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被遗忘
这是一个三个不同种族聚居的世界。
已经被人类世界消除的魔法公国曾经占据了大陆的三分之一的土地，如果不是浮游沙漠形成的天然屏障，恐怕魔法公国和人类世界也不会保持如此长久的相对平和。
神圣帝国是人类世界的统治中心，神圣帝国的中心则是得到神的宠爱的贤者之塔，整个国家都笼罩在神的光芒之下，那麽神圣，却有那麽的严肃。
严肃得近乎虚伪。
神圣森林的中央，永远散发神圣光芒的贤者之塔，用它持续数百年的光芒，统治著整个人类社会。
每隔十年便是一场华丽的清洗，将所有混在人类世界的魔族找出来，处死，将那些被魔族蒙蔽的人净化，将那些魔族与人类的不吉之子处死！
一切都披著神圣之名，所以，不管怎麽做都是合理的。仇恨，在一代一代的血的积累中越来越深，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即使是不能调解的种族间的仇恨，也不能阻隔爱情的脚步和商人的贪婪。
相爱的人们在约定後寻找属於自己的世界，追逐财富的商人们不遗余力地寻找法律和宗教的漏洞。
与魔法公国有领土相接的伏梭和卡达便是典型的商业国家，与魔法公国只有一些山脉的阻隔，商人们跋山涉水，将人类世界的织造物带往魔法公国，并将魔法公国出产的珍贵矿石带回国内。
自然，伏梭与卡达对魔族的态度也一向很是暧昧，魔法公国是他们的金钱之源，他们并不介意与魔法公国的高层有一些牵连，甚至，他们不止一次地暗中协助俘获人类的爱情的魔法公国贵族离开贤者之塔的势力范围。
贤者之塔厌恶这些阳奉阴违的商人，但是他们也是被需要存在的，他们贡献的税金，是贤者之塔重要的金钱来源（详细请参考“什一税”）。
何况，即使贤者之塔在宗教上拒绝承认魔法公国的存在，他们也在使用来自魔法公国的宝石，因为宝石上没有刻著邪恶的符号。
同样被人类社会讨厌的是蛮族聚居的尼鲁亚达，关於这个种族，人族甚至不愿意浪费笔墨记录。
然而，正是这个被人类鄙视的种族，接纳了魔法公国的贵族们。
在魔法公国破灭後，贵族们大多选择了逃亡，他们的希望并没有完全灭亡，自然，没有必要殉国。他们选择了环境恶劣的尼鲁亚达，这里的蛮族接纳了他们。
虽然神圣帝国考虑过追击以及歼灭，但是尼鲁亚达是个人类世界没有记录的野蛮之地，这里的环境根本不是人类能够忍受的恶劣，於是，神圣帝国宣称：肮脏的魔族已经堕入地狱，人类的正义得到伸张！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即使将尼鲁亚达作为可怕的地狱的代名词，人类贵族也愿意出大价钱雇佣来自尼鲁亚达的佣兵。
恶劣的环境铸就了他们强健的体魄和敏捷的反应，在佣兵世界里，尼鲁亚达的佣兵意味著无敌。
为什麽即使厌恶，也不想拒绝他们？
萨卡不明白，因为要到很久以後，他才会明白，真正让三个种族无法共存与一个大陆的原因竟是人类的自卑。
人类世界中，拥有成为魔法师的天赋的人非常少，比例远远小於万分之一，其中，大部分人的能力只是安慰与幻觉，只有极少的一部分能成为魔法师。自然，魔法师得到了异常的尊敬，因为他们是神的宠儿。
然而，当人们首次与魔法公国接触时，他们惊讶的发现，在魔法公国，没有成为魔法师的天赋的人是少数，近十分之一的人形魔族拥有成为高级魔法师的天赋。
显然，这样的比例与魔法公国的恶劣环境有关，没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很难活到成人，自然淘汰了弱者，能活下来都是强壮的生命。
不仅如此，不仅仅只是人形魔族，魔法公国的生命几乎都表现出强大的攻击力。
植物形魔族和动物形魔族都在是长期与自然的对抗中进化出更加奇特的形状，在那里，所有的生命都是奇特的，强大的，因为坏境恶劣，所有的生命都竭尽全力活下去。
最初，在人类的狭隘思考下，为魔法公国的人形魔族取名为“魔法之族”，简称“魔族”，很快，“魔法之族”的含义被抹消，变成了“恶魔之族”。於是，人类称他们为“魔族”，他们也自称“魔族”，虽然彼此的含义并不相同。
“每一个魔族的人都以自己的血统为荣！”
莎拉是如此告诉他，但是此刻，躺在阿约拿的臂弯中的萨卡，想到的却是世界的偏见！
如果他不是魔族，不管阿约拿怎麽诋毁自己，伊洛格都会接受自己的解释，可是他是魔族的孩子，所以，没有人会相信他，没有人会相信一个魔族的後代！
