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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帽征程,留君不住从君去(下)

书籍名:《战事不眠》    作者:晓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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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一洋感冒了,春天的病毒来势汹汹,击倒了他不动如山的身体,瓦解了他坚定的意志。
  不过可能是因为周斌那家伙打的那个电话,灾星笨蛋,居然能套出他的心里话来,可见李一洋真是憋得够久了急需发泄。
  人的情绪起伏一大,就会浑身破绽,病魔趁虚而入侵犯你的身体,你已不再是你了。
  李一洋强撑着打电话请了假,鉴于他最近的拼命表现,舅舅也表示出了相应的诚意,很容易就答应了他的病假。
  正待回床上去继续躺着,李一洋家的大门被人用力砸了起来,那熟悉的频率,铿锵的步调,都在告诉李一洋外面那人的真实身份。
  李一洋捂着浑浊的脑袋骂了七八句脏话,努力站起来去开门,门外站的果然是周斌,正带着满脸大便色砸门,动作之暴力有向撞门发展的趋势。
  “干什么,你……”李一洋按住蠢蠢欲动的周斌问,声音虚弱得如同长门有希。
  “不好了,顾非回上海了!”
  “你娘的……”就算是快死的状态下李一洋还是忍不住先骂人:“你昨天不是说过了吗。”
  “你娘的!我刚问出来他回上海的原因啊!”就算是火烧屁股的情况下周斌还是禁不起激地线回嘴:“我跟你说……”
  “你打住,打住。”李一洋做个“消声”的手势:“我不想听。”
  “……你丫不是爱上他了么……”周斌表示不可理解。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又不爱了,怎么着?”
  周斌在李一洋盛气凌人的回绝下手指颤巍巍地竖起来指向那个罪恶的人:“你,你变心好快……”
  李一洋耸耸肩:“我感冒发烧,可能是得了禽流感,你要么滚进来端茶送水,要么滚回去关心你的顾非……”
  这个情况与先前周斌咒骂顾非时相差甚远,转了个平角180度。
  闷骚的女人是很可怕的,能用掉一箱子妇炎洁,闷骚的男人更可怕,他能在心里还挂念着你时就翻脸与你老死不相往来,这说轻了叫“别扭”,说重了叫“狠心”,因为男人比女人更能承受感情上的痛苦。
  “行行行。”熟知李一洋生活习性的周斌举手投降,他选择了缄默的那个选项,乖乖进了李一洋家门。
  人,就该像周斌一样学会审时度日,不是人的话,是猫猫狗狗也得学会,这叫生存法则。
  李一洋躺了整整一个上午,他并没有躺得太安稳,周斌是不会允许他安稳的。
  每隔一会,周斌就会打个电话,李一洋模模糊糊地听到些内容,有的是打给他家里人的,有的是打给别人的,这些人应该都认识顾非,因为周斌跟每个人说话时候都会问同一个问题——“你在老家有见到顾非吗”,但貌似每个人都没有见到过那个美男子。
  李一洋迷迷糊糊地躺着,让周斌帮忙端了两次水拿了一次药,到中午的时候他身上的疲乏感退了点,眼前看东西清明了,就醒过来,张着眼睛看窗外。
  周斌正坐在他床沿,愣愣地看手机。
  “我还没找到他呢。”周斌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沮丧。
  李一洋一门心思担心着自己的感冒,他这个人不容易生病,一生病就会生很长时间,感冒发烧尤其难受,第一两天是退热期,后来身体好了,还是会反反复复地起热,虽然后来的热度都不高了,可还是会不舒服,咳嗽要咳一个月,鼻涕拖一个半月。
  “哦。”李一洋闷闷地说,他嗓子眼正处在快要发疼的状况下,痒痒的毛毛的。
  “喂,李一洋,你不是真的一点都没考虑他的事情吧。”周斌转身愤愤地瞪来一眼。
  一旦焦躁感越过那条承重线,就会演变出种反抗心理,李一洋强硬地按下脑海里顾非临走前晚上说最后句话时的表情,瞪回去:“去他妈比,老子哪里有资格替他考虑!”
  周斌深深地吸口冷气,“喂你不好这样,你怎么能……”
  “我怎样了?你不是也看不惯我和他好吗,这样又不好了?!”
