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见，铁生/红拂。
离别的日子来得很快。某天，大个子的情绪糟糕到极点，他甚至没说一声就跑到外面去了，只是状态显示他一直是在线的，而且位于某个练级区。我想那个地方的怪肯定正在被大个子荼毒着。
红拂却是不动声色，跟往常一样的表情神态，只是发呆的几率明显增多。
我们守在帐篷里，正是黄昏时分，天昏沉沉的，分外压抑。
国度的油灯做得很真实，火焰会随风而动，颜色也很漂亮，外面是红色，中间是桔红色，像我们小时候学画画时把火焰画成的颜色。我尝试着把手放到火焰上方，对于国度里油灯的火到底有没有温度这一点，我一直都很好奇。
然后红拂开口了。
“你个白痴！”她骂我。
而我通常都不指望她有好话。
“喂，卫斯理，生活中的你不会只有十岁吧？”也许她也一直为这个问题而好奇。
我收回了手，同时耸了耸肩。
“那家伙跟你说了吧。”红拂坐到帐篷的其中一张床上。我们的帐篷小得只有三张床。也就是说，就算有客人，现在的帐篷也根本接待不了。一张床只能供一个人使用——下线的话。
我知道她指的什么。于是我也捡张床坐下……谁让帐篷里连凳子都没有一根哩。
“你是打算删号，还是什么？”我问红拂。
她愣了很久。我想她根本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在游戏里结婚，算不算对现实中丈夫的背叛？”我问这话不是讽刺她，只是我也在疑惑这个问题。从N久之前第一次听说这回事就一直疑惑当事人的心理活动到底是如何的。
红拂还是沉默。沉默片刻，她抬起头来，对我一点下巴。“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我依言走过去，红拂点了交易，她给我的是一套二十级的剑客装，算是极品了。照铁生和红拂的现状，能凑钱为我置齐这么一套极品装，也是很难得。
我想起一点，那个友好八十的限制。
打开个人信息一看，真见鬼了！什么时候变成九十了？顺便看了看铁生的，有些犯怔。九十，跟红拂现在一样。
要是以前我看到这个数字会很高兴，但现在高兴不起来，真的高兴不起来。
倒是红拂笑了。“装上给我看看吧。”
我抬头望着她的脸，真奇怪，她现在的笑容，怎么那么像我早已死去的老妈？明明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来的……
眼睛又开始不舒服。见鬼，真见鬼！
我很快的低头，将链条甲穿在身上。原本20级时根据自身属性，可选择以物防为主的链条甲（物防+16，魔防+4）或者是以魔防为主的扫霞衣（物防+4，魔防 +16），而我身上这件链条甲却是物防+15，魔防+15，并且提升基本体力15点的装备，虽然只是20级装备，却绝对不便宜！
戴上九霄冠（物防+12，魔防+12）（此装备基本属性应是物防+9，魔防+9），穿上皮靴（物防+14，魔防+13）（此装备的基本属性应为物防+10，魔防+10），总算找到点曾经的感觉。
“十级的时候没给你装备，是觉得没必要。现在一次给你补上。”红拂笑着说。其实她不用给我解释，我都懂的。就像现在我也没必要穿这么好的装备一样，但是我懂她的意思……
我抬起头，强笑道：“怎么样，帅吧？”
红拂点着头。“还行。对了，蟋蟀是你们家什么亲戚？”
我愣了半天，才总算明白她是拐着弯骂我，大怒~~
红拂很聪明。她故意没让气氛变得更沉重。
可是我还是感觉到离别的时刻越来越近。
我本不想说这句话的，可是还是忍不住说了。“要是你想我们的时候，就回来看看吧。”我想她肯定在游戏里还有别的朋友吧？虽然我一个也没见过。
“你们？”红拂果然疑惑的看着我。“……你老爸也要走的……他没告诉你吗？”
这次我没有反驳她，在她说“你老爸”的时候。
不过她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笑。“在这游戏里我只有两个熟悉的人，一个是铁生，一个就是你这小子。”她又加上一句：“铁生也一样。”
我瞪大眼。
