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被鞭打的男孩
“啪──”
带著划破空气的尖锐，鞭子落在少年稚嫩的背上，留下恶毒的血痕。
少年没有怨恨，也没有丝毫的不悦，对这样的行为，他已经习以为常。
或许，在一般人看来，这是虐待，但对於虔诚的教徒而言，每一天的鞭笞身体，是将忠诚送与天上的神灵的表现。
每一天，用浸过圣水的鞭子鞭打身体，将这一天的罪孽带走。
这是最重要的仪式，而对於这个孩子进行如此严苛的教育，更看出他的教育者对他的寄予厚望。
不过十二岁的模样，接受教育时，少年表现了无比的虔诚。
甚至，他的身体更贴紧墙壁，平静地享受著鞭子落在身上的尖锐，以及火辣。
和别人的人是不同，他认为，他必须接受每一天的鞭打，因为他的体内有不纯洁的血。
他是人族与魔族的混血，这已经注定了他不能被这个世界容纳，而他的抚养者，即使因为对生命的爱，将他抚养，却还是很难突破种族的隔阂。
他们用鞭子净化他，让他不会再次堕入痛苦的深渊。
他们是爱著他的，但也因为爱情，他们不希望他最终堕入黑暗，成为人类的敌人，他们爱著他，将重要的未来交托给他，对他的期待越高，自然，也越加的期待他能成长为他们希望的人。
最初的记忆，便是这个灰蒙蒙的高塔，和陪在身边的老师们。
到处都是灰白色的高塔，灰暗的墙壁，还有同样灰蒙蒙的森林，只有无处不在的小精灵能排解他的寂寞，以及老师们的书架。
老师们不在的时候，他便将小精灵召唤过来，它们喜欢他，为他表演歌舞，有时候也会给他一些只在书本中看见的花草叶子，他喜欢这样的生活，虽然寂寞，虽然不能看见外面的世界，可是很满足。
书本中提及的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欺骗和伤害，他不喜欢那个复杂的世界，虽然他知道，当他十二岁的时候，将会离开塔，和外面的世界接触。
这是每一个孩子都不得不面对的未来，他已经看见那些比他年长的孩子们离开塔，不再回来，所以，今天，是他十二岁的生日，他也担心自己，不能再被留下。
“伊莉莎，是不是过了今天，我也不能留在这里了？”
停止的时候，他问著温柔的老师。
“萨卡，我们不会送你去陌生的地方。我们只是将你还给你的外公，但是如果你不喜欢他们，你也可以回来，继续和我们生活。”
拥有暗灰色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长发的伊莉莎是他的老师之一，此刻，另一位老师温蒂妮也走了过来。
使用治愈魔法爱抚他的背，鞭子留下的伤痕，渐渐消失，留下的，只是白皙温润的皮肤。
“可是，我不想离开你们。我还想晚上抱著温蒂妮，听温蒂妮讲故事。”
他可怜的看著他的老师们，他不过十二岁，除了知道自己是人族和魔族的混血，连自己的父母的名字也不知晓，却突然有被称为他的外公的人出现，他不能接受。
“萨卡，你不属於这里，或者说，我们相交的命运已经到了尽头，不能不分开。”
但是天生的白色眼睛依旧写满了不能接受。
“可是……”
不能违逆老师的孩子，眼角蓄满泪水。
作为安抚，伊莉莎抚摸他的短发。
厚重的白色短发，齐耳的长度，纯粹的白色，竟没有生命的存在迹象，然而，与之相配的面容，却是承自大陆第一美女莉莉丝公主的美貌，天生的高贵，不能掩饰。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们，就和我们回来，好吗？以‘四贤者’的名义发誓，我们不会让你被任何人伤害。”
承诺，是严肃的，而听到这样的诺言，萨卡也笑了。
这种天真的笑容，蕴含著无法言喻的魅力，虽然他丝毫没有意识到魅力的存在，可是看见这样的微笑的每一个人，都生出了奇怪的欲望。
仿佛，只因为看见这笑容，便让人发自内心的生出爱护他，以及……独占他的欲望了。
“首先，你要和塞珐、梵特亚一起觐见你的外公，而後，我们会想办法让你的外公同意，由我们继续抚养你的建议。”
“嗯。”
努力地点头，天真的笑，让两位贤者都有了难言的满足。
虽然自她们成为贤者时，已经解除了所有的情爱之心，可是，会在千万尸骨中看见这个不明来历的孩子，并不顾一切地收留他，抚养他，难道，真得不是因为被来自魔域的魅力蛊惑？
但是，心中想到这些，却拒绝接受，明知道喜欢他是因为被魔域的力量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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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陛下，您好。”
