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桃花羞作无情死
等工作上的忙碌告一段落了，李一洋开始回复到以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除了游戏就是睡觉的生活。他在某区里的第三个满级号也马上就要诞生了，先前那个号卖了八百多块钱，这个号估计能卖个三百五，李一洋自己再添点儿钱就能买台NDSi了。
这个叫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丫还是懂得攒钱的理的。
周斌那边风平浪静，顾非那边浪静风平。李一洋不甘寂寞，主动做起牧师的活，三天两头打电话给周斌旁敲侧击。男人三八起来是没边的，可惜呆头鹅周斌很是拎不清，然后李一洋就放心了，哦，要他们和好，还早着。
不过李一洋最近很难约到周斌，也不知道这小子在忙什么，约他出去玩出去吃饭出去看姑娘，他都说自己有别人的约了，李一洋觉得周斌不像是会白瞎的人，就随他去。
就这样李一洋心安理得地过着小日子，偶尔陪董晶晶上街shopping赚取回头率。N城的春天都要来了，李一洋觉得自己可以去找妹子了，不过他觉得自己单身太久了要现在找一个有点困难。
董晶晶安慰他说：“别担心，你总能找到的。”末了厚脸皮地补充句：“不过可别打我的主意。”
李一洋嫌恶地反驳：“滚你的，老子搞同性恋也不搞你。”
此时两人的阶级友情已经飞速发展，李一洋觉得董晶晶就像男版的周斌。他总是能和这样厚脸皮自来熟爽快大气的人混得很好，这算种命中注定的悲哀，对于李一洋来说是，对董晶晶来说也是，你说哪个姑娘被男人说“老子搞同性恋也不搞你”会不忧郁，可董晶晶不，某种方面来说她也算天下无敌。
至于李一洋为啥拖着不去找顾非，那是因为他觉得不好意思，哟，说起来他会不好意思也真是奇谈一件，可这个是有原因的。真的。
那天顾非生日，李一洋带过去的东西除了蛋糕还有朵奄奄的玫瑰花，他直到最后走时才想起来那可怜的植物，就掏出来随手给了顾非，完后走到公交站台才猛然惊觉：他送男人玫瑰花了！还在情人节送的！
呀你看，李一洋还真是个牛逼的好人，朋友的事情一处理完，啥都迷惘了，智商也退化了。
可是，要打电话过去解释又太刻意，不解释的话，顾非误会又咋办？
两头为难之下，他就这样默默地不好意思了许久许久，直到他妈打电话说要和董晶晶的妈妈一起来N城看丫两个崽子。
正是三月初，春寒料峭得不行，正在上班的李一洋和董晶晶同时接到两等同于噩耗的电话，并且在第一时间通了气儿。
董晶晶说：“小李子，我突然想请你吃饭。”
李一洋顿时觉得有阴风从脖子后面吹过，于是故作高深沉默不语。
“好吧我有事儿要说，总之你出来。”
晶晶姑娘投降了，李一洋抓起外套在舅舅遥远的注视里飞奔出办公室。
于是地点飞速转移至本城一家高档日式料理亭，李一洋摸着餐桌上木头的和服娃娃惊叹“日本处处有手办”，董晶晶说“喂你够了”，然后开始叙说一个遥远的往事。
这家店人均消费四百左右，李一洋在晶晶姑娘点的不到一百的两菜滋润里听完了一个凄美的故事，搞清楚了很多悬念。
关于董晶晶为啥毕业了成绩那么好却偏偏要到N城来找工作，关于董晶晶为啥在情人节前买男士领带，还有关于董晶晶为啥要突然请吃饭。
原来如此，原来晶晶姑娘是为了追随至尊宝——啊不，是她的爱人——而来。
整个故事大致上是这个内容：董晶晶大学时和他们学校艺术学院男老师好上了，那老师是刚分配去学校的研究生，相貌么就是个洗干净了还能看的文艺青年样，但是为人特别有魅力，迷倒院里女生无数，而晶晶姑娘力压群芳拔得头筹。
这是个很美好的校园爱情喜剧，不过喜剧的背后却是最叫人扼腕的悲剧。
那就是那个研究生男老师，家里很穷困，父母都是农民。
不过董晶晶还是至死不渝地效忠着此男，可见此男人格魅力确实是有的。
后来那男老师在N城乡下的爸妈身体实在是不好，他就主动申请调到他们大学在N城的三本院校来教书了。
董晶晶的妈妈人还不错，就是有点势利眼，看不起乡下人，这点是连李一洋都知道的。
