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情动篇 第二十六章 不疑有他
天色早已阴沉下来，阴云再度遮月，没有星星点缀的天空显得更加阴森恐怖和昏暗，梁楠让周宗先回家去。但是他十分的不情愿，最后他的继父也跟了过来，梁楠自己一人，周宗则和他的继父一起，三人分成两头在这夜里寻找了起来。
城市陷入一片静寂之中，梁楠让自己保持冷静，凭借着自己的感觉，他条条街头巷尾的寻找着。
直到走进一个幽深的小巷，沿着两边的墙壁，漆黑的尽头中他看到了一扇偌大的同样漆黑的铁门。
大门并没有上锁，用力地推开沉重的铁门，梁楠的心竟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废旧的房舍没有半点亮光，远处街角得灯火通明也无法照亮这片如同此刻他心情般阴暗的角落。
这栋陈旧的房舍与这一片华丽的高楼有着十分强烈的不协调感，它突兀的出现在这里，异常的沉稳而宁静。那个他担心了一天的人，是否真的在此，他的霓霓究竟怎么样了，想到这些他甚至有种不敢向前的畏惧感。
脑中闪现出梁霓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微微扬起眯着眼睛朝着自己媚笑时的可爱表情。那模样想让他狠狠地欺负，对方却会用撒娇的语气说‘不许小爹爹欺负人’。
霓霓的一举一动、点点滴滴都如滴水穿石般渗透到他的血液里，侵袭进他的大脑，他状似不在意的披着小爹爹的身份肆无忌惮的窥视着他。
那个第一次见到他时，表现得畏首畏尾、胆小怕事的小人，却会挺身而出的保护他这个大男人。之后的很多时候，他都发现梁霓是外柔内刚的。他向自己告白的勇气，和不时地来引诱自己的种种行为，都表现出他的赤诚，和忠于自己的感情。
而不像他这个小爹爹，明明对霓霓有所企图，却还在装模作样的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今日霓霓真的被人用什么卑鄙的手段对付了，梁楠只盼望少年可以心胸豁达一些，至少他是不在意那些的。
人大概都会在紧张的时候胡思乱想，两难感觉自己的大脑几乎在用几倍的速度回忆着与梁霓在一起的一切，清楚却也混乱。
他的脚步有些凌乱，空寂的院落里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胡乱的辨别着方向，这里的房间并不多，他逐一的排查着，寂静的夜里，他听到自己的喘息声，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眼睛早已熟悉了黑暗，情急之下他已顾不得许多，拉开声音喊道：“……霓霓……霓霓……”
然而回应他的永远是那沙哑的有些发颤的自己的回声……
突然梁楠收住了脚步，耳边似乎隐约传来了几声低泣，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可听在耳中却显得异常凄惨，那熟悉的声音像一把小锤子狠狠地敲击在梁楠那惊慌不已的心上。
梁楠的目光望向前方不远处的一扇虚掩的门，脚下突然觉得沉重的迈不开步子，他伸手扶住一旁的墙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上前去，推开那并不算厚重的门扉，手臂此刻也是异常的沉重。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在静默的空寂房间里显得很突兀，梁楠的目光望向满室的黑暗，借助着身后门扉大开所透进的一点点亮光。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颤抖的卷缩在角落里，柔弱的如一片罗叶，轻飘飘的似乎很快就要从眼前消失掉。
微弱的冰冷月光自身后的门扉照在墙角边梁霓的身上，他低垂头即使听到了推开门的声音，也不曾抬起来，而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梁楠缓步朝着梁霓走去，他想到了刚刚认识梁霓的时候，他就是喜欢像这样将自己封闭在只属于他一人的地方。
虽然在心中无数次的做好了准备，两你的样子已经表明了一切，只要对方是安全的，那么他就是心满意足了，只是心中那被刀割一般的痛，却怎么都无法忽视。
随着梁楠脚步的向前，少年终于抬起了头，他那如深海般的蓝眸已然失去了平日的光华，呆呆、傻傻、愣愣的望着逐渐靠近的小爹爹。他的眼中没有焦距，只有落寞与孤寂，他的眼神仿佛并没有看到小爹爹，而是穿过了他的身体，不知道看向了哪里。
他那惨白毫无血色如木偶般呆滞表情的脸，让梁楠的心如被凌迟般绞疼再绞疼。
梁楠悄悄地靠近他的霓霓，很想要给于对方一个鼓励的微笑，试了几次却仍是表情僵硬，他缓缓地蹲在梁霓的身前，静静地凝视着他。
他想要对着那满脸泪痕，一副凌乱破败甚至还粘着斑驳血迹的人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抖动了几下唇瓣。