使用敬语，但他们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贤者之塔与神圣帝国，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下跪，只是微微弯腰。
坐於王座上的白发老人，依稀可以看出往日的英俊，但他虚伪的笑容和阴沈的眼神都只能让人不快。
“呵呵，竟然能让四位贤者大人到来，真是我的荣幸。”
仿佛打量货物般，他看著被塞珐和梵特亚夹在中间的白发少年。
“哦，这位就是你们的学生。我记得四贤者喜欢收养孤儿，但是很少亲自教育。能让你们选为弟子的人，一定是绝对的杰出。”
不怀好意！
“谢谢陛下的夸奖，但是我们收养这个孩子的时候，他也不过是繈褓里面的一个孤儿。任何神的孩子都必须得到爱，可是我们已经不能找到他的家人。在这之後，我们将他抚养，似乎也不能算作例外与特别对待。”
面对梵特亚的推托，皇帝身边的金发张扬的王位继承人终於不能忍住了。
“是吗？为什麽只单单看中他？难道不是因为他的面容特别的美丽，而且天资也是罕见的高贵？”
贤者之塔的人，虽然是魔法师中的顶尖者，但是他们对美貌的学生，有特别的兴趣的传言，更是由来已久。
“抱歉，他只有十二岁，还在研习初级魔法的阶段。不过是个魔法学徒。”
拒绝了。
“是吗？成为魔法师的世界里地位仅次於大贤者的你们的学生，这样的他，即使只是两年时间的学习，能力也已经能胜过宫廷魔法师了！何况，神圣帝国的统治权一向握在贤者之塔手中。如果这个孩子将来成为大贤者，他便是神圣帝国的统治者！你们真的不会严厉教育他？”
神圣帝国的统治者吗？
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偷看著还在老师们的身後簌簌发抖的少年。
这个羸弱得甚至有些可怜的少年，将会成为最伟大的神圣帝国的统治者？
“抱歉，王子，萨卡还是个孩子，他并不知道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王子本人对神圣帝国的统治者的地位有兴趣，可以考虑迎娶选帝侯的公主，毕竟神圣帝国的统治者是选帝侯，而不是大贤者。”
冷漠的塞珐，以最标准的回答，拒绝了王子的无礼质问。
毕竟，虽然每一个人都知道神圣帝国的统治者是贤者之塔的主人，可是，具体治理国家的人，还是选帝侯。
“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的学生是不是单纯因为美丽的面孔而得到你们的宠爱！为什麽你们拒绝让他表演？”
王子显然是不愿意就此罢休了。
执拗的他，竟将最不应该说出的话语，说出了。
“如此美丽的面孔，如楚楚可人的花一般，侍奉你们的时候，是不是异常的满足？”
“住口──”
空气化为利刃，在口出不逊的王子的脸上留下一条血痕。
王子的手贴著伤口，血线渗出，他却得意了。
“那麽，证明给我看，让我明白，这个孩子不是因为美丽的容貌而得到你们的宠爱！”
他的傲慢，换得同样骄傲的伊莉莎的不悦。
“萨卡，不要在意他们的挑衅，你只要记住，不要让力量伤害了过多便可以！”
能成为宫廷魔法师，自然在魔法上也有一定的能力，但是魔法世界更看重血统的传承，拥有极强的魔力的血，是胜过一切苦修的财富。
萨卡虽然不过十二岁，却因为他生来具有的强大魔力，早已经超越大部分魔法师，他是个尚不知道能力的极限的可怕的孩子。
唯一庆幸的便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如此可怕，竟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记住，不要伤害他们，如果实在不能忍住，就将力量收回来，你是精灵的控制者，它们不会反噬伤害你。”
“嗯。”
萨卡乖巧地说著，他可以听见老师们心中的不悦，但是自己能隐约听见别人心思的这个秘密，他不曾告诉任何人。
他可以理解老师们的愤怒，高洁的他们被如此侮辱，他的心中，甚至有将整个宫殿变成废墟的欲望！
他知道自己可以做到，只要将心中的愤怒全部释放，便可以凝成力量的风暴，扭曲空间。
可是，老师们也在这个空间里，如果真得将力量释放，会伤及他们。
他没有父母，所以，最尊敬的人，便是将他抚养的老师们。
但是，在德兰尼亚王宫中的这场决斗，却没有进行。
因为，另一股势力的到来，将一切都变得混乱。