听完这个故事，虽然感人，但李一洋还是忍不住问：“那关我什么事啊？”
“就是这样啦……本来是没什么事……可是上次我男友来我宿舍看我时，不小心接了个电话，是我妈打的……”董晶晶羞愧地低下了头。
“哦……”李一洋还是没搞明白，他不懂装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后来我妈问在我宿舍那人是谁……我就说……是你……”
李一洋顿时觉得有道佛光穿透云雾拍到了他的天灵盖上：“你说啥？！”
“然后，我妈问我你为什么会在我宿舍，我一着急，就说我们在谈对象了……我估计这就是为什么这次你妈和我妈要一起来的原因……”
董晶晶羞涩无比地拨弄着自己的小手机：“所以我想……”
“想个屁！没门！”
李一洋心说了，总不能给自己找个女朋友还搭个老公过来吧，那也太合算了！咱不是这样占便宜的人！
“你别这样嘛。”董晶晶把李一洋拽下来，赶紧喊服务员来加小菜，完后说：“又不是真的，我就想让你这回和我假装一下，完后过一阵子我再和我妈说咱两分手了，你又不会少块肉。”
“你说你缺德不，回去扎你小人！”李一洋看着桌上向六百大关逼近的酒和肉类，动摇了。
“你扎吧你扎吧，蒙混过这回你怎么扎都成。”董晶晶顿时笑逐颜开，平常怎么娇媚的笑脸现在看起来怎么贱。
“就这一回啊……”李一洋安慰自己，他人好啊，嘿，谁叫他人好呢！
至于名节什么的，李一洋也就不多说了，还好他现在没女朋友，董晶晶还真能挑时候。
“明天开始你就接我下班吧，偶尔也来我单位看看我什么的，我就怕我妈去我单位和同事们拉关系。”
“你他妈的找假男朋友还是真保镖啊？”
“两个都找，顺便你陪我去会下我家那位呗，他可不放心了。”
“行行行，就这样吧。”
李一洋赶紧动起筷子拨起酒杯，刚才那四十块钱的小凉盘吃得他胃寒。
到妈妈过来那天，李一洋起个大早收拾屋子，完后和董晶晶装亲密去机场接人，两位妈妈各自都打扮得相当自认为的“时髦”，其实那LV包一挎，要多土有多土。
李一洋不敢说妈妈土，只能舔着脸拍马屁，而由于董晶晶的懂事与本事皆名声在外，妈妈对于李一洋能找这么个女朋友很是高兴。两家人和和美美地一起吃过饭，小孩拉着大人各自分头回家。
表面上还装得挺像，李一洋自问没露出马甲，妈妈的好心情一直没降下来，顺便奖励李一洋零花钱若干，NDSi可以提早到手了。
晚上李一洋和妈妈去舅舅家，妈妈说她嫌李一洋屋子臭，所以要住舅舅家，李一洋便独自回家，完后和董晶晶通个机密电话，两头比较过，都没问题，才放心地上网玩去。
李一洋刚上MSN，顾非就发了条消息过来：你终于出现了。
貌似等得很久了，破天荒头一次啊。
李一洋的少年情怀顿时涌上来，他带点不好意思敲着黑体字：有什么事啊？
“大后天你有空吗，我有事找你。”
简单明了直接切入主题，这就是顾非的作风。
有空吧应该，那天是礼拜天，虽然妈妈过来了，可能要出去玩，不过应该不会就挑在大后天，要挑在大后天也能让妈妈改下时间，李一洋就回答说：有。
“在我家还是在你家，你挑个地方。”
“随便，一定要在家里啊？”
“在外头也行。”
“那我家好了，都是我去你家，你也该劳动一回。”
“行。”
顾非说完下线了，不磨叽也是他的作风，李一洋觉得某层意义上顾非的比周斌还来得爽快。
不过他还有点恋恋不舍，算了，后天就能见到了嘛，也不知道顾非是有什么事，要这么正式地约时间。
没再多想，李一洋很快就进游戏练级去了。
第二天顾李一洋跟舅舅请假，董晶晶那边正好有事，李一洋就一个人带着两位太太逛街逛一整天。N城特产和好吃的特别多，还有不输给B城的著名景点，董晶晶的妈妈是第一次来N城，李一洋就带着她好好地玩了玩。
第三天趁着星期六两个妈都去了自己子女的工作地点进行观察作业，下午休息。
晚上李一洋把妈妈送到舅舅家后，妈妈说明天她就回去了。
李一洋大惊，干啥啊这么突然！
“我能请到这几天假很不容易了。”妈妈说，她订的下午的机票，和董晶晶妈妈一块走，董晶晶妈妈是主任医生，更忙。
所以下午肯定要送妈妈，李一洋悲痛欲绝转头扶墙打电话，顾非平静地接受了现实，说：“好，我等你。”
