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爱的融合
“但是能不能得到他的全力协助，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他只是一个旗帜，是皇帝的贵族们背叛的象征！”
将杯中的美酒饮尽，精致的酒杯被毫不珍惜的扔在地上，碎裂了。
水晶的酒杯衬著深红的地毯，是世界即将沾染的血红，也是涂抹命运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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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莱的沈默是岁月铸成的磐石，越是接近血森林，他也越加的沈默寡言。
但是女孩们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佛莱经过的地方，总会留下湖蓝色的粘稠液体，虽然每一次都只是看见十几滴的水泽，但想到这种液体也许是佛莱的身体的一部分，女孩们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感觉。
在她们的世界里，不论是怎麽样的动物，大多拥有红色的血液，在文学作品里，邪恶的人、可怕的怪物拥有奇特颜色的皮肤，科幻恐怖电影里，那来自外星的怪物全身都是绿色的黏液。
她们知道不能用固有的观念评价眼睛看见的，看见的也未必是真实的，但看见和自己的形体相似的生命时，总还是忍不住用已经成形的价值观下定论。
“如果流出来的液体是他的血，他为什麽不停下来处理一下伤口？”
已经是相当婉转的说法了，事实上洛佩珍的心中满是怀疑。
仿佛担心自己的生命会即将结束的紧张，一路上，佛莱不断的催促她们，行路的时间越来越长，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原本每一个晚上她们都能在地上安睡，马儿也能悠闲地啃著略带枯萎的野草，现在，只有马儿因为过分的劳累吐出白沫的时候他才允许休息，也总是用不允许反对的口吻要求女孩们立刻继续赶路。
“……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是他总在念叨的一句话，女孩们满怀不解却不敢说出口。
最终，芭芭拉在划拳的时候输掉了，不得不上前询问：“佛莱，我们已经很累了，你能告诉我们，为什麽这些天不得不这麽拼命的赶路吗？”
“对不起，我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你们的心情，我必须在日落之前赶到血森林，已经不能再拖了！”
一边回答，也没有停止催促马车的鞭子。
他的眼睛带著忧愁，有些伤感却又是那麽的冷静。
“等到了血森林，你们想要怎样的休息都可以。太阳快落下了，如果不能在今天傍晚到达，世界……我所守护的世界……会崩溃……”
“……因为……艾斯……”
小心翼翼地问著，看见佛莱的惊讶和不悦时，芭芭拉连忙解释。
“我们也能看见那根光柱，白天都能看见的光柱从血森林中伸出来，我们虽然不清楚血森林究竟发生了什麽，但我相信那一定和艾斯有关系。佛莱，艾斯对你而言是重要的，他对我们也是非常重要的朋友。你能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麽吗？”
“净化。”
简短的两个字以後，他吐了口气。
“我的主人在血森林的深处，为了净化那个世界，正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是他的力量不足以完成，随时可能失控。我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对我而言，一切都不重要，除了他，除了我最重要的主人。”
女孩依旧是茫然。
