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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该死

书籍名:《燕临天下》    作者:粼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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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朝议,燕清粼布诏六则:
  第一,立后燕若冰,且其孕身三月,可谓双喜;皇欣感于此,暂定不日携后赴西北省亲;
  第二,册封右将军刘思成小女刘怡柔为怡妃,以凤辇接入宫中,以示恩宠;
  第三,封五王爷燕清悠为静王,代表大燕出使凉庭,恭贺凉庭王之喜;
  第四,李在元官复原职,仍任户部尚书,苏逸风身体微恙准其病休;
  第五,任命左将军刘世勋为西北新统帅,接替柯子卿负责北境所有事宜,邢璨升任督军,柯子卿另作他用;
  第六,燕清粼离京期间,由燕清翊监国,左右相辅政,右将军刘思成负责燕都防卫及全国兵卫调动。
  此令一出,自然有几番窃窃私语。
  臣工们不是不了解燕清粼的行事作风,只是有时跟不上他的节奏。前些个还为燕清粼纳妃一事费尽脑筋,结果今儿个燕清粼不仅自己择妃,还让新婚燕尔的皇后传出喜讯,一干臣工不由猜测,看来外人盛传皇上做储君时与太子妃感情“甚好”的传言当是真的,不然为何要等皇后怀胎三月一切稳定后才将人接进宫里,这不明摆着顾忌宫里明争暗斗、要保护燕若冰及她腹里的皇脉嘛。而且,若真有幸得个皇长子,这太子之位只怕无人能夺了。
  不过这倒也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毕竟定北亲王归隐,燕若冰已经没了足够的根基,就算是皇长子也不一定得到前朝的拥戴。而且燕清粼又立了两位极有来头的侧妃,这里面的玄机当真耐人寻味。
  本来还以为刘思成会因着刘嘉卫被流放西南一事受些牵连,没想到皇上竟转头纳了他的小女儿为侧妃,仿佛又是圣眷正隆。都说一代天子一朝臣,可燕清粼目前似乎还未有赶尽杀绝的念头。只这恩威并重的招式,也不是常人能受得住的,端看你的忠心摆的正不正了。
  当然,这其中的真正缘由,知道的人只会少之又少了。
  下了朝,柯子卿远远的看着燕清粼往御书房走,只见着五王爷燕清悠紧跟其侧,拽着燕清粼的衣袖轻轻摇着,不知说些甚么,直到他们转过亭廊消失在拐角处,柯子卿才转身出了清漪殿。
  刚走下台阶,却见右将军刘思成立在一侧,面上似乎有几番为难,抬头看见柯子卿,顿时一僵。
  “柯将军……”
  柯子卿脚下一顿,踌躇片晌,却依旧走了过来,面不改色的行礼道:“刘将军。”
  刘思成攥了攥拳头,似乎有些紧张:“柯将军,老夫……老夫有事相求……”
  柯子卿眉间一蹙:“将军……客气了。”
  刘思成踱了几步,方靠得近了些,吞吞吐吐的说道:“我知道……这样说很冒犯……但是……小犬他最近……很不好……”
  柯子卿脸色瞬间白了些,却微咬着下唇没有出声。
  刘思成见状,轻叹一声:“柯将军别误会,老夫知道是犬儿让将军为难了,可他明日就要开拔去西南,此去……前途渺渺,他又不听老夫的话,着实……让我放心不下啊……”
  柯子卿深吸一口气,提步往殿外走。
  刘思成见状,急喊了声:“柯将军!”
  柯子卿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刘将军,子卿做不了旁的……”
  刘思成脸色一暗:“……让你……为难了……”
  “……子卿做不了旁的,便只能去为他送送行了。”
  刘思成蓦地抬起头来,脸上有了几番欣喜,却见着柯子卿步伐沉沉的走远了。
  刘思成的感谢听在柯子卿耳中却有几番心酸,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而他却……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番关爱了。为了刘思成这番老父之心,柯子卿也便愿意帮他一帮。
  念及此,柯子卿淡淡一笑,只不知为何,脑海里却想起了燕清粼。柯子卿这两日都去了京郊大营处理事务,算来也有多日未见他了,这几天还要忙着调配各地的将领述职,想必也会忙个不可开交,只不知又要何时才能见到他了。
  苦笑一声,柯子卿出了宫门,从刘海手里接过缰绳正要上马,却见飒远远立在远处望着他,也不言语,只身前捧着一件衣物。
  柯子卿有些惊诧,忙将缰绳递回给刘海,走了过去:“飒侍卫,你这是……”
  飒淡淡一句:“我正在等你。”
  柯子卿有些意外:“哦?”