他居然会这么有耐心了，疑虑之下李一洋不禁忧虑起这次顾非所说“事情”的严重性，不过仍然没什么头绪，虽然某件事的可能性像流星划过，可也只是转瞬即逝，他总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虽然完全不知道哪里来的。
事实证明李一洋的自信比三维空间里的马赛克还不值钱。送走家长，李一洋回家看到顾非很周斌站在他家门口，如同刚出土的兵马俑般威严肃穆。
啊，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周斌看起来有点别扭，不过完全不是不情愿的别扭，那种新婚夫妇间才有的羞涩，李一洋用脚后跟都想得到，他们两和好了！
太快了！这个速度太快了！而先前安逸的日记几乎让李一洋以为顾非都忘了这事了，所以他也就悄悄地想忘了这事，册那啊册那！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了不能接受啊啊啊！
于是他们三个人就坐下来和谐地喝茶了，周斌赌气似的往顾非的杯子里扔了把勺子，他也知道顾非怕烫。
虽然周斌脸上还是挂着别人欠他一千块的表情，可这个扔勺子的动作宣告着的是——末日。
李一洋心里飞速地开始计算顾非出的那道思考题，困难得如同在写四级英语作文，没有头绪没有出路，连个提示都没有。于是他的心脏砰砰跳着，他的冷汗哗哗冒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茶杯里的水溅出来少许。
“帕金森啊你。”周斌说。
你才帕金森你全家都帕金森——虽然李一洋很想这么吐槽可是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
而顾非则用勺子小口地喝着茶，优雅得堪比在地铁上啃煎饼的早起小白领。
关键时刻董晶晶突然破门而入，她大喝道：“李一洋！我妈要和你讲电话！！！”
屋子里三个男人打翻了两个茶杯，李一洋是被吓的，周斌也是被吓的，顾非虽然被吓到了，可是他拿的是勺子。
“快快快！”董晶晶把自己电话塞给李一洋：“我来收拾桌子你快去打电话！”
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如破竹，关键时刻女人才是最好的战力，李一洋被那惊人的滔天魄力震慑地不敢有半分怠慢，拿起手机就转身去拨号，董晶晶熟悉的奔进卫生间取毛巾出来给周斌掸外套。
“丈母娘”说她在临上飞机前想起件事有些话忘记跟“未来女婿”叮嘱，就打电话过来说了，董晶晶惊得花容失色曰：“他不在啊。”
“丈母娘”奇怪道：“你们不是一起去看电影了么，他怎么不在？”
谎言被拆穿得很快，董晶晶马上说：“他去上厕所了。”
“哦，那你让他快点，我马上上飞机了。”
还好董晶晶还在外面买衣服，打的狂飙六分钟赶到，她以前来过李一洋家不止一次，熟门熟路得很，到了地方提起裙子就往他家那楼跑。
李一洋打了电话，已经是要登机的时间了，董晶晶妈妈也没来得及说什么，总之就是些丈母娘会交代的话，电视剧里常有，李一洋也摆出电视剧里女婿该有的低姿态，说些“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之类的话，到底还是顺利蒙混过关了。
挂了电话，转头，三张脸，董晶晶满脸急切，周斌邪恶的微笑，顾非面无表情。
李一洋表示：OK了。董晶晶便彻底松气，大大咧咧地倒到沙发上。
经过这团吵闹，李一洋的脑子越发混乱，他让董晶晶坐里面点，好给他让半个屁股的空间。
周斌越过茶几伸手微笑：“你好我叫周斌。”
董晶晶和他握了手：“我叫董晶晶。”转而伸手向顾非。
顾非再冷淡也不好对陌生人不理不睬，他也伸出手来握：“顾非。”
“哦，你们好。”董晶晶两边点了头，继续扮作一具尸体。
“呃……”李一洋在顾非和周斌各不相同半冷半热的注视里，觉得自己的棉毛衫被汗水浸了个透彻：“她，她是我朋友……”
董晶晶点头：“女朋友——”
“喂！”李一洋伸手想堵她嘴，董晶晶挣扎开，继续说道：“才怪。”