“到了血森林，你们绝对不能进入，血森林被强大的力量支配著，是绝对的净化之力，太过绝对，已经不能容纳任何的污秽。在我的主人的身体的深处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暗，光之源在他的体内，但那些不甘心的怨恨不会静静等待净化……血森林已经成为可怕的结界，他是结界的中心，虽然你们的心是纯洁的，却也不能保证自己没有一丝污秽，所以，绝对不能进入血森林，你们会变成支配那里的绝对力量攻击的对象！”
完全不能听懂，只是知道一旦进入血森林，很有可能被攻击。
──被不知名的力量攻击。
“他的身体是澄净的真空，是虚无，他的身体已经化为粒子飘散在空中，这是最可怕的瞬间也是最伟大的时刻，神定下的命运也可能在这一刻被扭转……但……也许是……一切的结束……我听见了他的呼唤，他需要我的帮助，而我，也是为了完成那个契约才存在的……”
说到最後，甚至有些悲哀，佛莱的悲伤化为空气的淡淡哀愁，感染了世界。
天空有了细雨，只是雨水不能打断光柱，在雨水深处，那光芒越加的辉煌，也越加的悲壮！
这就是斩断命运的时刻吗？
无数的眼睛，看得见看不见的眼睛都在等待著血森林的宣判，唯一的斩断命运的机会已经到来，世界的未来将会走向哪一个方向，却也是未知……
神……慈爱的神……你会结束大地女神的苦难吗……
精灵们祈祷著，为无望的未来祈祷著，那份悲伤穿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传达到每一个能够听见精灵的声音的生命中……
动物们聚集了，植物们仰望著天空，能够听见他们的祈祷的人们跪下，用心中最真最美的愿望期待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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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血森林前，马儿自觉地停住了。
被无形的光栅栏围住的荒凉森林，虽然被称为森林，却几乎看不见树木，光淹没了一切，隐约看见的光秃秃的几棵树被充溢的白光包围著。
“你们记住，必须等光完全退却才能进入，不然，你们会死的，这里是绝对的真空，是生命不能存在的土地。最终的完美之地。”
再一次叮嘱以後，佛莱义无反顾的消失在白光深处，他的脚步带著一份神圣的悲壮，那是已经被世界遗忘的无畏和深爱。
艾斯的身体已经不能被称为是身体了。
他躺在血湖上，湖泊成为了光的产生母体，无数的光球和光芒都从不断的沸腾的水中冒出，他无意识的躺在水上，最强烈的光是从他的体内冒出来的，无止尽的光芒不断的流出，他的身体也有些透明了。
──像是要挥发在这满是光芒的世界里。
佛莱跪下了。
在湖泊边，他跪下，亲吻著土地。
“我的主人，等待了数千年，您终於召唤我，我也终於可以完成我们的契约。”
这不是任何人世间的行礼能够形容的姿态，他的尊敬是对神灵的尊敬，是对创造自己的生命的人的歌颂，他跪下来，白色的光化为一只无形的手，抚摸了他的脸庞。
（“我可怜的孩子，你已经憔悴成这般摸样，为何依旧勉强自己履行契约？”）
没有发声源的声音直接传进思考中，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声音，正是已经消失在亘古的历史中的神的声音。
“因为……我的主……您在呼唤著我……我存在的全部理由就是您……您的召唤……是让拖著残破的躯体的我来到这里的动力……我一直在寻找您……只有在您的身边，我才能坦然的将生命付出……我……”
这正是精灵为何越来越少的原因。
这种世间最纯洁最善良的生命，随时可以将生命交付的善良，让他们成为神灵消失的世界最後的荧光，虽然极其细微，却也是神的光辉的残留。
精灵是几乎完全依赖精神体才存在的，在这个不存在天使的世界里，精灵们便是簇拥在神的身边的光芒。
最初存在的是爱，而後有了生命，神可怜那些没有精神体的物质，将自己的部分力量与他们分享，这让神失去了永恒的力量，也将面对死亡的威胁，而得到了神的部分力量的人类也因为肉体不足以驾驭如此强大的力量而痛苦，他们并不是力量与生俱来的拥有者，在强大的力量前，他们惶恐，他们不安，也渐渐狂妄。
神是痛苦的，将自身分裂创造的世界并不是真正的美好，精灵们感受到他的痛苦，用自己的力量维持著世界，可是，这一切根本不够！
分裂在人类身上的力量，已经不属於神，神再也不能回到只有他和精灵们的完美世界，传说中的神话时代重新降临，其实是──
