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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忠义(2)

书籍名:《武士道》    作者:新渡户稻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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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忠义(2)

儿子的归来。她的公公长时期承蒙菅原道真的恩惠,道真流放到远方之后,她的

丈夫却不得不去侍奉全家恩人的敌人。他本人不得不忠诚于冷酷的主人,但他的

儿子却可以为祖父的恩人效忠了。因为他对菅原道真家族的人非常了解,于是他

被委以检验幼主首级的任务。现在,完成了那天的——当然,也是一生的——艰

难任务之后,他回到家,还没有跨进门槛,就对妻子招呼:“老婆,高兴吧,可

爱的儿子已经为主尽忠了!”

我可以听到读者这么喊:“好残酷的故事!”“父母竟然从容的商量着用自己无辜

的儿子的命去救另外一个人的命!”可是,这个孩子是自觉并自愿地去牺牲的。这

是一个替死的故事——是与亚伯拉罕愿意献上以撒一样著名,而且也不是让人更

加厌恶。在这两个故事里,他们都是对义务的召唤的服从,不管是由可见或不可

见的天使发出,还是被耳朵或内心听见——但是,我可不是在说教。

西方的个人主义承认父子、夫妻之间利益分明。因而个人与他人之间的义务就必

然显著地减少。但是,武士道却把家族的利益和与成员的利益紧密的联系成一个

不可分割的整体。武士道把这个利益同自然的、本能的、不可抗拒的爱联系在一

起;因此,如果我们凭自然的爱(连动物也具有的)为所爱的人去死,这算什么呢?“即使去爱那些爱你的人,你又能得到什么?酒馆老板不也一样那么做吗?”

赖山阳在他的伟大的《日本历史》中,用动人的词句叙述了平重盛关于父亲的背

叛行为所作的内心斗争。“欲忠则不孝,欲孝则不忠。”可怜的平重盛!我们看到

,其后他就全心地向上苍祈死,恳求从这个纯洁与正义不能两全的世界中解脱出

来。

有许多类似平重盛的人在义务与人情的冲突中心被撕裂。的确,不论是在莎士比

亚那里,还是在《旧约》里,都找不到一个相当于我们所表现的对父母的“孝”

的概念的贴切的译词。尽管如此,在这种矛盾冲突中,武士道会不假思索地选择

忠诚。妇女也鼓励她们的儿子,为主君而牺牲一切。武士的妻女,并不逊于寡妇

温德姆和她那著名的伴侣,她们随时准备着为了忠诚而毅然献出她们的儿子。

和亚里士多德以及近代的几位社会学家一样,武士道也认为国家存在于个人之前

,个人在国家中诞生并是它的一部分,因此个人就应该为国家或者为它的法定执

政者去生和死。看过《克利同》的读者,大概会记得苏格拉底对他的逃亡问题与

城邦法律所做的辩论吧。其中,他以它们(法律或国家)的身份说,“你本是为

我所生、所养、所育,你敢说包括和你的父亲在内都不曾是我们后代的仆人吗?”这样的话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因为同样的话很久以前就挂在武士

道的嘴上了,差别只在于,在我国法律和国家通过具体的人来表现。忠诚就是这

个政治原理的伦理产物。

对于斯宾塞先生认为政治服从——忠诚——仅仅具有过渡性的职能的说法,③我

并非一无所知。也许是这样吧。当日之德当日足。我们将安心地重复它。尤其是

我们相信所谓的当日还有很长的时间,何况我们的国歌所唱的,“直到很小的石

块长成遍布苔藓的大岩石”。

在这一点上我们会想起,就算在英国这样一个民主的国家中,正如鲍特密先生最

近所说的那样:“个人对个人及其后代的忠诚之情,是他们的日耳曼祖先对其首

领的感情或多或少地流传下来的,这成为他们对君主家族和血统的忠诚,并明显

地表现在他们对王室的异常尊重上。”

斯宾塞先生预言说,政治服从将会对良知和忠诚让位。假设他的推理会实现——

忠诚以及随之而来的尊敬的本能会永远消失吗?我们把我们的忠诚从一个主人转

到另一个主人,而且对哪个主人都毫无不忠之处。从掌握着世俗权力的统治者的

臣民,成为居于我们心灵圣地的王的仆人。几年前,一些陷入歧途的斯宾塞的弟

子挑起了一场极为愚蠢的争论,曾在日本的知识界引起恐慌。由于他们满怀热忱

地拥护对皇室的不可分割的忠诚,便谴责基督徒发誓忠于上帝有叛国倾向。他们

没有智者的机智,却摆出诡辩论的架式,缺乏学院派的缜密,却摆出烦琐的论证。在某种意义上,我们能够“侍奉二主而不亲此疏彼”,“把凯撒的东西还给凯

撒,把上帝的东西还给上帝”,他们不知道。苏格拉底难道不是一直忠诚于神并

且毫不退让,同时以同样的忠诚和平静来服从世俗的主人即国家的命令吗?生则

遵从其良心,死则服务其国家。国家强大到居然要求其人民真心服从的时候,那

才是可怕的!

武士道并不要求我们的良心成为任何君主的奴隶。托马斯?莫布雷是我们真正的代

表,他说:

令人敬畏的君主,我跪倒在您的脚下。

我身体任你使用,却别将我耻辱践踏。

我有对你的义务,即使死去也不害怕。

我的英名要永远,在墓碑上活着安家。

如果阴暗地丢脸,你就无权去使用它。

对于那些为了主君的反复无常的意志,或者胡思乱想而牺牲自己良心的人,武士

道对他们的评价很低。像这样的人,被鄙视为“佞臣”,即以阴险的阿谀奉承来

讨好的奸佞之徒,或“宠臣”,即以卑躬屈膝的顺从来讨取君主宠爱的宠臣。这

两种大臣,和伊阿古所说的完全相符——其中一种是“脖子上套着绳索,像主人

的驴子一样,卑躬屈膝,甘心低三下四为主人消磨一生的人”,另一种是“表面

上装的忠心耿耿,而内心深处只为自己打算的人”。当臣子和君主意见出现分歧

时,他所采取的忠义之道,就要像肯特对李尔王那样,用尽各种手段来改正君主

的错误。如果未被接受,就任凭主君处置。这时,武士通常会采取用溅自己的血

来表明进谏的忠诚,以此作为对主君的理智和良心的最后申诉。

把生命看作是服务主人的手段,而其理想则在名誉中。因此,武士的全部教育和

训练就是照着这个基础来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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