周斌没听懂，露出痴呆的表情，顾非却突然站起来：“我还有事，先走。”
然后绕过沙发往外走。
要是他就这么走了，李一洋也就轻松了，他本该是让顾非就这么走的，走了的话，什么问题都不用回答了，什么害怕都不用承担了，就这么走吧，就这么走呗。
可他要真这么走了，以后还能和他说话吗，以后还能摸他脑袋吗，以后还能这样担心害怕这却期待着每次与他的相见吗。
李一洋猛地站起来，只来得及从后面拉住顾非的手腕：“别走。”
顾非甩开他，继续往前，此刻他就是董存瑞啊是黄继光啊，枪林弹雨也阻止不了他冲向碉堡的急切脚步。
李一洋重新抓住他，这回抓的胳膊，客厅忘记关的门进了个董晶晶后顾非马上就要出去，早知道刚才就好好关门了草！
顾非被抓住了，用力甩两甩，没甩开，两人这样僵持着，气氛说不出的奇怪。
董晶晶这时发挥了她擅长察言观色的变色龙本质，拉起周斌率先往外冲，可怜被顾非用“李一洋说请我们吃冰淇淋火锅”这个借口骗来的周斌，莫名其妙出了车钱不说，还要被两个预备说悄悄话的人排斥在外，并且云里雾里不知深处。
董晶晶姑娘，好样的，出去了还晓得把门带上，并且报以李一洋同情的一眼，这才是真正的知音！
人都走了，顾非反倒不动了，他就维持着被李一洋拉扯住的姿势，也不回头也不向前，附体的董存瑞消失了。
“她，她不是我女朋友……”李一洋开口解释，虽然这个解释的起因他也不太清明。
顾非站了好一会，碉堡被黄继光炸掉了，才开口说道：“不关我事。”
声音低低的，像是叹着气出来的每个词，平稳之下是暗涌的气流，还有种叫人心脏抽痛的绵软和无力。
“你不是想听我那答案么，你留下来，我跟你说。”
李一洋觉得现在自己的勇气要用来在高考考场上，他肯定连小抄都敢抄了。
“我不想听了。”顾非说。
他却这么说，彻底破坏了李一洋凝聚出的小宇宙。
“我想说了，你听我说行吗。”
李一洋声音也低了下去。
“……我不想再更丢脸了，就这样吧，你让我走。”
丢脸，什么叫丢脸，李一洋脸皮厚，他不懂脸皮薄的苦，可顾非有丢脸么，未免太敏感了，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是李一洋在丢脸吧。
李一洋走前两步，这两步的距离他也没敢松手，他觉得一松手，顾非就被敌人炸了，就看不到了，现在，以后，都看不到了。
这可是生死诀别啊口胡！
慢慢绕到顾非面前，李一洋双手都抓住了顾非，这家伙脸上面无表情的，可是那样的脸散发的却是受了很大委屈的信息，嘴角抿着，眼睛没有直视前方，好像在竭力忍耐什么。
李一洋把头低下去，还好顾非也不矮，两人额头碰在一起根本不费力。
他看着顾非的眼睛，顾非还是没看他，这么近的距离他还是没看他。
“我跟你说，我应该没法喜欢男人，可是对着某人好像又可以，虽然我不希望我可以。”
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他的真实写照，李一洋一个字都不是瞎掰的，他希望顾非能信他。
顾非抬起眼睛来，哦册那，这一眼赏得可真不容易。
他张嘴想说什么，可貌似忍得太久不小心抽了一下，跟小孩子刚哭完似的，顾非马上又把头撇开，李一洋笑着把他抱到怀里。
当然下一秒就被推开了。
李一洋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得跟抢了银行似的，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我吧，我应该是真喜欢上你了，她吧，董晶晶也真不是我女朋友，所以吧，这个事情其实单纯，你，你……”
接下来他想说：你是喜欢我吧？
不过顾非却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一眼能把人剜个窟窿，李一洋在这半秒之瞪中“咦”了一下，就这一下，让顾非跑了。
干啥啊这，怎么说跑就跑了……
李一洋独自呆站半分钟，才想起要追出去，可顾非人影都没了。
丫以前是学校短跑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