神取回发散给人类的全部力量！
神降临的时刻，便是世界审判的时刻，神的乐园重建的瞬间，也是人类这个错误的物种被消灭的时刻！
回归便是毁灭，人类希望得到神的庇护，却也因为自己做下的无数的错事，内心深处畏惧著神的回归。
於是，精灵们失去了他们最重要的神，不忍心自己的回归变成世界的结束的神，铸造了只属於自己的小小空间，把自己和自己创造的世界隔离。
最大的悲哀却是，为净化世界而死亡的精灵们和为了维持这错乱的世界而沈睡的神，并没有得到他们守护的世界的理解。
但也是因为这份不计回报的付出，神存在著，存在於世间的生命的心中。
神，是为了守护一切才存在的，即使他不曾知道自己所守护的东西是不是值得被守护，也不清楚自己的守护是不是有意义，但不论多少次，不论被他所守护的世界背叛多少次，他依旧会带著慈爱的微笑守护著世界，是慈爱的父母，永远原谅自己的孩子的温柔。
佛莱感受到透明的手传递的温暖，他开始了歌唱。
那声音不能被称为优雅，带著苍老得快被世界溶解的疲惫，身体因为这不知节制的歌唱而出现龟裂。
“……永恒之地的光芒，永恒的光
为了守护世界的永恒，我们抛弃了形体
但我们依旧被束缚
神的慈悲是刺破灵魂的利剑，刺破了我们的害怕
也碎裂我们的身体……
……永恒即是永恒
我不是谁，我只是永恒
神的光芒，永恒的光芒，我是神的光芒的一束
我只是神的光芒的一束……
……自我是仇敌，害怕著失去
诞生的怀抱是温暖地安慰，取走了害怕
我失去了自我，我获得了永恒
永恒之地的光芒，我的光芒，神的光芒……”
重复著旋律的是亡灵们，已经平静的灵魂在他的歌声中聚集，在透明的眼中荡漾著永恒之地的平静，他们已经得到平静，他们的身体形成永恒与尘世的通道，永恒之地的主人即将降临。
“……我将在此地结束我的痛苦。”
微笑中，佛莱的身体碎裂了，一大片的金色从脸上落下，化作不愉快的沙砾。
沙子落地的声音似乎惊醒了沈睡的人，白色的睫毛动了一下，艾斯的手指艰难的抬起，已经被光同化的身体带著光的温暖与透明，接受了佛莱的沙砾。
可惜身体已经不能凝聚，沙砾穿过指尖，落在地上。
“……我……”
他睁开了眼睛，被头发遮住的眼睛闪烁著疲惫，却又含著无名的快乐。
“我的主人，是我，一直都在沙漠流浪的我，您一直都在等待的沙漠精灵。”
他伸手将开始溃散的光的化身拥入怀抱，入怀的是虚空，可是他的微笑让被怀抱的人有了点滴的安心。
佛莱的身体开始沙化了。
但他依旧温柔地拨开碎乱的长发，亲吻著艾斯的脸颊，仿佛亲吻时间最美丽的女人的温柔，将他的温暖传到艾斯冰冷的体内。
“……已经一百多年没有见面了，可是和那时候相比主人的身体变得更加的辉煌美丽，我的眼睛也不能睁开，不能仰望主人的光辉了……”
他所指的光芒是灵魂的光芒，只有少数的人类才能看见的光芒。
精神体和物质体是完全一致的情况并不罕见，但是同样的美丽确实不寻常，拥有美丽的物质体的艾斯，他的精神体是胜过物质体千万倍的光辉与美丽，也正是那份美丽化为光的本身，净化了积累了最深最多的痛苦的血森林。
佛莱的眼睛早已经看不见人世的美丽，他只能看见精神体的光芒，在他的眼中，艾斯的光芒辉煌得接近神的本身。
“……我的主人……”
托起透明的手，他将深深的吻刻入每一个指甲，沙化的身体沁出生命的绿色汁液，而那些汁液流入艾斯的身体，凝结了即将逃离的光点。
长长的吻，甜腻的吻，绝望的亲吻著。
“为什麽那麽努力，不曾有人强烈的期待著您……世界已经堕落到不需要拯救的地步，为什麽您还是那麽的疯狂？这世界不值得您如此的付出！”
是情人间的甜蜜，却没有丝毫的不和谐，他的身体因为接触了艾斯而迅速龟裂，他的面容却因为死亡的随时可能降临而凄绝美丽，也许豔丽不应该用於形容他此刻的摸样，可我们还能用什麽样的词语表达他此刻的美？
他的温柔形成了一个新的世界，一个和任何世界都不一样的世界。
“……为何一定要违逆世界的命运，为何一定要拯救这已经溃败的世界？我的主人，您……为何……”
“你为什麽要救我？”
回答佛莱的是温柔的质问，而佛莱，用微笑回答。
“因为爱，也因为命运。”
“我也是一样。因为爱，因为命运，我被世界诅咒了，被诅咒著，深深地爱著它，爱著它的罪恶爱著它的纯洁，爱著为它献出生命的快感……我……被诅咒了……”
这就是艾斯的回答，也是爱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