我不知道这算是浪漫还是什么，依红拂的意思，在这游戏里，其实她和铁生只有彼此，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彼此。
……
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玩游戏的人。难怪，难怪他们跟我在国度里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不会寂寞吗？不会烦腻吗？
但是，我真的有点羡慕。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令我离开国度的那个人。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也弄得自己的世界只有他，虽然那个时候还有许多的朋友在我们身边。可是，当我发现自己的眼睛里只看得到那一个人的时候，我开始觉得不妙，我开始想要逃跑。
如果从始至终，我和他只重视彼此，会怎么样？
我摇摇头，苦笑。
无法想像那种情况，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我很清楚这一点，某方面而言我比他自己更了解他。
……还想那些作甚？我使劲摇头，拉回思绪。
“其实我蛮喜欢你这个人。”红拂突然说，倒吓了我一大跳。她在笑，“你跟我和铁军挺像的，也许游戏系统还是挺有眼光，让你来当了我们的儿子。可是，我觉得你还是要多去走走，看看，多交朋友。游戏里也跟现实里一样，一个人是不行的。不谈别的，你总要为自己找一个玩下去的理由吧？不管那个理由是野心，是功成身就，还是俗一点的高级装备高级宠物，总归需要那么一个理由的。可是，不要是因为某个人……游戏里的人，是最不可靠的。”红拂看我张口结舌的样子，解释道：“我看你像是第一次玩游戏，所以给你这个忠告。”
我吃惊。看样子铁生并没有将我跟他的那番闲聊全部告诉红拂，而让我意外的是，红拂为什么会认为我从没有玩过游戏？因为我对游戏的不积极？还是我玩这么久的游戏只升到20级？
“……你怎么觉得我是第一次玩游戏？”
红拂凝视了我好一会儿。
“因为你纯，因为你蠢，跟你老爸一个样。”这是红拂的回答，同样没好话，但我没生气，我只是听不明白。
最后红拂望着帐篷顶，长长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就只好扔掉了，不过还蛮可惜的。”
她指的是这帐篷。是啊，又小，又旧，又脏。
但我却冲动了。我脱口而出：“别扔，留给我吧。”
红拂吃惊的望向我：“给你？这个很占负重的，你带着帐篷，还怎么升级？”
“……那个到时候再说。反正我穷，有个帐篷可让我免了住宿钱，也好。”
“……那好吧，你要，就拿去。”
交易的手续很麻烦，红拂先是收了帐篷，我脱下装备，暂时放地上，然后红拂将帐篷交易给我，我搭好帐篷，才穿上了装备。红拂一直拿看好戏的目光望着我，我心里叹一口气。也许接受这帐篷真不是个好主意。
“我去找你老爸，你就留下来守着帐篷吧。”
红拂对我说完，然后就跑远了。
我在帐篷门口坐下。天已经全黑了，他们都这样跑掉，我一个人怕黑的好不好。
红拂一直没有回来，铁生也没有。
我只是分别收到他们的包裹，那些原本穿着他们身上的，和他们包里的东西。
男剑客九十级装备一套，女刺客九十级装备一套。
杂七杂八的材料几组，目前我还根本用不上的药几大捆。
国度币共计二万五千三百零二元。
还有两封信。
铁生说：小子，我下了。——好像他明天还要上来似的。
红拂说：你用不着的东西就拿去拍卖了吧，卖的钱归你。你接受那帐篷其实我很高兴，说起来，帐篷也算我和你老爸的订情物。再见了，卫斯理，自己保重。
钱我收下来了，拍卖了材料和药，他俩的装备我却扔进了帐篷里的柜子。有些像临时仓库一类的东西。只是，我却不知道，这两套装备，我会把它们放多久。
也许直到帐篷再不能用的那天吧。谁知道呢。
注：一顶帐篷都有一个专门配备的柜子，供出租给客人临时放东西用。像主角的这个帐篷，有三张床，便有三层抽屉，放东西时可自主设定存放密码。另：帐篷所有权人收起帐篷后，柜子里的东西不另占负重。