“尊敬的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礼行为。”
述说著毫无诚意的道歉，进入宫殿的，是神圣帝国最可怕的男人，贤者之塔的首席执法术师──帕尼德！
他是个可怕的人物，他将风气日益糜烂的贤者之塔从“淫魔之城”的称号中解救，却也用严苛的刑法，强迫所有的人接受他的通知。
据说，他年轻的时候迷恋黑魔法，因此，虽然正值壮年，却已经形容枯槁，宛若废人。
而这样的相貌，更他变得可怖，也让人对他的情感，多了畏惧。
此刻，带著大批执法术师的他进入大殿，以一贯的冰冷面对所有的人。
“塞珐、梵特亚、伊莉莎、温蒂妮，身为四贤者，你们却在对抗魔族的战争中做出背叛的行为，这实在是不能被原谅！”
他的手指，是烧焦的竹节，枯瘦，黑暗，可怕！
“不错，你们确实为神圣帝国立下无数的功劳，然而，你们竟不能将魔族全部杀尽，竟私自将魔族的孩子抚养，这是对帝国，以及对你们的信仰的背叛！原本，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将这件事情压下来，但是你们明知道自己收养的孩子是魔族大公的孩子，还──”
偏执的言辞，针对的主角，正是可怜的孩子。
温蒂妮走了出来。
“帕尼德，任何生命都有生存的权力，孩子是无辜的！我们已经犯下罪孽，为什麽还要继续错误！我们……”
“不许再妖言惑众！”
追随帕尼德的黑衣法师们用法杖撞击地面，发出抗议的声音。
“温蒂妮，你可知道，这个孩子，将在五十年以後，变成把全世界带进黑暗与血腥中的魔神！你们此刻的仁慈，会毁灭整个大陆！他已经不止一次看见可怕的未来了，数不尽的尸骨，而你们所庇护的孩子，正是将世界拖入死亡深渊的力量的所有者！”
“是的，在所有的人眼中，他是异类，因为他是混血，但是，任何生物都是神的孩子，我们一直在思考，我们所憎恨的魔族，他们的神，与我们的神，真得不是同一个神？如果不是同一个神，他们的神，又去了哪里？”
平静地质疑著神的威严，此刻，从伊莉莎的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亵渎神灵的言辞。
“他们的神被我们的神杀死了！难道你质疑圣书的记录！”
帕尼德的怒吼，不能阻止她的述说。
“不，我不相信，我们被告知的真实，又有多少是真实，多少是谎言？我想知道，什麽才是真相！”
“即使质疑神的威严？”
质疑神的威严，是背叛神灵的重罪！
“是的，我只想知道真实是什麽。”
“──你决定背叛贤者之塔？”
“不，并不是背叛，我所寻求的，不过是一个真实。”
这句话换得的是帕尼德的冷笑。
“你们已经背叛了贤者之塔，我的任务就是将你们带回去，接受审判！”
“帕尼德！”
温蒂妮似乎要说什麽，最终还是忍下了。
“这个孩子，也要带走！”
帕尼德的手，指向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避在柱子後面的萨卡。
“不可以！”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声音违背了一贯的温柔，温蒂妮停下来，缓慢地说著。
“帕尼德，你能看见他的灵魂的光芒了吗？我看见了。他的灵魂，是最接近神灵的白金色，你永远也不能拥有的颜色！”
“但是，不管你怎麽解释，你都不能改变他是魔族之子的事实！”
帕尼德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他一定要将他们带回去！
“请等一下！”
是王子。
“狄奥柯莱王子，您有什麽事情？”
帕尼德甚至连转身也不愿意，傲慢的询问著。
“这个孩子，是德兰尼亚王室的所有物，请你将他留下！”
只是一句陈述句，却将局势完全转变！
德兰尼亚与神圣帝国的邦交，全系在帕尼德的回答上！
毕竟，即使再轻浮。狄奥柯莱王子也是未来的德兰尼亚的国王，或者说，正因为他是个轻浮的男人，此刻的答应与否，很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衍化为两国的外交危机！
踟蹰了──
最终──
“寇拉哥黎达陛下，我谨代表神圣帝国以及贤者之塔，祝贺您将失散的亲人寻回。陛下偏袒亲人，这份心情，我可以理解。所以，我允许您将他留下，作为您的亲人而留下。但是，如果有一天，他与神圣帝国以及贤者之塔正面为敌，两国之间，将不可能再存在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