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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江山 第四十二章 病危

书籍名:《燕临天下》    作者:粼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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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君唤了翊儿去了外殿,剩下卫少天与燕清粼默然相对。

看燕清粼游移的眼神,卫少天眼神一黯,瞬间挤出笑容走上前拉起他:“怎么刚醒就在这儿闹?好多了么?”

燕清粼点点头,看地板。

“刚刚怜惜说你不喝药?”

燕清粼一愣,想起来刚刚是把一个端药碗的宫女赶出去了,又点点头,接着看地板。

卫少天欲言又止,抬手抚着燕清粼的青丝,终是幽幽一叹:“粼儿讨厌我么?”

“我……”燕清粼抬头辩解,却又无从说起,靠到卫少天怀里,许久才低喃道:“我怕是梦。”

“嗯?”卫少天的手在燕清粼的发丝上一滞。

“怕只是个梦,碎了怎么办?”

卫少天的心狠狠抖了下,隐隐作痛。燕清粼就若未发现般,继续自言自语:

“每每都觉光阴好,友人如兰,孰知是梦回寒堂,离魂消散……”

“小时候你说永远陪着粼儿,却一走八年,留我自小与死相伴,我与谁说……”

“宫中皇子众多,我无权无势,偏偏厌我着最多……”

“我堕落,我沉默,我逆来顺受,却被太监奚落,连逸风都护不了……”

“安妃面似良善,竟设计溺死我,未成,我却被鞭笞三十,她依旧得宠……”

“二哥自小相伴疼惜有加,没成想竟存了那般腌雑心思……”

“萧达伴我自小长大,我视他若兄,他却是父皇之人,妄我信他……”

“我与子卿一见如故,却不知他害你如斯,伤我落病一身,我竟杀不了他……”

“为了一个东方慕平,我赔进去北辽多少心血,却恨不起来……”

“本想行侠仗义,救人危难,没成想遇人不淑,小倌成了王子,又活生生的被我送走遇刺重伤……”

“……”

“够了!”

卫少天低吼一声,拥他入怀,颤抖着抓紧:“是君父的错,是君父的错,粼儿,对不起,对不起……”

燕清粼抬起头,抓紧卫少天的胳膊,眼中起着波澜:“君父,粼儿无害人之心,难道就活该被害?出生到这腌雑尘世,岂非我能选择?”

卫少天摇摇头,后退一步。

燕清粼走近一步,拉起卫少天的左手放到心口:“君父,你当真如此讨厌我么?否则怎会弃我而去?”

卫少天一惊,猛地抽出手,又后退一步。

燕清粼苦笑:“你都不能接受,又何苦假惺惺的疼我?又何苦让我喊你‘君父’?又何必……硬生生逼我接受?!你、你好狠的心!”最后竟是无法遏制的狂喊出口。

卫少天懵懵的后退,跌在塌上,望着眼前微微发抖的孩子,却不敢上前碰触。心口的伤疤被人猛地接掉,任是坚强若卫少天,恐怕也不能坦然面对。

燕清粼泪流满面,嘴角苦涩。

说了,都说了,终于说了。

男人生子,燕清粼难以接受,但最令他伤心的,是生他的人厌恶他的存在。小时,他不懂圣君眼中的恨,几乎是深入骨髓,为什么?他不知道,母妃明明是受宠的妃子,凭什么他就要受尽冷落?为了生存,他学会了见风使舵,学会了挑拨离间,学会了绵里藏刀,学会了借刀杀人,他甚至计划好了假死脱身,但卫少天的回归,让一切没了章法。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出身竟是如此不堪,但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他总会历尽千险。他找过薛德,尽管半信半疑,但求得一个事实:卫少天并不喜欢他。也对,哪个男子会愿十月怀胎?他有自己的地位,有自己的爱人,有自己的部下,但他,不需要自己的孩子。

所以燕清粼才远远离开南下千里,避开他,忘了他。

但卫少天竟然问他,是不是讨厌他?!笑话,这话该燕清粼他来问才对吧?本来想把这个秘密深埋心底,永不见阳光,可为什么还来逼他?只不过想有个人真心的疼他,有错么?

好痛,心痛得不能呼吸,又是这种感觉,甜腥只往上泛,翻江倒海……

燕清粼粗喘着,抚着胸口,弯下腰,有液体顺着嘴角流下,他不禁自嘲,为什么命贱却死不了,难道受的苦还不够?