  李一洋几乎从来不会主动挑起与别人的骂战,可这回他是真的忍不住,他真想把周斌的脖子掐着压过来说:看?看他妈比,你过来闻闻,闻闻!我他妈的哪个部位发散着好人味儿?!怎么就把他那条狼给勾来了!
  不过他现在连抬胳膊都吃力,估计要是打起来肯定打不过周斌。
  周斌被李一洋噎到,说不出话来,他口才又不好,理被人夺去后唯一剩下的武器就是拳头。可他能对李一洋挥拳头么?不能。
  所以周斌劈手夺过李一洋放在床头的大门钥匙和钱包转身跑了,半个钟头后端回一锅皮蛋瘦肉粥,重重往床头柜上一放,给自己舀了一碗淅沥呼噜地吃。
  周斌心情不好有两种发泄方法,一是暴力二是食物。
  非常符合动物的发泄方式。
  李一洋看着周斌被烫得直吐舌头,突然觉得整个人都安心了很多,他整个人慢慢往下滑,终于得了个好梦长眠。
  晚上七点,李一洋是被块热毛巾弄醒的,周斌正在笨拙地帮他擦脸,看他醒了,手下的力道加重了点,丝毫看不出来他是在照顾病人,倒像是在折磨仇人。
  李一洋出了身汗,畅快许多,他“哎哟”一声坐起来,周斌帮他乘了碗中午吃剩的粥,好像刚刚热过。
  他们两人也不是没吵过架,比今天吵得还凶的时候都有,和好也和好的快,说不上是谁先服软的,只是谁都会先去找自己的问题,所以才快,快且真心。
  真正的朋友就是不会自私地只想着自己好,自己什么都是对的,对方什么都是错的。
  李一洋接过粥来,说了声谢,周斌去洗了手,回来继续打电话。
  李一洋被那些关于顾非的问题弄得完全没有胃口,他脑海里的神经一跳一跳的,黑甜的梦乡过后是残酷的现实,顾非在哪里,顾非发生了什么,他已经执意不去想了,可是他昨天晚上担心得很久没睡,后来吹风着了凉,加上疲惫,才感冒的。
  真实的心意还是没法彻底回避的。
  周斌打完那最后一个电话,转身说:“我还是问不到他在哪里,也没有谁见到他,所以他应该是一直在他爸爸那里。”
  “……”李一洋不能说话,一说话他的掩饰就崩盘了,沉默才是最好的抗争。
  “他爸爸和他妈妈很早就离婚了,后来他爸又娶了个老婆,姓吴,我见过。他们两人感情一直都很好,但是却一直都没有孩子。”
  周斌慢慢地说,边说边看李一洋的反应。
  “后来他们去检查,发现是吴阿姨身体有问题,她人真的很好,没有顾非的妈妈漂亮,但是非常和善。”
  李一洋默默地喝完了手里的粥,说实在的,他的理性在告诉他不要听这些,可是感性的那边却怎样都掩盖不住,正在慢慢地扩大范围。
  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理性这块,李一洋悲哀地发现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断地倒退着。
  “顾非的爸爸当初是主动提出离婚的,他是受不了顾非他妈妈的冷淡,又爱上了吴阿姨,就把房子和存款全留给顾非他妈妈,每个月还会寄一笔钱给顾非。”
  “那不是挺好嘛……”李一洋终于接了句话,完全没有扣住中心思想的废话。
  “是很好,顾非的爸爸是我见过相当负责人的男人了,可是顾非的妈妈不是。老太太一直都不会带孩子,她以前是特别心高气傲的大小姐,什么都不会,这些都是我妈跟我说的。顾非小时候很听话,说他懂事那是相当懂事,可他身上又有种特别不懂事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李一洋想想顾非有的时候做的事说的话,点头表示同意。