充满偏见的世界，萨卡已经感受到世界的偏激，可是心中还是有一些美好的心愿。
第一次堕落的时候，他将麦耶尔的一生伤害，第二次放纵的时候，他将伊洛格的纯情刺痛，他知道，不管自己怎麽解释，也不能改变自己做过的事情。
“你在想什麽？”
辅以亲吻，阿约拿试图用温情掩盖暴力的事实。
“我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不想看见阿约拿的脸，这个男人设计了陷阱，让他万劫不复。
“世界的真实，就是强大的人得到一切，弱者，只能被支配！”
阿约拿凑上来，想与他温存一下，却被萨卡推开。
“抱歉，我想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欠款我已经付清，你没有权利要求附加金！”
“你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但是阿约拿没有为难他，竟真的随他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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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虚的心，风吹过，通透的寒冷。
萨卡孤身一人走在街上，周围都是陌生人，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会为他停留，更不会有人因为他的不归而焦急。
因为这里不是他的家乡，他没有家乡，更没有被称为家的东西。
他的家，在他还没有知道名字的时候已经不存在了。
他是个异客，不管是在德兰尼亚，还是在以撒拿，都只是个客人。
天色渐渐黯淡，街上的人也开始少了，他漫无目的地走著，没有去处，没有认识的人。
我不属於这里……
我到底算什麽？
应该去哪里才能找到属於自己的世界？
可惜莎拉已经走了，唯一是同胞的莎拉已经走了，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孤独包住了他，黑暗中，有一种奇怪的躁动在心中湍流。
既然这个世界并不美丽，那就毁灭吧！
那个声音在呐喊，在狂舞。
萨卡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了，现实无情地告诉他：你只是个异客，你不属於这里，这里居住的都是你的仇人，他们毁了你的国家，毁掉了你的一切！
是的，世界从不美丽，所以，毁掉这一切吧！
但是，最深处，依旧有一个声音在坚持：不，即使这世界从不美丽，我也依旧爱著它，因为这里有我爱的人！
可是，我又能去哪里？
哪里才是属於我的地方？
哪里的人会接纳我？
他环顾四周，竟找不到一个能前进的方向，所有的街道都指向一个更陌生的地方，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此刻的萨卡才明白，离开的时候，阿约拿没有挽留，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伊洛格不会再接纳自己，他将自己作为杀死洛琳瑟公主的凶手，不会再接纳自己了。
可是，即使只是抱著万一的思想，他还想再看伊洛格最後一面。
……即使必须面对的是伊洛格的斥责。
他只想给自己的初恋一个完整的结局……
因为，男人必须学会面对一切，面对自己的错误，以及所有的後果──
他决定了，心中也没有了迷茫，只是静静地向伊洛格的方向走去。
但是──
一双手抓住了他，是最熟悉的温暖。
转头。
伊洛格！
“我一直跟著你，我……”
伊洛格的话没有说下去，萨卡的吻夺走了他说话的能力。
他的眼中划过瞬间的惊措，接下来便是释然。
他将萨卡的身体紧紧抱住，那拥抱，紧密得要将他彻底揉进自己的体内。
不想再失去你！
强烈的爱意流进萨卡的心中。
他抱紧萨卡，将萨卡的身体抱在斗篷里，在疾驰的马上，将萨卡冰冷的心完全温暖。
以为再也不能得到的温度再一次将他包裹，那是炙热的爱情的火焰，是伊洛格给予他的诺言。
名为爱情的火热的疼痛正在自己的胸口静静地燃起。
这是在做梦吗？
睁开眼睛，是不是将会被现实击碎？
