两瓶福士啤酒瓶的中间,这些酒瓶是从旅人驿站带回来的。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象着特雷弗孤枕独眠的样子。他是否也在想着我?如同我思念他一样夜不成寐?

  我一直在想,在长达两周的时间内与一个男人形影不离却依旧爱意不退,自己是如何做到的。我想起了我们之间的争执,过后又和好如初。想起了之前的大发脾气还有这样那样的错误,特雷弗都一并包容。我甚至还想到了他手拿餐具的手势,查尔斯也是那个手势,还有约翰?科里尔,他们所有人拿刀叉的手法都如出一辙。原本我是那么见不得别人的生活习惯与我不同,可不知为何,当和自己看重的朋友聚在一起,他们彼此共有的生活细节竟然不再碍眼,那份烈焰蒸腾般的抓狂与焦躁不知何时已悄然熄灭,化为风中一缕无伤大雅的青烟。

  情绪的好转让我看到了病愈的曙光,我满怀希望酣然入睡。

  睡到一半,我习惯性地伸手想环抱特雷弗,冷不丁记起自己只身呆在公寓里,随即惊醒。可是,因为心有所依,即便孤身一人,我也毫不在乎。

  第二天,我带一身金棕去上班,把特雷弗吻我的那张照片贴在办公桌的墙壁上,那是约翰?科里尔为我们捕捉到的甜蜜瞬间。我调整心情,准备重新投入工作。桌上的一摊子事正等着我处理,我发现有些事情在我度假期间有了一些进展,另一些依旧是我两周前离开时的样子。一切像是在做梦,仿佛前一刻我正要动身去往海滨与乐队会合,两个礼拜居然弹指一瞬,转眼间我又不得不回到现实生活中。巴哈马,仍然让我魂牵梦萦;特雷弗,依旧是我心之所系。

  电话响了,我不由叹了口气。我吻了下手指,然后将那个吻紧紧按在了照片中他的脸上。我暗自琢磨下班一到家,就立刻给他写信。然后,我伸手拿起话筒。

  我的女同事们三三两两陆续上班,每一拨儿进门的时间都与斯科基列车到达的点相吻合。她们打闹嬉笑着挂起外套,准备入座,一边顺便问了下我的旅途见闻。我很清楚,一旦羡慕演变成嫉妒,她们的好奇就会戛然而止,如果我重拾话题,她们就会冲我扬起下巴,摆出一副自以为是的不屑神情。不过眼下,我的照片和经历显然挑起了她们的浓厚兴趣,她们围着我兴致勃勃问个不停。

  我的同事大多是漂亮迷人的妙龄女郎。我想原因大概就在于招聘经理是位男士。这些未婚的女孩子几乎个个能喝善饮,举止豪放,从十九岁的丹妮丝,到二十六岁的康斯坦斯,全是清一色的“派对辣妹”,她们每周至少一次结伴拉伙,浩浩荡荡地开到酒吧。因为有时安琪非得拽上我,她们也会破例让我加入。

  这些女孩有的金发碧眼,皮肤白皙,有的乌发褐眸,肤色浅黑,还有几个满头红发的烈焰女郎,她们或是娇小玲珑,或是亭亭玉立,总之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这样看来,招聘经理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她们喜欢泡吧,喜欢在那里可劲地扭腰摆臀,大呼小叫,一直闹到酒吧打烊才算尽兴。和安琪一样,她们都觉得新城酒吧更对胃口。

  “下次特雷弗来咱们这儿时,我带你们一起去后台。”我的许诺如同抛出了一根橄榄枝,瞬间化解了她们对我的敌意。顷刻之间,这些女孩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们忽然觉得我和摇滚乐队混在一起原本就无可厚非,她们群情激昂,七嘴八舌地谈论拓克乐队的下一次巡回演出。接着,我就受邀下班后与她们一同玩乐。

  宜人的海滩,美妙的乐队,心爱的特雷弗,亲切的查尔斯,所有的一切渐行渐远,生活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到家才第四天,我已经给特雷弗写了两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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