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生能几，总不如休惹、情条恨叶
李一洋小的时候很皮，有一年暑假他和妈妈一起去外婆家住，经常和同龄的小朋友们一起出去钓龙虾。外婆家在S市，风景如画的江南水乡，夏天的时候空气里也饱含着温润的水分，而且乡下的地方，有着一望无垠的稻田，蜿蜒的石板路上遍布的都是青苔。
小时候的事情基本都记不清了，李一洋的记性不算好，他的记忆是从初一开始连贯的，在那之前的都是断断续续的片段，幼儿园时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记忆。
但有件事在脑子里却有着极为深刻的印记。
就是因为这件事，年幼的李一洋明白了自己老娘和别人家妈妈的不同，别人家妈妈都把子女捧在手心里疼，儿子女儿稍微发个烧就跑前跑后地伺候。只有李一洋家的老娘，即使是对着自己溺水刚得救的儿子，也能毫不犹豫地一顿痛打，边打边骂，然后掐着李一洋的耳朵把人提回家。
李一洋以为全世界大概就只有这两种母亲了，他的母亲独占了“穷凶极恶”这一块，别人的母亲则都是慈祥善良的范畴。
见了顾非的母亲，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类型的。
除却冷淡和严厉外，还是个变态。
顾非说得没错，他妈就是个变态。
李一洋关上电脑，刚刚看了篇家庭暴力的漫画，他有点头疼。
李一洋的脑子结构比较简单，当然这点他是不承认的，可事实上他确实很容易被外界所误导。比如说刚看完那部漫画，他就开始想象顾非被他妈绑在椅子上抽打的画面。
漫画的情节是这样的：父亲和外遇对象私奔了，丢下孤独的老婆和儿子，可怜儿子和父亲长得极为相似，母亲就把怨恨都发泄在自己儿子身上，每天对儿子除了殴打就是辱骂，后来儿子受不了一刀结果了自己老娘，成长为走上歧途的青年。
正好就是那么巧，顾非没爸爸，原因李一洋不知道，不过他已经认为顾非爸爸是被小三给勾走的。而顾非提到自己老娘呢，又表现出了极为深刻的厌恶，肯定就是因为遭受过家暴啦。
其实就李一洋这种脑回沟，让他看个[鼹鼠的故事]，他都有可能去盗墓。
惴惴不安地为顾非担心的同时，李一洋又凭着他少得可怜的敏感触摸到点不对劲的苗头，那些不对劲没什么具体形状，抽象得很，伸手触碰时仿佛雾里看花，怎样都看不真切。
不过有一点李一洋可以确定，那就是他很久没见到顾非了。
上次带回家的游戏也没有玩的动力，这种低潮期还真是少见啊。
李一洋拿过自己的手机来发短信给顾非：“明天你在家么，我想过去。”
等了很久，顾非一直没回复，大概是默许了吧。
李一洋支撑不住困乏的眼皮沉沉睡去。
到了第二天，天气却不怎么好，上午的天就阴沉沉的，到中午的时候甚至还下起雨来，不过李一洋还是带了东西出门了。
打的碰到的司机听李一洋是外地口音又背着个包，以为他刚到N城的，就试图绕远路，被李一洋指出路线的错误后恼羞成怒，在半路上把李一洋扔下车，扬长而去。
太没道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里没带伞的李一洋悲愤地咒骂着，这地方很空旷，没人没车没站台，那司机咋能这样呢，就算要仍人好歹也找个站台扔啊。
也怪自己懒不带伞，想着这雨一会就能停，况且是坐车用不着伞，现在逼特了，真是逼特了。
没办法，李一洋只好把自己衣服上的帽子戴起来，往他认识的地方走。
等到顾非家住的那小区时，李一洋身上仍然湿漉漉的。
他走了大概有一个钟头，虽然雨是小，可是走一个钟头也不是开玩笑的，好不容易打到车，飚到顾非家，半个钟头，他背的包还没来得及干。
还好雨已经停了，不过天仍然阴沉沉的，李一洋里面的衣服也湿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像裸体套了件塑料雨衣似的。
往里面走，路边积的水亮堂堂的反着天的光，一场秋雨一场凉，冬天快来了吧。
快到顾非家那幢楼时，那边拐角处急冲冲走出来个人，李一洋眼前一花，赶紧把人拉住：“嘿！来这干吗呢？”
这人是孙宇汶，很久没见了，上次聚会后就没见过，李一洋和他交情不算顶好，但是在论坛上处得还是不错的。
不过孙宇汶这人有一点讨厌，就是老以长辈自居，不就是年纪大了点么，成天“小熊小熊”地叫唤李一洋，虽然这人确实不坏。
被拉住的孙宇汶露出吓了一跳的表情，等看清是李一洋，慢慢缓过神来。
“没，没什么，我有亲戚住这。”
“这样啊，太巧了，我也是来看朋友的，你那是哪家亲戚，有女儿么？”李一洋嘻嘻哈哈地不正经起来。
“没女儿，有女儿也不介绍给你”孙宇汶白了他一眼，也笑。
“嘿，太伤人了吧，我大小也算个帅哥了……”
“熊皮厚得三刀砍不进。”孙宇汶调笑完李一洋，抬手看手表：“喏，我有事，得走了。”
“好好好，回见回见。”
两人分开，孙宇汶继续急急忙忙地往外赶，像被人知道他来这里似的，李一洋远远地看他出了小区门，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顾非家门牌号是302，李一洋慢慢地往楼上走，楼道里很暗，没有开灯，外面天空微弱的光也没法进来，低沉的气压和冰凉的空气让人窒息。