  “我妈说,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起就是那种特别看不起人的类型,她和顾非不一样,顾非可能只是有那个感觉,老太太是真的看不起人,发自内心的那种。老太太不会管顾非,也不会教顾非,所以顾非能长成这样一个能自己养活自己的人我都觉得是奇迹。老太太以前高中毕业后就当了小学老师,但是她对待小孩子,只有一种手段,那就是打,连骂都不会去骂,直接就拿藤条抽!后来那小学很多家长都去找领导要说法,老太太就主动辞职,去国外继续上学,回来当大学老师了。”
  周斌停下来喝口水,然后接着说。
  “顾非的妈妈其实是很喜欢顾非爸爸的,她在出国前认识的顾非爸爸,两人很快就结婚了,后来她回到国内后就有了顾非。我估计老太太也是很想对顾非好的吧,可她实在是不行,她的工作很忙,来来去去的,一个月和顾非都见不到几次面,顾非的爸爸那个时候还在外地工作呢。没人照顾,顾非就一直住在我家里,我妈对顾非特好,好得我都吃醋了。”
  “所以你后来就渐渐讨厌顾非了?”李一洋又问了个毫不切题问题。
  “嗨!不能那么说,我那也是后来才不和顾非玩在一起的,小时候我们两人一直在一起,幼儿班、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一学校的。”
  “那到底你为什么……”李一洋还对这个问题锲而不舍了。
  周斌脸通通地红起来,呀,他居然也晓得不好意思:“我高中的时候吧,想要个GBA,闹了很久我妈也没买给我,后来顾非生日却买给他了,我就觉得顾非这家伙太气人了。他从小就特会拿他那张脸骗东西,我妈给我买鞋子必定给他带一双,好吃的居然会不留给我留给他。而且我和他不是一个大学,来往也少了,再然后就那样呗……”
  “说穿了你就是嫉妒。”李一洋毫不留情地指出这点。
  “娘的!你休想扯开话题!”周斌眉毛一竖,挥手乱舞一通,刚才说的东西都被李一洋打断了。
  “那你说你说……”李一洋窝在被子里,摆出张诚恳的脸。
  刚才那个话题的断点被扯得长了点,周斌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说到哪里:“然后吧,然后顾非的妈妈还是个霸权主义,别人不能不听她话,她也觉得全世界都会听她话,顾非高中学美术班,都是偷偷瞒着他妈报的,不然被她妈晓得了,估计会去掀掉那整个学校的美术班。”
  “这么牛逼……”李一洋听得瞪大了眼,老太太身强体健,绝世泰森,徒手开瓶盖,胸口碎大石。
  “我还是跟顾非一起上的美术班呢,但我没考上,不是我说,顾非画画那真叫一个天才,他考美院还是推荐的,当时就一个名额,好几人争,本来我也有份,可我一看,有顾非在,我还他妈争个屁啊。对了,高考完后顾非妈妈让他报的政法大学,可顾非没有报,那是我第一次听说顾非不听他妈的话。”
  “后来呢……”
  “后来,嘿,打呗,老太太下手可重了,顾非差点没住院去。她还让顾非重读一年去考那政法大学呢,可顾非偏不,老太太就放狠话说‘行,那我就打得让你笔都没法拿’。”
  “……”
  “暴君吧?我觉得她真是暴君,夏桀都没她狠。顾非后来上大学四年的学费都是他爸出的,不过顾非这几年把那些钱都还了,他也不喜欢他爸,因为他爸以前是先找的外遇,顾非爸妈离婚的那晚上他还是住我家里,我听他在被子里偷偷哭来着,那也是我唯一一次听顾非哭。”
  那家伙居然也哭过啊,李一洋想想真想笑,他还觉得顾非那人没有泪腺的呢。
  “那你上回说的电击器是怎么回事?”