梁楠奋力的抬起沉重的手抚上对方的头，却被梁霓如蛇蝎般的猛地用力甩掉，刚刚那平静无波的眼睛在此刻染上了哀伤和绝望，甚至也有着一丝怨恨。
难道霓霓在怪自己来得太迟，才没有解救他于水火之中吗？梁楠为此懊恼不已，既然他心中感到不安了，无论如何就该先确定一下梁霓的安全猜对，而不是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只知道发呆。
他想要握住少年的手，想要安慰他。然而少年却愤恨的挥起了拳头朝向了梁楠，重重的拳头落在梁楠的胸口，梁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都是你不好……是你不好……都是小爹爹的错……你的错……”他的身体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激动而颤抖不已。
梁楠心疼不已，对方的指责如一把钢刀捅进了他的五脏六腑，潺潺的流着血他却无法抵挡。这种情况下，任谁都看得出，在少年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梁楠再也按捺不住的一把将梁霓拥入怀中，任对方拼命的挣扎，他都没有放手，反而抱的更紧。梁霓开始挣扎的十分厉害，几次拳头都打在了梁楠的身上，慢慢的少年安静了下来，最后竟安静得出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梁楠一叠声地说着，声音哽咽，头埋在梁霓的颈间，眼眶中含泪。
“你感到内疚了？小爹爹后悔了吗？”良久后，梁霓在小爹爹的怀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他的表情淡然。
“我……我当然后悔……我……”梁楠把梁霓从自己的怀中拉起来，在黑暗中直视着他的眼睛，晶莹的泪水自他俊逸的脸颊上滑落了下来，他竟然忍不住自己的伤心。“……我应该更早一点儿来的，小爹爹是笨蛋，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小爹爹哭了？为了我失去的第一次吗？”梁霓用手指沾上男人的眼泪放进嘴里，嗫喏道：“我早说过要把第一次给你的，可是总是不肯要我，现在没有了，你满意了。”他的语气中带着怨气与讽刺，听得梁楠一阵阵的心惊。
原来在少年的心中并非伤心与自己出现的太晚，而是伤心他那一直想要给小爹爹的宝贵的第一次已经没有了。梁楠口干舌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梁楠再次搂住了梁霓，搂得紧紧地紧紧地。虽然他很珍惜梁霓的第一次，但是他更珍惜的是他的生命。
“我不需要小爹爹的眼泪……”这次梁霓推开了梁楠，十分平静地说。
梁楠再度望上少年眼睛，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了少年那张美艳的脸庞，看到他眼中的失落与绝望，感受到他心中的怨怼，于是男人幽幽地开口道：“……小爹爹是哭了，不为了什么第一次，那种东西根本就不重要，小爹爹在乎的只是你，你明白吗？”
梁楠说着吻上了少年那还在微微颤动的唇，他在对方的口中尝到了咸咸的泪，不知道是少年的还是自己的。
少年很安静的任由他吻着，梁楠吻得很轻柔，很绅士，很怜惜，像是怕碰碎了稀世珍宝一般的小心翼翼。
当他终于放开了少年的时候，梁霓露出了一丝苦笑，他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小爹爹，咬牙的问道：“是吗？真的不重要吗？你能证明给我看吗？你能吗？”
梁楠微蹙眉头，露出困惑的眼神，他当然愿意证明，别说是这样的小事，就是让他为少年去死，他都心甘情愿，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证明。
梁霓看出了梁楠的困扰，他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露出了豁出去的眼神，他的语气平静，声音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小爹爹要了我吧，在这里……洗去其他男人留在我身上的恶心感觉，我不想身体里带着别人的肮脏东西回去。”
梁楠心疼地抽了起来，他说过不在意这些的，是的，他不在意，他不会觉得少年脏，但只要一想到他的霓霓被别的男人碰过了，他就恨不得想要去杀了对方。因此由于他太过心疼，而没有看到在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而不疑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