  飒将身前裹好的衣物递了过去:“爷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京郊大营夜里冷得很,你又要奔波,穿厚些总是要的。”
  柯子卿眼中一柔,轻轻打开一看,不由怔住了:“这些年他竟都留着……这件狐裘?”紫色光亮的外毛,却正是那件四年前给燕清粼狩猎而做的狐裘。
  飒面无表情的低低一句:“每年冬季,爷都会穿。”
  轻轻摩挲在上面,柯子卿脸上有几番隐忍,却强自一笑:“……谢谢你告诉我。”
  飒略垂了眼眸,提步欲走,却在与柯子卿擦肩而过时听了脚步:“关于……西北主帅的事,爷有他的考量,你别……”
  柯子卿苦笑一声:“他的心……我懂,我不会误会。”
  飒点点头:“我该想到你不会在意甚么军权的才是。”
  柯子卿抱紧了怀里的狐裘,蓦地问了句:“……皇后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个男人么?”
  常年在西北,以柯子卿的能力和在圣君暗部中的眼线,燕若冰的身份对他而言早已不是甚么秘密,但为何……竟会传出他有身孕的事来?这不是……太好笑了?
  飒没想到柯子卿会问了这么个问题,冷笑道:“爷身为一国之君,有子嗣难道不是正常的?”
  柯子卿脸上一白:“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不明白,飒的意思是说燕若冰当真有了身孕,还是有……别的可能?难道……燕若冰当真是个女儿身?
  飒瞥了他一眼,却也说了句旁的:“听风楼已经着手解决姬容的问题,爷不日会亲赴西北,你作些准备。”
  柯子卿定定地望着飒:“他……之前对我说过……”
  飒点点头,转过身往宫门走,柯子卿想了想,却仍有些糊涂,不由急跑过来:“飒!”
  “甚么?”
  子卿一捏拳头:“孩子……究竟是谁的?”
  飒默了片晌,却又反问一句:“那你更在乎甚么?”
  柯子卿顿时被钉在当下,呆呆的望着手里的狐裘,许久都未动。
  飒略微迟疑片刻,末了抬手拍在柯子卿肩上,转身走远了。
  见状,刘海有些担心的走过来:“将军,你……”
  柯子卿有些失神的望了过来,心里酸酸软软,五味杂陈,却未说一句话,只抱了怀里的狐裘,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飒回来禀了,燕清粼正在阅奏折,听后一句话也未说,甚至连头也未从案上抬起来,只挥手让飒退了。
  可一直在身侧伺候的萧达却知道,燕清粼手里拿着的那份折子,整整一上午都没再翻动过。
  燕清粼嘴里不说,心里……该是在意了罢。
  萧达心里一叹,静静的守了一上午。
  当夜,燕清粼首次涉足后宫,临幸蓉妃,以此打破了专宠皇后的僵局,后宫之中立时为争宠活跃起来,对皇后怀子的关注也稍稍淡薄了些。
  次日,臣工私下里纷纷暗贺纪无心,明面上的小动作也少了,都一时摸不透燕清粼偏向何方,便纷纷按兵不动,专司其职。
  燕若冰依旧住在静心阁,太后多次让燕清粼来接人,燕清粼却总以这样的或那样的借口推了。
  总之,前朝、后宫倒也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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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清粼这几日一直忙于朝中事务,暗报积压了许久,好歹今儿个有些空闲,又被翊儿来搅了半天,哄着他喝了牛奶午睡了,燕清粼才稍稍活动着腰身在案前坐了。
  飒负手立在一侧静候问询,偶尔为燕清粼研墨,低声回应几句,显得格外有默契。
  不到半个时辰,风泽平求见,燕清粼召了他进来,也没怎的打理,让他在一侧坐了,又吩咐萧达把刚刚阅完的奏折送出去,便继续看着暗报。
  风泽平也不急,一边浅啜着上好的碧螺春,一边若有所思的望着沉静的燕清粼,倒也不多话。
  看了封北辰的暗报,燕清粼眉间微蹙,问道:“姬容在那边的情况如何?”
  飒斟酌着道:“囚禁了他快五个多月了,人已经到极限,若再拖下去只怕……”
  “还是甚么都不说?”
  “……属下没让人用……重刑……”
  轻叹一声:“算了,姬澈那边怎么说的?”
  “没有起疑,暂定这月十五交接。”
  略微算了算:“你让人快些准备,朕尽快离京。”
  “是……爷,东方小王子将于两日后赴凉庭,估计要半月的时间才能到凉庭的都城即墨,爷若是有安排的话,是否该着手了?”