到了302，李一洋却突然失去了敲门的勇气，他不是担心顾非不在家，顾非应该在家吧，他也不知道自己担心什么。就这样时间流逝着，暗暗的楼道里也没有人来去，过了很久很久，李一洋终于抬起被湿黏的衣服裹得酸疼的手臂按了门铃。
顾非来开门，没表情的脸突然一愣，然后问：“你怎么来了？”
“我昨天发过短信给你的啊……”李一洋回道。
“哦……”顾非边开门边说：“我换号码了。”
李一洋进了门，随手把手里提的包扔到地板上，脱力地质问：“你换号码为什么不和我说？”
顾非盯着李一洋的脸看了一会，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
理所当然的口气，理所当然的表情，不对，这家伙从来没什么表情，就算见过他的笑，这些笑容也像面具似的，没半点真实感，还不如他刚才开门时脸上那些微的期盼转为失落来得触人心弦。
虽然这转变无比快，无比短暂。
“好吧。”李一洋在两人长久的对视后缴械投降：“你家浴室借我洗个澡。”
氤氲的水汽里顾非家浴室墙壁上的花纹显得很模糊，李一洋认真地洗了自己的头，努力让身上冻僵的细胞活络过来，不过他没有换洗的衣服，只好把有点湿的内裤先用吹风机吹干再穿。
不过别的衣服干起来就没这么快了，李一洋把牛仔裤和T恤都吹了吹，敲开顾非的房门，把衣服挂进去，里面刚开了暖气。
“哟，真体贴啊。”李一洋擦着头发调侃电脑桌前的背影。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总之谢了。”
“不用。”
窗户外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李一洋最烦这种天气，狂风暴雨都比阴雨天来得叫人爽快，这雨下得断断续续的，下不够又不会停，整个一尿频尿急尿不尽。
开着暖气的房间里李一洋的身体终于干燥起来，身上的毛孔也像张开似的舒服，他就忍不住话多起来。
“我们杂志十一月份要出个最终幻想的增刊，我负责第八部，网上想找点配图吧，妈的找了堆同人，图没找到先起层鸡皮。诶，你不是画过不少最终幻想的同人么，你无偿奉献点我用用呗。”
“一张两百。”
“太贵了，这玩意不给稿费的，要不我私人掏钱，二十一张。”
“我要饭还不止这个价。”
“话不能这么说啊，要饭是无成本经营，你这是有成本的，虽然价钱低了点吧，好歹是我私人出的，下回请你吃饭。”
叨叨叨说了一大堆，顾非也没理他，自顾自忙活，李一洋等了许久没等到人回答，站起来走过去手撑到桌上，“诶，就这样定了吧，别那么小气么。”
顾非转过头来，首先已经是准备好了冷嘲热讽的表情，不过马上就是转为愣怔。
今天是第二次让顾非意外了，李一洋颇自豪。
“你……怎么不穿衣服……”顾非转回头去重新盯着屏幕。
“挂着。”李一洋指指墙上的衣服裤子，“水分还没蒸干呢。”李一洋再把脸凑过去：“怎么，不好意思？”
顾非哼了一声：“我只是觉得有碍风化。”
“不是吧，老子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的……”自吹自擂过后，李一洋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要不你先借我件穿。”
“床边那橱子下面有衬衫和裤子，自己去找。”
李一洋一米八二，顾非么，经过目测应该是一米七五左右，衣服不会适合，不过李一洋找到的衬衫和休闲裤却很和他的身材。
摸摸鼻子，李一洋走回去继续和顾非搭话，不过都得不到什么回应，话题也渐渐说完了，很快两人就静下来，只有顾非敲键盘的声音响着。
“诶，我身高和孙宇汶差得不多是吧……”李一洋抖抖身上那件衬衫的下摆，突然说道。
顾非终于第二次转过了头。
“我刚才过来时碰到他了，看他像逃命似的往外跑，他还老笑我不稳重，啧。”李一洋看着顾非的眼睛说。
“然后呢？”
“他有老婆了，儿子都上幼儿园了。”
“我知道。”
“那就好。”
“你要表达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和你说一下，怕你被蒙在鼓里。”
“不关你事。”
“也对，你不是控大叔的么……”
“我说，不关你事。”
“好好好，我继续萌傲娇大小姐去，随便你。”
李一洋举起手来表示他投降了，不关他事，确实不关他事，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他也不想管，他是闲啊还是贱啊，谁高兴管呢还。
雨声渐渐大了起来，房间里却没再响起顾非有节奏的敲击键盘声，李一洋望着天花板出神，脑海里响起踏踏踏的脚步声，那是刚才孙宇汶急急忙忙往外走的声音，路上的积水被他踩得四处飞溅，渐渐的走路变成了跑，踏踏踏踏，孙宇汶越跑越急越跑越急。
顾非这家伙看着挺精明的，原来眼神也不好，或者说他到底还是控错了对象。
能二次元三次元坚持只萌一种类型的真是绝种了。
李一洋抱着手出去，他得去搞点热水给自己喝，外面暖和了，里面没暖和。
不管是胃还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