卫少天大惊失色,把燕清粼抱在怀里,拼命的喊着“御医御医”,拼命的摇着他,燕清粼的眼神越来越迷离,只嘴唇一张一合,仿佛说着什么。卫少天贴耳上去,顿时僵在原处:

“君父,原谅我……”

原谅我,原谅我带给你的屈辱,原谅我带给你的痛苦,原谅我带给你的羁绊,原谅我任性的言语,原谅我愤恨的眼神,原谅我……我的出生。

卫少天哽咽的频频摇头:“不是的,粼儿,不是那样的,你听君父讲,你醒醒,你听君父讲啊,听到没……”

有人把他抱起来了,有人在拽着他,有人在哭,有个小手在捏他,燕清粼恍恍惚惚的被人摆弄着,头脑越来越沉,心念起伏间,有股疲倦袭来,意识越来越混沌,终于跌进黑暗。

翊儿,哥真的很想疼你……

只有你才会有这无杂质的倾慕……

若有机会……

回来,的确不错……

认识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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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西南大营。

“将军,夜深了,您也歇着吧。”

刘海也不知是第几次催着他就寝了,唉,你看那本《兵论》,他看了一晚上,却还是翻在“第一计”上,而那一页上就这三字。

柯子卿揉揉额角,叹口气阖上书,起身让他宽衣。最近几日,他一直心神不宁,苍山十二州的接管已经接近尾声,似乎没什么差池,现在他在军营的处境也好了许多,将军的位子是坐稳了,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营帐里的黑暗,晃痛了柯子卿的眼,披上风衣,他起身靠坐在帐口,漫无目的的遥望。偌大的营地里,静得吓人,不时有几队巡逻的兵士经过。高高架起的火把独自冒着黑烟,偶尔噼啪作响的蹦出几点火星,在夜空里飞舞,玲珑剔透,煞是好看,像极了……他的眼睛。

柯子卿嘴角扯出抹苦涩,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中型帐篷,那里住着萧达,自从那日起他对柯子卿就半冷不热,没有责备,没有动手,甚至连句话都懒得说,平日里除了公事连面都见不上,大概他想赶快处理完这些事情回京吧,倒是燕清流有事没事往萧达那跑,真真是司马昭之心。柯子卿没想到的是,燕清粼竟然跟凉庭提出接回四皇子燕清岚一事,只是自从姬容重伤,接回燕清岚的可能性就……,是不是又坏了他的大事。

柯子卿不禁深吸一口气,这次恐怕他连看自己一眼,都不屑了。不知道他平安回京了没,病好些了没,过得好不好。自从战事结束,他连暗报都没再送来了,柯子卿想得到他的消息,简直难若登天,他不敢想,若是燕清粼知道姬容伤了,会如何发作,毕竟他们曾经缱绻迷离,他肯定认为是柯子卿伤了他的容儿吧……

柯子卿心口一阵绞痛,于公,姬容是凉庭砥柱,对大燕威胁尚存,百命莫偿,于私,却是为了他……

只是那日情形实在混乱,柯子卿虽受命杀姬容,可突然情况出现异常,到最后姬容重伤也非他一手所为,只是这话要是说给燕清粼听,恐怕又会让他怒目而视,说自己敢做不敢当,无信耳吧。

圣君的话犹在耳侧,柯子卿埋头膝间,肩头微抖,眼角沾湿,自己做的这一切,他必定不会领情,姬容算是他心头人,而自己,却什么,也不是。

忽然,锦旗抖动,柯子卿气息一凝,顺势隐身,只见一抹黑影越过几处岗哨,轻巧的闪进帐篷的阴影里,探察一番,掀帘入内,进的竟是萧达的帐子。

柯子卿一惊,刺杀么?暗卫?不管如何,他都要护住燕清粼的近侍,萧达毕竟曾有恩于他,再说,边疆守卫怎能出差错呢?

人刚刚靠近,只听里面传出“咣当”之声,柯子卿一惊,挑剑入内,还未出招竟定在当下:萧达面东而跪,叩地不起,身形微颤,手中攥着一抹绸缎,而刚刚闯进之人,立在当下,并未劝阻,也有隐忍之态。

柯子卿心里“咯噔”,上前抓住萧达,如许多的话要问出口,到嘴边却生生都说不出来,只是捏着萧达的胳膊,心绪烦乱。

“柯将军来得巧,萧某就不用过去请辞了。”萧达面无表情的说完,起身向外走去。

“等等。”柯子卿一把拉住他,竟看他长泪横流,顿时没了呼吸,“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萧达一把抚开:“兹事体大,不几日你便会收到官报。”

说罢,丢过手中绸缎,柯子卿伸手接了,竟觉得似千金重,只闻萧达沉沉低语:“……你好自为之。”闪身而走。

柯子卿呆愣半晌,一阵寒风吹进,他方知帐内只剩他一人。握紧手中的绸缎,他颤抖着仔细敞开,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来,顿时只觉眼角酸痛,头晕目眩,没了知觉。

明黄的缎子上跌落在地,敞开的绸面上,书写着六个正楷大字:太子病危,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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