  身形一顿,燕清粼掐指一算:“这事倒还来得及,许然庭在教悠儿礼节,李在元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后天就能离京,应该没什么问题。”
  飒略微游移的一句:“爷,五王爷他……”
  燕清粼一挑眉,却冷笑道:“如果悠儿真是个不成器的,朕到时再跟他算账,飒不必担心。”
  飒忙一礼:“属下不敢。”
  话锋一转:“西儿最近忙些甚么?”
  “……在萧霆那边帮着打理暗盟。”
  “嗯,你去安排一下,让他跟着悠儿出使凉庭。西儿曾长年在凉庭潜伏,有他跟着朕也放心些。”
  “……是。”
  燕清粼若有所思的瞪了风泽平一眼:“师傅,凉庭那边的行动,还得让师傅多费些心啊。”
  突然被问到,风泽平心肝一抖,险些被新茶烫了舌头,忙支吾着:“……臣……不敢……不敢……”
  燕清粼冷哼一声,没再多问。
  飒顿了顿,见燕清粼翻起另一册暗报看了起来,便又道:“爷……”
  漫不经心的一句:“嗯?”
  “皇后还在静心阁……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秋儿还在那边帮差?”
  “……是,皇后身边没有个伺候的人,太后娘娘觉得又不好调个宫女给他,所以……”
  斜了飒一眼:“难道朕的秋儿是奴才么?”
  飒扯了个苦笑:“属下立刻挑个得体的小厮来……”可问题是灵秋公子是被太后调走的,分明是让燕清粼去趟静心阁,结果……人家燕清粼压根儿没那个打算。
  想了想,飒只好复劝了句:“爷,太后……该是想为爷做些打算才是……”
  燕清粼脸色一沉,瞥了眼风泽平,重重哼了一声,没有搭理,只说道:“朕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飒面上一难:“爷,属下只是查到一些皮毛,有些……相去甚远,不过……”
  燕清粼冷睨了他一眼:“说!”
  飒额上登时沁出几颗冷汗来:“是……属下调查了苏公子这些年的行踪,的确……甚少有差池,但……有一件事比较奇怪……”
  燕清粼眉头一皱:“甚么?”
  “呃……爷可否还记得,大将军……的身体状况……如此糟糕的原因?”
  燕清粼浑身一僵,蓦地攥紧手里的暗报,缓缓抬起眼眸看了过来。
  听飒如此说,风泽平脸上也怔了怔,缓缓放了杯盏,坐正了。
  终于要……开始了?
  风泽平不由抬眼看着燕清粼,却见他波澜不惊的眼眸里,似乎跳跃着一丝精光。
  飒深深吸了口气,斟酌着说道:“大将军为帝座负担了寒毒,虽说大部分……被……被幼时的爷……承受,但大将军产后却是整整休养了三年,且武功修为大受影响,以致到七殿下时……大将军就再也未独自领兵出征过……爷……可否想过缘由?”
  燕清粼支起额头,眉间紧蹙的厉害,却依旧没有说话。
  “爷,属下也去察过……”飒顿了顿,看了眼风泽平,才说道:“……风泽平大人留下的关于大将军……那个时期的存档,苏公子的情况与大将军……相去甚远啊……”
  话说如此,意义不言而明。
  燕清粼不是傻子,他自然明白,却是蓦地拍在案上,站了起来:“如何?如何?!那又如何?!”
  飒不由往前走了一步,心里一疼:“爷……爷息怒……”
  燕清粼转过身走到半壁地图前,顿了顿,似乎平息半晌,才极力镇静的说道:“朕……朕早该想到的才是,若是逸风能诞下圣子的话,早在那个……无缘来到世上的孩子被……被……落了时,父皇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可他……可他却没有……该死!君父早就告诉过朕,圣子只能是第一子,朕……朕疏忽了……”
  该死!
  燕清粼从来没有如此埋怨过自己,这次的确……输给了自己,太过于自信以致于看不清现实,忽略了最重要的线索……该死!
  燕清粼一脚踢在墙上,暗咒一声,飒忙过来拦着:“爷,爷别伤了自己……”
  这时,却突地挤进另外一个声音:“皇上就不能成熟一些么?枉费帝座为了皇上的一片苦心。”
  燕清粼一顿,没有转过身来,却说道:“风泽平,这也能算苦心么?翊儿说冰儿曾在西北与凉庭交好,朕想了想,也对,如果不打凉庭的主意,以冰儿的身份和能力只怕很难将西北经营到如此地步,尤其是他竟是……逸风的暗裔,朕反而更清楚了,当初吴雄不过是想让燕若冰的势力渗入凉庭,欲借凉庭之力倾覆大燕,对不对?!”