  “哦,那是顾非过来工作第一年,老太太本来就是在我老家工作的,申请调过来后,第一年就是要让顾非放弃那工作,可那时顾非又大了,她打不过顾非,就买了个武器呗,这叫卑鄙小人,不过顾非那工作还是被她搞掉了。”
  “……”
  “顾非后来警告老太太说再动他,他就把这个事情跟媒体曝光,让她连作协都进不成,顾非妈妈大小也算名人,而且那时候也对顾非的工作没办法了,就没有再用暴力动顾非了。不过还是不间断地骚扰者,防不胜防,我也被她搞得心焦了,早知道当初报公务员考试就不该报在N城。”
  这也不知道算是悲剧还是喜剧,总之听着比电视剧还精彩,母子反目,互相掐着对方不放,顾非也是有反抗的嘛,李一洋还以为他只会默默受着找人帮忙呢。
  周斌说着又渴了,貌似还饿了,他出去泡了麦片进来,李一洋心说:寄居蟹啊你,到哪里都你自个的家。
  “对了,先前不是说顾非爸爸和吴阿姨没有孩子么,吴阿姨本来是要跟顾非爸爸离婚的,但顾非爸爸没肯,他就琢磨着要让顾非继承家业。顾非爸爸可拽了,不仅是大老板还是人大代表。不过顾非也没同意,两人就那么耗着。到去年,顾非爸爸耗不住了,想着顾非要是再不同意他就要从亲戚里挑人了,顾非妈妈么,大概也是想着,留不住顾非爸爸的心,好歹也要留住他的厂,就开始重新活跃起来,要求顾非回家什么的。上回顾非妈妈疯了样地找顾非,是因为顾非爸爸说要从他亲戚家要个孩子做养子,连人都挑好了。”
  李一洋皱了皱眉,顾非妈妈不是作家么,作家不都是心高气傲不屑于人间铜臭的么,怎么这种黄金八点档家族遗产恩怨风波也会发生在“作家”的身上呢。
  “还有……”说到最后个重点了,周斌矮矮地低下头,满脸做贼心虚的表情:“其实,其实吧,顾非是……那啥……同性恋……”
  “我知道。”李一洋气定神闲地回答道,还补充了个更大的打击:“我还知道他和孙宇汶在一起过。”
  周斌果然倒吸一口冷气,亏他咬了这么久的秘密哟,以前还以为被李一洋发现了吓个半死,原来他果然早就发现了!
  “……行,你知道就行……顾非妈妈也知道,不过,顾非爸爸是最近才知道的。”
  李一洋皱起眉来:“他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周斌耸耸肩,“不过我知道顾非这次为什么回去,他也不知道哪里学会的什么要让人家晓得自己心意就要老老实实说出来,然后丫就回S城想跟他妈和谈,被他爸知道了,他还没来得及跟他妈结结实实打上一架呢,就被他爸爸请了回去,后来他爸在他手机里发现了很多同一个男人的照片……”
  同一男人的照片?!这是重点!李一洋的耳朵刷拉一下竖起来,跟狗似的,那纯粹是本能反应。
  于是他就忽略了“要让人家晓得自己心意就要老老实实说出来”这句话,这个分明是他教顾非的,李一洋是早忘记了,顾非却还记着,并且居然跑回去实践了。
  周斌偷偷瞟了眼脸上的渴望完全没法掩饰的李一洋,丫这么想听答案么,他阴阳怪气地装着娇弱:“那个男人,就是你哦……顾非妈妈说她也吓了一跳,满心以为顾非和你不会有什么关系,以前调查来调查去偏偏就是漏了你……”
  李一洋也被吓了一跳,顾非手机里有他照片,哪来的?什么时候拍的?!
  这个,基本上算是李一洋认识周斌以来,听到的周斌说的最中听的一句话。
  他的头虽然还是昏昏沉沉的,可是心却在慢慢地升起来,连带着兴奋也是滔滔不绝地涌上来涌上来,几乎要堵得他呼吸困难了。
  那种绝望过后突然来临的希望,还是沉重得能砸死人的希望,估计是人是兽都没法承受。李一洋捂着胸口倒回床上,昨天他倒在这里的时候脑子里全部都是空白,现在脑子里却全部都是顾非,顾非顾非顾非,顾非顾非顾非!
  “看,你他妈要是早上就让我说了,你丫感冒不就早好了。”偷偷观察着李一洋反应的周斌满意了,一口气喝光了自己的麦片。
  “其实顾非妈妈也不是反对同性恋,毕竟是在国外受过高等教育的,她以前破坏顾非的一切恋情只是为了给顾非以后继承他爸的事业做铺垫,因为不管怎么样,顾非爸爸肯定没那么开明。而且……”周斌顿了顿,发现李一洋根本没在听他说话,突然失去了听众的周斌叉腰把李一洋拎起来:“而且!从顾非被他爸控制了行动范围这件事来看,顾非绝对被反对了!你丫想圆满还早得很!”
  李一洋呆了呆,靠,事实摆在眼前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他猛然想起自己早上请的两天病假,精神饱满地挥一挥手,喝到:“留君不住从君去!老子今晚就去S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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