萨卡苦笑著，他只是被人类社会驱逐的魔族，不管什麽时候，都不会得到幸福。
不被世界接纳的孩子。
於是连人类信奉的那位神灵也有了怜悯，刻意给他如此温情的幻想机会？
那麽，自己是不是也能不用在意任何人，尽情的享受此刻的温暖？
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瞬间，若能让时间永久的停留在此刻，便再无所求了……
在这种无望的悲哀的左右下，萨卡的手，抓紧了伊洛格的肩膀，将自己的全部爱恋都凝於掌心，抓紧他，用掌心的炙热告诉他自己的爱恋！
在奔驰於大地的马匹上，紧贴的身体，以及凝聚了悲哀的温度，都令长久以来一直缠绵於各自的心头的痛楚交织著，最终转化为一种无法描述的粘稠物质。
痛苦的爱恋，深情在这里融为了一体，时间也静止了。
没有未来的梦。
转瞬即逝的幻想……
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张开眼的时候，便是梦结束的时刻……
人类和魔族……
男人和男人……
不可能实现的……梦……
“我是爱你的，可是……”
他流泪了，第一次，萨卡听见了伊洛格的眼泪。
听著确实的心跳，萨卡也终於安心了。
他绝望地说著：“因为我是男人，你的心不允许你选择男人？”
沈默。
只能听见马蹄的声音和风的声音。
最终──
“不，我……我只是觉得你不需要我的保护，你……即使没有我，你也能活下去，可是洛琳瑟不一样，她太脆弱了，没有我，她会死去……”
原来如此。
（“男人喜欢强者，因为他们需要变得强大，这样才能保护柔弱的女人。”）
莎拉的告诫再一次回响在耳边。
悲伤。
“那麽，你为什麽又要来找我这个凶手！我是杀了洛琳瑟的凶手，你特别找我，又为了做什麽！我只是个凶手，是我杀了洛琳瑟公主！”
发狂了！
萨卡的心中满是狂乱。
如果你选择了我，你将得到全世界！
我可以为了你扭曲世界的命运！
为什麽你……
但是──
“你不是凶手，我相信我的感觉！”
感觉吗？
萨卡苦笑了。
“我是魔族，每一个人都知道魔族最擅长骗人了，我是个骗子。”
“但是我相信你的眼泪，相信你的心！而且，我无法接受白天看见的一切，我……我不想看见你被阿约拿欺凌。”
梗咽了，他抓紧了萨卡的身体，言语间的激烈，是他第一次的严厉，却又饱满凌虐的深情。
“伊洛格，我……”
话语并没有完全出口，伊洛格的吻压倒他。
紧张的亲吻，将所有的甜蜜转化为炙热的亲吻，伊洛格略有些胡渣的嘴唇刺痛了萨卡的皮肤，萨卡第一次有了被宠爱的感觉。
“……我……”
眼泪流出，潜入发间，伊洛格的亲吻是取代他理智的炽烈。
“我……我要将我的爱全部证明给你……”
誓言时，牙齿咬碎了萨卡的嘴唇，比一般人更淡一些的血流出来，伊洛格毫无畏惧的舔舐著。
“……不……”
萨卡试图阻止他的舔舐行为。
萨卡知道，魔族的血能将不坚定的心融化。
萨卡是喜欢伊洛格的，这份感情已经浸入血中，拥抱他的时候，伊洛格若是没有绝对的意志，得到萨卡的血的瞬间，将会被萨卡的血侵占意志。
成为萨卡的俘虏！
萨卡想得到的不是因为血而对自己绝对服从的伊洛格，他想得到的是那个总喜欢将自己的头发弄乱的粗鲁哥哥。
“我不想得到……”
“但是我想将我的爱证明给你。”
伊洛格停止了亲吻，他看著萨卡，无限的温柔。
“只有不输给你的爱意，才能在得到你的血的同时保持自己。我希望你明白，我对你的爱，并不比你对我的爱少。甚至，我爱你更深！”
这一次，他吻下去的时候，萨卡没有拒绝。
因为，这是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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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历二一九年，正在前线指挥战争的伊洛格公爵突然被阿约拿国王的军队攻击，至此，国王与公爵的内战拉开了序幕，将以撒拿彻底毁灭的内战开始了。
大陆历二二一年，持续两年的内战最终以两位高贵的王族的同归於尽而告终，但是以撒拿也因此陷入四分五裂，繁荣不复存在，最终走向消亡。
将毁灭招来的，只是兄弟间不能调解的爱恨情仇，以及长久累积的怨恨！
“我爱你”，是世间最可怕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