  蓦地拍在案上,燕清粼转过身来,一双眸子冷冷的锁着风泽平,满是不容置疑的神采。
  风泽平苦笑道:“早该料到瞒不了殿下,只可惜吴雄却依旧输给了大燕,平白做了这些功夫……”
  燕清粼自嘲的大笑一声,旋尔沉下脸来:“真没想到,朕一直三番四次探查父皇在凉庭的暗卫却不得所终,没想到父皇却早就将它送到了朕的身侧,你说……可不可笑?”
  风泽平摇摇头,挑眉玩笑道:“所以,帝座才屡次告诉皇上,莫要打凉庭的主意,这早晚不都还是皇上的?苏逸风这些年韬光养晦,多半巴不得呈给皇上邀宠呢!”
  燕清粼大骂一声:“你放屁!”
  燕清粼的失言让风泽平顿时有些讶然,他轻咳一声方道:“苏逸风的事儿,皇上还是不要再追查了,帝座来了消息,说时候已经到了,皇上也该接手凉庭的势力了,而且皇上贵为森爻族的圣子,接掌森爻皇族的末裔本就在情理之中,燕若冰是末裔之首,也是族中此代圣珂,所以此人,皇上必须要留其在身侧。”
  圣珂,自然是圣子的母体之称了。
  燕清粼冷冷望过来:“朕……不信甚么圣子。”
  风泽平耸耸肩:“这有何关系?不过让燕若冰受孕一次罢了,皇上只要当不知道不就得了?”
  燕清粼咬牙切齿:“逸风连功夫都没有,怎的会有如此能力,你的理由莫不是太牵强了罢?”
  风泽平望了过来,点点头:“是,他是没有功夫,可他给皇上解了寒毒后,却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迅速恢复,皇上不奇怪么?”
  燕清粼一僵,依旧脸上沉沉,却缓缓的在案前坐了。
  风泽平见状,向前走了一步,继续道:“皇上第一次见苏逸风时的状况,可还记得?皇上呕血症状加重,体虚命危,偏偏这时帝座送来的不是太医、不是针药,却派来了个苏逸风,皇上不奇怪么?”
  “……”
  “苏逸风来了后,皇上的身子虽恢复的缓慢,却也渐渐坚实起来,以致能在宫外经营轻大批产业,甚至随李在元出京修习,皇上不奇怪么?”
  “……”
  “皇上病危那次,是因着清阎颠保全下来,可随着清阎颠同时回京的还有一个人,那便是苏逸风,皇上不奇怪么?”
  “……”
  “皇上遇刺那次,苏逸风救驾被刺入心脉旁侧,从林场颠簸回京,而又落胎,失血过倍,他却能活的好好的,皇上不奇怪么?”
  “……”
  “皇上离京……”
  燕清粼抚在隐隐作痛的额上,略一抬手:“……别说了。”
  风泽平默了片晌,却往前一步:“吴雄皇室向来以阴性体质的子嗣为耻,所以苏逸风才被当作诱饵投到大燕,但这类皇子通常身怀绝技,名曰受神之补偿庇佑,所以……”
  燕清粼轻轻一句:“他……善药还是善毒?”
  药毒一理,苏逸风只怕是在此处有着不同寻常的天赋了。
  风泽平抿抿嘴,吐了两个字:“参半。”
  燕清粼蓦地深吸一口气,后靠在座椅上,闭了眼:“是不是父皇杀绝了吴雄皇室,所以暗裔的掌控权才到了逸风手里?”
  风泽平轻轻应了:“是。”
  难怪……父皇会屠杀吴雄皇祖了,暗裔是森爻皇室的影子,若只留下苏逸风,这些影子,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如此传说中的暗卫……
  “逸风该是父皇的暗卫?”
  “……是。”风泽平见燕清粼眉间愈蹙,便道:“他虽不会武功,却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帝座格外器重他,更何况……他还费尽心力……给皇上解了毒……”
  “既如此,”燕清粼蓦地睁开眼:“那为何还要如此对逸风?三番五次地刁难他,让朕费心,这又是为甚么?”
  风泽平淡淡一笑,却说的狠绝:“他该死。”
  燕清粼一愣,蓦然眼里闪过一丝冷厉:“风泽平,朕很不乐意听到这句话。”
  风泽平沉下脸来,依旧话音无改的说道:“他早就该死,四年前就该死。”
  燕清粼猛地站起身来:“你……”
  风泽平却突地打断,沉静的说了一句:“他差点杀了帝座。”
  若凭空惊雷一般,燕清粼顿时被钉在当下,怔忡的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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